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下雨，见不到天，头发像细雨滋养的灌木丛一样疯长，跟这个天一样黏黏的烦人。闲暇无事，索性去理个发。

理发店这个东西在小城市最适合就是夫妻店。老公中学毕业去别的店做个学徒工学会手艺，以手艺悦一个老婆，然后把技术从早到晚毫无死角毫无保留地传给老婆。普通的男士剪个平头，爱美的女士做个发型染个色啥的，头发这点事儿都能搞定，肥水不流外人田。

理发店这种小本生意，招聘专业的理发师过来不划算，小徒弟久了也留不住，只有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你累了埋怨不了我，我累了活儿也推不到你那里去干。两个人晚上店门一关，躲被窝里数钱，什么疲累都忘记得一干二净。

你很少能看到一个单一性别的理发店开得特别好。一个男生开个理发店带一群血气方刚的小徒弟，有女士过来做头发难免有面对群狼的尴尬；一个女性开个理发店难免被人认为做的是不干净的勾当。反倒是夫妻店各种胃口都能调和，老少男女通吃。夫妻俩从早到晚二十四小时都一起相处一起赚钱，想出个轨都没机会找到空当，生活重复无味但是感情较为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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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收获当然也有付出。常年做理发的人你去问，基本都有两种职业病：颈椎病和慢性胃病。长久的站立和低着头做头发压迫着颈椎和腰椎，遇上忙的时候吃饭不定点是正常的，往往几个客户忙好了剩下冷饭，饿了也将就着划拉两口饱腹，长年累月的这样熬着，自然也就有了职业病。嘴上常说厌了累了不想做了，心里想想还真就不会什么其他技能只有继续做下去，充其量买点乳胶枕和颈椎按摩器，一忙起来经常忘记用，其实也就是个摆设也起不到多大作用。

没有多少门槛的生意中，夫妻店是一个可怕的存在，比如小城市里根本没有7-11这些连锁便利店，也没有多少理发连锁品牌。他们可以把孩子交给父母看管，从早上八点干到晚上十一点，吃住可能都在店里。自己干活没有人工成本，除了房租和忽略不计的洗发水成本，所得都是净赚。极大的成本优势加上没有多少外出交际，所以他们绝对可以算的是小城市里的隐形富人。

我以前去的理发店就是个夫妻店，收费合理，手艺过得去，生意稳定。丈夫下肢有点残疾，为了呼应理发店的气氛留了个长发。我最开始去理发的时候他还还没成家，拖着残腿租着路口的一个十来平方的平房，用红色油漆在门外白墙喷了个“认真理发店”，理发五块钱一位。十年间我见证了他的身残志坚的逆袭轨迹，娶了老婆生了一对儿女，临街的新盘买了一间铺面加楼上的套房，打通了个楼梯，铺面装修理发，套房生活。生意好把他老母亲从乡下接来带孩子，喊上他小姨子三个人一起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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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换了房子，我也换了十几年理发的店。现在这家店也是夫妻店，名字比以前的也更洋气“一剪倾城”。相比以前的店，这夫妻俩手艺更好，也更懂得享受生活。铺面是拆迁分得，养两个孩子父母带着。除了开店经济生活都没有多大压力。夫妻俩除了白天开店，晚上媳妇直播撸货迷上了薇娅，一个月网购消费就好几千；老公回家就打游戏，几万块维持着一个账号。过得潇洒而自在。

如果你逛街遇到他们，职业的原因使得他们皮肤白皙，穿着时尚潮流，发型精致，远远的就飘过来一阵香水味。绝对会认为他们是极少数的那种青年精英阶层。如果不说话，单从外貌你肯定会被他们气势死死地压一头。

我坐在店里等候着理发，男的边给一个女士染发，边跟客户唠嗑：你说那些考研的学生昂，看着高大上其实也牛*不到哪里去。我一个初中同学以前同学聚会，我们都说他学业有成，他跟我们两杯酒一喝说自己还不如我们自己做小生意的，整天就是给导师打工，导师做科研拿经费的证书，动动嘴让他们干苦力拿着微薄的工资糊口； 我昨天看网上新闻还说有很多女学生被导师骚扰什么的恶心事，学习那么好过得也不自在。

女的着急地帮一个男士吹好头发，抓起车钥匙往外跑：我得赶紧去接我丫头放学，今天的彩票还没有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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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发店还是千百年来的师承学徒传授，他们年少学艺，学成找个人流量大的小区进出口开个店，网购巨兽冲击不到他们这个死角，隔壁的店铺转让了几个租户也与他无关，除了充卡没有什么高精深的营销，服务价格跟着通胀走，男士理个发二十女士做个头发一两百往上，一天从早忙到晚夫妻俩赚个千八百，在小城市绝对算得上高收入，虽辛劳但富足。不用风吹日晒跑路江湖，算得上绝对的安全。一个职业可以干到五六十岁退休的年纪。几种因素一综合，加上绝大部分没有受过高等教育，常年困守在一方小店除了耳闻少有见识，万卷书万里路都没有经历过，思想比较单纯，人生比较简单。

别说干活累，谁干活都累。其实托尼先生说的也对，人生少烦神，也是难得的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