2014-04-26瑞典生活(二十)异乡生产记

一直在犹豫是要回国生孩子还是在瑞典生,回国生呢,家人都在跟前,和医生沟通语言上也会更加顺畅,会觉得比较有安全感。但是大人孩子要坐飞机来回折腾,麻烦。在瑞典生呢,不用来回折腾,吃的也比较放心一些,但是瑞典的医院确实让人心里有些担心。权衡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在瑞典生吧,毕竟在这里可以让孩子他爸全程参与,体会一下生孩子的痛苦和养孩子的艰辛。

之所以担心瑞典的医院,是因为在瑞典生孩子不是你想去医院就能去的。什么时候去医院不由你决定,必须要等十分钟肚子疼一次的时候,才让你去医院。否则如果你刚刚肚子疼就自己去医院了,他还是会让你回家等的。所以我身边有人有把孩子生在车上的经历。这也是我最不想在瑞典生孩子的原因。

怀着这样的担心,一直到预产期的到来。这个孩子真是个慢性子,预产期过了两周,她还是赖在肚子里不肯出来。去医院检查医生说一切正常。但是超过42周还不生,孩子会有危险,所以医院建议催产。于是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我和孩子她爸从容地去了医院,开始了漫长的生产旅程。这和我想象中的差别很大。想象中,应该是半夜肚子疼,然后着急地到处打车去医院,手忙脚乱,最起码也得是全家人一起着急的气氛吧。结果却是自己悠闲地坐着地铁去医院。估计是孩子心疼我,所以迟迟不肯出来,让我享受了这份从容淡定吧。

早上十一点到的医院。本来订的是离家很近的卡罗林斯卡医院,这应该是斯德哥尔摩最大的医院了,每年的诺贝尔医学奖都是由他们评。后来,看报纸这个医院有40个助产士集体辞职,去了一家私立医院。权衡了一下,我们选择了一家离家稍远一些的私立医院。到准备催产的那天,原先订好的私立医院打电话来,说他们没有床位,给我们安排到另外一家私立医院,就是那40个助产士跳槽去的那家。好吧,哪里都行。结果没想到,这个临时安排的医院给了我们很多惊喜。

早上11点到了医院,这个医院很大,很安静,走进去不像是到了医院,倒像是进了一所大学。顺着地图找到了产科的大楼,一栋四层,到前台给了身份证就被安排坐着等医生。谁知道一等就等了三个小时,这也是这次生产唯一让我不满意的地方,所以出院的时候让我打分,我毫不留情地打了7分。

两点钟,终于等来了助产士,估计才从楼上接生下来。被安排在一楼的待产室,身上捆上两个小仪器,一个测孩子心跳,一个测宫缩。还好是无线的,可以带着它们四处走动。给我胳膊了插了针头,为了将来输液方便,又给我喝了一种透明的液体,有催产作用。我喝完说了一句:so good!医生觉得很惊讶,问我什么味道,她说她不知道是什么味道。我说就像是水,没有任何味道。每两个小时医生会给喂一次这个液体,还告诉我她见过最多的喝了8次,那就是16个小时啊!好在我喝到第四次以后,开始肚子比较疼。刚好医生要下班,于是转到二楼产房。

拒绝了轮椅,自己坚持走到二楼。产房里已经有两个助产士在等着了,她们跟我们介绍自己的名字,还说接下来的八个小时,我们要一起度过,送我上来的助产士拥抱了我,礼貌地说了再见,算是完成交接。

二楼的产房有两个房间,一间是放着产床和一个沙发椅,另一间是卫生间带个大浴缸,还有一把摇椅,据说这摇椅是给陪产的丈夫做的,他无聊的时候可以坐摇椅上看报纸。我晕!因为肚子已经疼得比较频繁了,所以助产士建议我躺到浴缸里,用热水浇身上,这样能缓解疼痛。我接受了医生的建议,她准备蹲下去帮我脱袜子,我特别不好意思,赶紧让老公帮我脱。躺到浴缸里的确能减轻一些疼痛,绑在身上监测的小仪器依然在身上,这货居然还是防水的。在浴缸里呆了大概半小时之后,疼痛加剧,于是我要求起来,躺到产床上。我知道,真正的考验开始了。

助产士不建议我躺着,说那样不利于生产。给我一个像小孩学步车一样的东西,让我撑着它左右晃,或者在屋子里走动。这时候,我手上已经插上了针管,打的补充糖分的液体。我很顺从地听从医生的话,勤奋地运动着,还在健身球上坐了一会儿。屋里有一根从房顶垂下来的粗绳子,我很好奇是做什么用的,医生说是帮助生产的 ,她还吊到绳子上示范。我很想尝试,无奈手背上插着针,不敢用力。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到晚上11点多的时候,疼痛加剧,实在忍受不了,我就告诉助产士我要打麻药。她说去咨询一下医生可不可以打。这里医生和助产士是不同的职业,助产士是负责帮助你生产,而医生只负责做手术和麻醉。在一楼催产的时候,看见对面办公室的医生都是全副武装,绿衣绿裤,随时准备进手术室。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等来了麻醉师。一个老头,走进来也是一样地介绍自己的名字,问我叫什么,握手寒暄之后,才开始工作。这么磨叽,老娘都要疼死了好么?

我的很多国内的朋友都不知道生孩子可以打麻药,我以前也不知道。实际上这个麻药只是腰部麻醉,打完之后腰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有人说,打完麻药使不了劲,我可以负责任地说,生孩子真的不需要使很大的劲,电视剧里演的都是误导人的,包括肚子一疼立马就生,这都是影视剧里面的剧情。不知道别人怎么样,我生孩子没有使劲,只是按照方法呼吸就可以了,那种闭着嘴使劲的,是生不出孩子的。

麻醉师很小心地在我后腰上找了一个位置,才插针进去。于是我后腰上又抽出来一根管子,这下子不好到处走动了。值得一说的是,打麻药的那个仪器挺让我好奇的。长得像移动pose机一样的小仪器,医生在上面设定好一个小时输多少毫克麻药,然后麻药要顺着仪器上的管子均匀地流到我的身体里。我一直都很担心,万一机器死机了怎么办?万一机器失灵,麻药一下子打到我身体里怎么办?心里真的是惴惴不安!

打了麻药,我睡着了。睡了大概两个小时,助产士进来检查,还是开到四指,上了二楼之后没有一点进展。于是吊催产的药。没过多久,我觉得屋里非常冷,冷得发抖。助产士看我这个样子,又给我加了一床被子,量下体温,发现我发烧了。我可是从小到大没有发过烧,人生第一次发烧居然是在生孩子的时候。二话不说,上退烧药,瑞典神药alvedon。睡了没多久,烧就退了。从这时候起,负责我的这两个助产士就专心在产房里呆着,一直陪着我了。

我们四个人在产房里聊得热火朝天,从斯德哥尔摩的天气聊到中国的食物,从生孩子聊到上大学,她还教了我几句别人教给她的阿拉伯语,可惜没记住。这个三十多岁的助产士,给了我很大的鼓励和很多的温暖。觉得她像亲人一样贴心,没有半点做作,她是真诚地想帮助我的。打麻药的时候,我侧躺着,忍着疼痛,她用手抚摸着我的背说:我很担心你,你一定要坚强!就这么一句话,暖暖的,让我有点想哭。

到了下午两点,这个好姑娘要下班了,又有两个新的助产士来接班。新的是看起来很雷厉风行的一个女人,我心里放心了很多。我问她,我还需要多久,她说每个人情况不一样,但是一般至少还需要两个小时。我听了,很委屈地哭了,可能我的样子太搞笑,她们包括我老公都笑了。那时候真是绝望啊!

好吧,既然还有这么久,我也不能闲着,努努力吧!又在学步车上站了很久,助产士让单脚站立,又让我去蹲了一会儿马桶,我只能说,蹲得真舒服啊!现在回想起来,蹲马桶的时候,我已经快要生了,只是自己不知道。那时候一疼就有强烈的想拉大便的感觉,刚好又蹲在马桶上,于是不用克制,可以使劲拉。这在心理上是很顺畅的。

蹲完马桶,依然坚持没上床,依然是学步车。助产士建议我吸笑气,有麻醉功能。之前的被我否决了,这个助产士比较自信,坚持让我试一下,说不喜欢可以不吸。我之所以坚持不要吸,是因为周围的朋友告诉我那个很难闻。吸了一口,没有任何味道,倒是觉得脑子有点模糊了,眼睛朦胧了,一眨一眨的。我的样子再次把屋里的人逗笑了,我就那样朦胧地听她给我讲,怎么吸这个笑气。过了十分钟,当两个助产士还在悠哉悠哉地在电脑前聊天的时候,我感觉有东西出来了,告诉了她们。三个人七手八脚地把我抬上床,医生说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还让我摸了一下。这个时候,我已经疼得只知道喊了。看着老公在床边快哭了的样子,我很想忍住,可是真的忍不住啊。在助产士告诉我使劲的时候,我一使劲,就听到孩子的哭声了。我也跟着哭了,老公的眼睛红了,他说我太伟大了!

助产士把孩子擦擦,就放在我胸口,她趴在我胸口一会儿就不哭了,还睁开眼睛看了我一下。看着这一团肉乎乎的小东西,我差点没晕过去,好丑啊!这是我生的么?心里觉得跟这一团肉挺陌生的,曾经那么迫切地期待她的到来,可是她真正到了我的眼前,我怎么没有一点兴奋呢?

医生坚持让我看了一眼胎盘,我就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吃这个东西,看一眼我都不想再看第二眼了。医生给我处理伤口的时候,让老公脱掉上衣,把孩子抱在他胸前,我瞟了一眼,活像抱了只大老鼠。

伤口处理好,她们给我们端来了晚餐,三明治加香槟酒,还是加了冰块的酒。受不了诱惑,我喝了一点点,庆祝自己顺利迈过这道坎。吃完洗澡换衣服,搬到病房里。病房像酒店的标准间,医生建议我每天洗澡,有利于伤口恢复。卫生间里小孩子的尿布,大人的卫生巾,一次性内裤,该有的都有。不禁感慨,在这里生孩子,是可以空着手来的。

由于宝宝生下来有黄疸,在医院多住了两天。医院管一天三顿饭,有一个豪华大厨房,我经常去厨房“偷”面包吃。不得不感慨瑞典女人的强大,和我一起出产房的一个女人,当我像个耄耋老人,颤颤悠悠地去厨房拿食物的时候,她已经站在那里和别人谈笑风生了。野人民族,我服了!!

在阳光灿烂的周六,我们出院了,老公的朋友开车来接我们。出院交费,我住一晚上是80,老公一晚上是500,住了四晚,但是给他只算两晚,收了1320克朗,相当于人民币1200块,真心便宜。在瑞典也就生孩子便宜这点好处了。出院前,助产士还给请了一个中文翻译,告诉我们出院该注意的事情,该办哪些事情,又给了我们一份资料,上面已经有了宝宝的人口号了,就是身份证号,效率真高啊!

出了医院门,心情无比舒畅!爸妈在家里早已望眼欲穿,据说昨晚他们一宿没睡。生了孩子,体会了那种彻骨地疼痛,回家看到妈,特别想拥抱她一下,感谢她历尽苦难生下了我。在医院,我告诉老公,我说我以后再也不会跟我妈顶嘴了,我这样说也这样做了。生育之恩大于一切,不要嫌妈妈罗嗦,不要嫌妈妈孤陋寡闻,她生了你,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爱自己 ,好好孝顺她。

这次生产历时25小时,一切都很顺利。总结了一下,生孩子的要领:首先要有必胜的信心,要坚信别人可以生,我也一定可以。其次,要注意正确的呼吸方法,闭嘴吸气,张嘴呼气,切记闭嘴使力气。送给还没生孩子的姐妹共勉。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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