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岁那年,随妈妈去地里掐棉花头,那时的棉花比我高,那最顶端了叶子总刮擦我的额头,回家要会红肿的条伤,或许是这样的理由,我只在地头坐着,妈妈就一个人跚跚在油绿的棉花荡里来来去去。西北的天空没有遮挡,太阳像熔炉里的汁液向大地溅撒,对比着妈妈机械般又艰辛的背影,我会想象一场风来,因为风起了,妈妈会担心我,从而收工回家,至少妈妈在那阵风经过的时段里是安闲的。
时隔多年,我生活在被戈壁包围的城市,三月尾巴渐渐粗壮,风不知起了多少次,又撞了多少回被冬天冻僵硬的生灵,草露出芽,杏花堆满树梢,我突然想到:春起了…
大概春和风如出一辙,没有征兆,没有方向,倏然而至,好像你还睡着,在梦的一端照射进的光,微刺着眼睛,总感觉醒了,快醒了,但真到醒来,它总是不知何时来又会何时地去了!
干枯的城市被像被懵懂的娃娃涂抹画纸,稀落的彩笔不成规矩的渲染,红的绿的,也就是春了。
人车洪流般的城市,没有人在意这春的生长,更没人在意路边任何一朵孱弱的杏花是如何从瘦小勃勃生机然后老迈的尘埃落定。只记得春那旺盛的壮年,肥厚的颜色,庆祝这春刺穿那沉厚的冬的罩幕,沾沾自喜甩开了惨然的季节,贪婪地品尝着醇厚的春意,夸张地赞美一番,待到花瓣落尽、绿成平常,便完全不记得春的来龙去脉。
倘若春也晓得挑肥拣瘦,一霎时,绿了树、肥了花,定格在整整的三个月里,没有交替,没有那许多微妙且曼妙的变化,如同一个人生而便是青壮年,没有童年的乐趣,没有年迈的追思,只是一味的热血、激情;抑或如一个人的一天,总是中午,他不能享受到早上的清馨、傍晚的色彩,以及夜晚的宁静,他的世界总是充满着灼灼的烈日…如此,对于一个人来说又是多么可悲和无聊?所以,当我看见那如斑点的绿色渐渐染尽城市,那星弱的花红缓缓涂满天空,我顿时感到巨大的春的躯体慢慢从爬行到站立、从睡梦到苏醒…
我想:春!也是这么想的…
2016.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