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是这个小村落的孩子最熟悉的诗句。你若是问他们,“你还熟悉什么”他们只会笑着闹着往你的衣摆上头抹厚厚的一层泥巴,再回你一句,“清明节不开伞呀。”
今年的清明,似乎与往年不同。不仅天天都是细雨绵绵的没有个放晴儿的时候,而且就跟往年的深秋一样冷。最喜欢到后山玩儿的卢盼从后山捡回来了一个穿着白色长褂子的青年,脸色苍白,手上一把油纸伞上画着的画已经脱落了大半。
“娃子,把油纸伞收一收。清明节的时候开伞,是要被鬼上身的嘞”那苍白着脸的青年略带僵硬的顺着声音转过头,忽的冒出一个笑容,对着坐在门槛上剥花生的大娘弯了腰,“大娘知道村子里头哪个娃娃写写画画好的?”
大娘冲着另一边的努了努嘴,手上的动作不停儿,对他说“就是把你捡回来的那个娃娃,平时皮的很,就喜欢作弄别个儿,可是写的字儿倒是正儿八经的,就是那画呀,画的丑的不行。”那青年摇了摇头,眉目间仍是笑意“我怎会嫌弃?”
他直起身子,向着大娘比划的地方走去,却是没有理会那好心人儿让他把油纸伞关了的叮嘱。他走到卢盼面前,单手揪着这准备往他衣服上头拍泥巴的娃娃的后领子,把他提进了一个破旧的小屋子里头。
“你会画画写字儿?”
卢盼把自个儿手上的泥巴全都抹在了自个儿的裤腿上头,也不怕回家会挨打。他脑袋往旁一偏,并不打算理这个人。那青年反复问了几次,卢盼仍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他伸出没拿着伞的手,把卢盼的下巴抓着,把他的脑袋拧了回来,他的语气变的十分诡异,卢盼甚至觉着他的声音不止一个人的音色。
“娃娃,我再问你一次,你会写写画画嘛?”卢盼眼泪汪汪的,连话都说不出口,上下晃了晃他的脑袋——天知道他下巴还有没有救了。
那人把举着伞的手放低,伞顶和卢盼的下巴持平,这个怪异的姿势卢盼光是看看,就觉得肩膀疼得很。他试图劝说那人,再被拒绝之后撇撇嘴,就握着那人不晓得从哪儿变出来的笔墨准备在那看上去有些年头的油纸伞上画一只大王八。
刚准备落笔,手腕就被人攥着,生生的疼。
“我忘了告诉你了”他一边说,手却是越攥越紧,“在这个地方写,”他指尖抚过伞的边缘,就像是再抚弄失而复得的珍宝,“欧阳闵,欧阳朱氏二子。奸人所害,亡于南洋,今回故土,当叩谢故人。”
卢盼也不知道这一大串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只看见面前人眯起眼睛笑,痴痴的想着模样真是好看。他写完,停下动作把笔往旁一扔,就见着面前的人从脚上的鞋开始逐渐消散。卢盼有些不满的嘟嚷,“你都没给我报酬呢!”那人把手上的伞收了起来,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和,“若有余生,我便来寻你。”“那你叫做什么!”“欧阳闵。”
欧阳闵就这么不见了,卢盼去问村子里见多识广的老太太,她笑着跟他说,“明年清明,你在房门口摆碗饭,插双筷子,他说不定来找你同聚。”
第二年清明,卢盼瞧着门下面隐约可见的白褂子笑弯了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