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
李叔同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第一次听这首歌的时候,是在看那个电影《城南旧事》,听到这个旋律似乎瞬间就让人安静了下来。后来才知道,这首诗的作者是李叔同。
而如今,自己再跟孩子唱起这首悠扬的旋律,这首诗似乎有一种魔力,孩子也被深深地吸引了。
长亭之外,古道之上,轻话离别,芳草的尽头,友人已不复回头,只剩下夕阳照着群山,无声地静默,不知还能否相见,借一壶浊酒在梦里梦外浇灌别愁。
这首诗的创作背景,有人说是李叔同送别友人而作,也有人说只是基于一个美国作曲家的曲调《梦见家和母亲》而填的词,也有人说是李叔同出家前的最后一首诗,也是对以前自己的一个送别。
也许是很多感情汇集在一起,让他创作了这首传唱至今,被大人孩子都喜爱的诗词。
不过李叔同一生的艺术造诣,确实让人敬仰,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了无数的瑰宝。不管是李叔同,还是弘一法师,都对中国的艺术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文学、书法、绘画、钢琴、戏剧、佛法,哪一个拿出来,都可用精通、精湛来形容。
出生于天津的一个名门望族,家境富贵,从没有为生计发愁过。而优越的家庭环境,从小接受的良好教育,让他接触传统文化的同时,也受着西方文化的熏陶,自己的洋书房里,摆放着一架当时都很少见的钢琴。
10岁时,就作过这样的诗:“人生犹似西山日,富贵犹如草上霜”。
或许,正是因为这份懂得,才奠定了李叔同的后半生。
看破红尘、遁入佛门。
有时候,真的很难想象,这个富家子弟的公子哥,爱好诗词歌赋,爱好绘画戏曲,年少的他,第一次的怦然心动,竟是对一个戏子杨翠喜,后来还作词以纪念:
晓风无力垂杨懒,情长忘却游丝短。酒醒月痕低,江南杜宇啼。痴魂销一捻,愿化穿花蝶。帘外隔花荫,朝朝香梦沉。
他还交往过诸多女子,上海名妓李苹香,还有谢秋云、朱慧柏、语心楼主人、老妓高翠娥。。。。。。
到后来日本留学遇到的知己,后娶为妻子带回国内,这个谁也不知道姓名的日本女人,也于李叔同出家后回国,虽以泪力挽,也无法让其打消皈依佛门的念想。
而一首《送别》,送的友人,又是谁呢?
还要从李叔同到上海说起。
因为变法事件,二哥怕其被牵连,于是,李叔同携妻带母,到了上海。
上海这个大城市,十里洋场,美轮美奂,在这里,李叔同依然不必为生计发愁,因为有自家的钱庄做后盾,依然是风流倜傥的富贵公子哥。
而他所追求的,依然是自己喜欢的文学艺术。因此,他进入了“城南文社”,也因此交到了几个一生的挚友。
“天涯五友”也因此而得名。而李叔同,全家搬至许幻园的城南草堂,开始了一生中最快乐得意的几年时光。
他所做的一首《清平乐.赠许幻园》中写道:
城南小住,情适闲居赋。文采风流合倾慕,闭户著书自足。阳春常驻山家,金樽酒进胡麻。篱畔菊花未老,岭头又放梅花。
这一段宁静又充满诗意的时光,或许,是他最快乐的时候了。后来弘一法师也曾对丰子恺说,“我从20到26岁之间的五六年,是平生最幸福的时候,此后就是不断的悲哀与忧愁,一直到出家。”
没错,一直的悲哀与忧愁。
忧国忧民忧天下,还有亲人好友的不断离开,母亲的离世对他也是个不小的打击。
而为了施展抱负,国家动荡不安的局势,让他的抱负无法得到施展,后来日本留学,引进西方的绘画和戏剧,却也得不到最大限度的发挥。
家道中落,自己还要以教书谋生,生活不再无忧,还要照顾两个妻子和孩子。
母亲的离世,友人的离开,也让他心有所悸。
而辛亥革命,辛丑条约,政治的风云变幻,也让李叔同这样忧国忧民的知识分子更多了一分焦虑与不安。
在上海的家中,好友许幻园忽然造访,他是来向李叔同辞别的,他要上京去找袁世凯评理。
然而,许幻园并没有进门,李叔同看着自己的兄弟,曾经与自己切磋技艺的最要好的朋友,就这样去做一件并没有结果的事情,自己竟不知该如何劝说,或许,更多的是一种无奈,是一种凄凉,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悲伤。
许幻园走了,他那单薄地背影消失在风雪之中。
这一人生知己留给自己的是半零落的寂寥,天涯海角,不知还能否相见。
回过头来,万千情绪堵在胸口,留下的只是噬骨的寒,凄凉的冷。
于是,万千悲痛化作了这首《送别》:
天之涯,
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回肠荡气,千回万转。
人间有味是清欢。
或许经历了这一切,才让李叔同看破红尘,在自己的前半生,享尽了繁华,倾尽了一切心血,到头来,还是一场空,空悲切。
“人生之浮华若朝露兮,泉壤兴衰;朱华易逝歇,青春不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