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之前,在去柏林参加演出的时候,她认识了德国人尤纳斯,她在汉堡一所大学的表演系读硕士。而他是去进行客座演出的。她从柏林给我打来电话,说演出结束之后她会跟尤纳斯一起来拜城看我和我的男朋友之凡。
我和栾君曾经就读一所大学,那时候我们在琴岛逍遥路租住了一套房子,无论是她还是我都不能忍受中国人六七个人住一间宿舍的生活——主要是缺少私人空间。
大学毕业之后我先在琴岛工作,后来被委派到汉堡,那时候也住在栾君那儿,又一年之后我去德国另一所城市读硕士,再次跟她分开。她无法忍受跟我分开生活的日子,每晚都会给我打电话。我想她一如她思念我。
栾君说了,“你不知道思念是怎样如一个个小虫子,把我的心灵啃噬的千疮百孔。”我知道,或者,我也不知道。或者毋宁倒说,我并不确定而已。
她在电话里说,“我恋爱了。”
她给我讲尤纳斯,讲他的时候她的声音带着幸福的颤动,她说那话的时候之凡正躺在床上看电视,他的手在我身上游移着。
我忽然感到一种不安,站了起来,手握电话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直到她说晚安挂掉电话,我也挂掉,之凡起身来到我身边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他便把我抱到床上,覆上我的身体。我们彼此嗅闻着对方的气息,像动物一样蹑手蹑脚的索要对方。
我知道,那个时候,栾君应该正窝在房间的某个角落,独自抽烟。我一边感受着耳边之凡的呼吸,一边觉得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麻麻地痛着。
之凡知道我在想栾君,便用起力来,他一面用力一面打趣道,“你俩该不会是同性恋吧?”
我将手指甲深深的插入他的背部,几近生气地喊了一声,“当然不是!”即使如此,栾君总会时不时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单单就是不能不去想她,她是那么让人不放心。
栾君跟我说,“他又高又大,他有一双炯炯发神的眼睛。”
同所有恋爱的人一样,她说那些所有人们乐于诉说的东西,当然,其中还夹杂着稍稍的新奇和紧张感。而我则希望,她跟这个男朋友,不要再像之前那样搞一搞就完了。
不过栾君从来懒得听我的劝诫。她觉得像我这种书呆子的人,就应该只关心自己的书。
第一天演出结束的晚上栾君就跟尤纳斯接吻了,那是在柏林步行街上,非洲人在街道中心跳舞,他们在观看跳舞的人群中接吻,旁若无人。市中心的鸽子因为吵嚷无法休憩,在暗黑的夜幕上空飞来飞去。
“他有一双软软的手,还有,嗯,性感的唇。”她说,“他喜欢穿黑色的皮夹克,带毛领的那种。”
“还有,”她说道,“他很符合你的审美观。”
“哦?”我问道,“什么样的?”
“嗯,就是有点不羁,有点不合群的那种。”我又哦了一声。
“他说我的眼睛很美呢,”栾君高兴地说着,像个小孩子般雀跃无比,“他说我的眼睛里刮进了一场风,我眼睛里的大海就泛动着波澜般闪光的影子。”
尤纳斯饰演《魔弹射手》里面的马克斯,当他演到要亲吻女主角的时候,观众中就会爆发如鸣的掌声。
他来自德国黑森州的一个小城,他很早便离开他的父母独立生活。事实上,冬日他驱车去冰岛,在雷克雅未克冰原上停留,枕着被火山灰烫黑了的石头写剧本。
之凡因工作不便离开,我只好独自一人去火车站接他们。我沿着月台走,小城的火车站很小,一眼望穿,月台也很小,我在1号站台驻留,从1号站台向对面望去,可以望到一整片荒芜的黄土地。
她一眼就看到了我——哇塞了一声,说你这是返老还童啊,如此光鲜年轻。我打趣她油嘴滑舌,却也同时注意到尤纳斯看我时惊喜的眼光。尤纳斯跟我握手,我很快便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我不习惯自己的手被握在陌生人的掌心里的感觉。奇怪而又冰冷。
“亲,亲。”栾君一边喃喃地叫我一边搂住我的脖子,“想死你了。”
她新用的香水,有股檀香木和Vanille香草混杂的味道,而我则一贯的使用iceland kiss,它的香味,跟它的名字一样,有点冷飕飕的感觉。我拿掉她的手把她拥在自己怀里,心里想的却是,这样一幅柔软曼妙的身躯,却被那个德国人抱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