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脑中之脑    第10章

        胖子正在电梯口，向两边张望，显然，他以为他搞错门牌了。

　　“来，这里！”

　　“哦，我还以为我搞错了。你家离我家不远啊！”

　　“是，进来吧。”

　　“你爸妈不在？”

　　“对，他们散步去了。”

　　我把胖子带到自己卧室，搬了张椅子给胖子坐：“你先坐。我去倒杯水。”

　　“好，视频传完了吧？”

　　“嗯，你看我传输列表。来，你的水。”

　　胖子接过水喝了一小口：“来吧，这是个集合视频，我趁空自己合成的。”

　　胖子竟然自己做了个视频！

　　他放下杯子，食指在触摸板上划了划。

　　“先看一遍。”我们俩都坐了下来。

　　他又拿起杯子喝水：“诶你房间有风啊，好冷哦。我胖，最怕冷了。”

　　我站起身把门关上，顺手把椅子往前挪了挪，再坐下。

　　胖子已经打开了视频。

　　视频里，开头主持人说了几句开场白，然后就衔接到有关下棋的话题。

　　视频是纯英文的也没有字幕，有些词听不太懂。

　　胖子在一旁解说道：“你知道很多年前有个叫深蓝的AI战败了国际象棋大师的事吧，这在今天已经不稀奇了。就在8个多月前，围棋也被AI攻克了。”

　　视频画面中出现了围棋对弈的双方，聚精会神、不动声色地思考。

　　“这里算法革新了。”

　　视频里出现了全场的嘘声，画面切到一个中国人在说话：“它的落子方式告诉我们，以前人类的所有下棋方法全是错的。”

　　接着是一个树状图，从一个顶点开始，分散成几十个分支，再选中一个分支往下，再分出几乎同样多的分支，依次类推……

　　解析原理后，是展望未来的AI能做些什么。

　　再是一个医学方面的成果。

　　视频最后，主持人再次出现总结他的最后一句话是：“It's the biginning of AI.”

　　视频挺长，也挺清晰。

　　放完后，我们俩都不说话。

　　我陷入思考。

　　过了一会儿，我问胖子：“有多少人看了这视频？”

　　“全世界有一亿多人看过了，光中国6千万播放量。”胖子接着说，“其实热度过去了很多人就不关心了，就像你说的，热点话题总是来匆匆去匆匆。倒是有个实际问题——你究竟懂多少相关知识？”

　　我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毕竟让我把我知道的一股脑儿说出来，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胖子一边掏出一个U盘，插到我的笔记本电脑上：“把你的想法都说出来，思考过程也可以。”然后在键盘和鼠标之间来回敲击，“啪嗒啪嗒”地捣鼓着什么。

　　半晌，我才有了一点眉目：“应该是在大学快毕业的时候，那时候实习。因为家境还不错，就到一家工厂盖了盖章，就算实习了。你知道，做假嘛。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是就在这一段时间，因为身边几乎没什么人，大家也都去实习了，而我却和另外一个同学成天呆在宿舍里，他没事就喜欢去做家教，教人家英语。闲来没事我也会看书学习，然后跟他聊天。那段时间，我学会了冷静思考，再也不是三分钟热度，这让我觉悟了很多后来都不能觉悟的事情。比如强者和弱者的思维方式之类……”说完，虽然觉得自己太啰嗦了，但是那种文思泉涌的感觉是非常愉悦的，我就也不管胖子问没问我，接着说，“所以我认为，现在很多网上的文章我看都不用看，这些人以为自己知道了很多，就写些烂七八糟的文章糊弄人，实质上没什么神奇。虽然我是那么说，我追求热点问题，但是实际上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我只关心可以编织到我已有的知识系统上的概念……后来工作了，我还是继续不断地接触新鲜事物，可是总觉得不是很实在，直到有一次我遇到一个工作上的问题，你也知道，一般人只看得见问题本身，而我却不小心跳出了问题核心以外的视角，这个视角虽然解决不了当时的问题，确切地说，我都忘了那是一个什么问题，然而我有一种感觉，就是我能总结出一个时间没有的结论，它是以一个模型的形式存在的。”

　　“哦？是什么结论？”胖子停下手头的事，回过头来问我。

　　“这是一个比方。”我抬了抬眉毛，摊开右手，“你一定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如果一个知识它对你有用，那么这个知识就不会是远超你认知的天马行空的狂想，也不会是平坦的仅仅让你往前走上一段的毫不起到任何提高作用的铺路转。”

　　胖子又看向笔记本电脑，然后又立马回过头来问我：“那会是什么？”

　　“是台阶。”

　　“好，人类从此多了一个台阶理论！”

　　“你觉得——怎么样？”

　　“嗯，很少有人这么犀利地总结，你得举个例子说明，比如什么呢？”

　　“比如只有爱因斯坦发现了相对论，为什么是爱因斯坦？为什么是在他在公务员的位子上写就的？为什么要上了几年班后才发现？”

　　“这个……当然是因为他是天才？”

　　“我觉得更多的是时机。”

　　“怎么说？”

　　“如果爱因斯坦不是成天在思考速度、质量、引力之间的关系，又怎么会想得出相对论？而他之所以能思考，是继承了人类到那时候所有的可用学术。比如牛顿定律已经在欧洲普及，中小学校开始教比较高深的物理知识，而且，德国是这些国家中尤其开放的一个国家。我刚才就是想说，一件事情的完成，最好理论只比现实快一步，不然就不会促进现实进步。”

　　当我说到“引力”二字时，发现胖子惊讶地看着我。我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面是胖子打开的一个excel表格。

　　我接着对胖子说：“假设有一个人，在平地上往前不停地走着，前面几乎没有尽头。但是不停地有各种物体从天而降，砸到他跟前，却刚好不砸到他。有时砸下来的是一块石头，他踏上去，再下来，这让他虚耗体力；有时是一堵墙，竖着砸进他面前的土地里，这时他不得不绕开，因为墙是爬不过去的；有时是一个斜坡，他试着往上爬，每次爬到顶端都因体力不支而滑回原地；有时候是一块小石头后面一块大石头，大石头比小石头刚好高一点，于是他踩到小石头上，再爬到大石头上，刚爬上去，又一块更高大的石头掉下来，他又爬了上去，直到一堵墙落下，他才爬上了这堵墙，接着是一块块越来越高大的墙落地，他便顺势爬到接近天空的高度……这就是我对人类科技发展的一个比方。”

　　胖子呆在当场，他一定没意料到我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你说的是你想到的？你也是个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而且很有想象力！”胖子微笑着说。

　　“你这给表格是有什么用吗？”我指着电脑屏幕。

　　“哦，差点忘了，来看。”胖子回过头去。

　　我凑过去一看：“《人类神经传递信号过程与电脑传递电信号过程的对比表》？”

　　“我刚修改了一下，放你电脑里了，连同几个视频。”

　　“这是什么意思：假设计算机和人一样，单位神经元或处理单元耗能相同？”

　　“哈哈，答案当然是不同，计算机耗能毕竟非常高，而人类的耗能是非常低的。主要是因为人类需要省能量，而计算机省能量的动机不强烈。列表左半边是人右半边是计算机，先看左半边：外界事物给感受器官以刺激，周围神经接收到感受器官的刺激，然后传输给大脑，大脑处理这个信号传回信息给对应神经，再传递给器官，这是一次循环，之后再对这个器官的感受进行感知再通过周围神经传回大脑，然后人类的智能做出反应，直到解决问题或者达成可接受的结果为止；而右边电脑则不同：一开始是人或者它遇到的问题通过摄像头、麦克风、各种感应器、鼠标、键盘这些输入设备输入一个信号，通过电路、网线传递给电脑的CPU，CPU根据内置算法处理过后输出结果到显示器、扩音器、打印机这些输出设备，而验收者是人，人会根据具体情况去解决电脑出现的BUG或者缺陷，直到最终达成更好地解决方案。”

　　我仔细地看着这张表，其实写得很简略，有些深奥。但是经他一说，思路就清晰很多。

　　“这么说来，若要做出一个能用于代替人工作的AI算法，最基础的是模拟人类智能？”

　　“确实是这样，很多大公司已经开始做AI了，不过据我了解他们做的不一定符合逻辑，大部分也都是误打误撞。”

　　“你仔细研究吧，我先回去了，孩子到点要哄着睡觉了。再有有什么不懂的，下次再教你吧。”胖子拔掉U盘，站起来准备走。

　　我看了下时间：“9:43”。

　　“哦，好，我送你。”

　　打开卧室门，发现客厅灯已经关了。我往爸妈卧室里瞧一眼，确定他们都睡下了。

　　“喂，声音轻点哈，我爸妈都睡了。”

　　胖子也不说话，跟着我来到门口。

　　“不用送了，记得有什么事问我，以后我工作要是真被人工智能代替了，我就可以做别的了。”

　　“任何事都还没一定呢。”

　　胖子下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