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死在你前面

1973年7月11日,一个漂亮的小女孩诞生了。她妈她爸乃至她全家从未预想过,这孩子的一生会被一个神奇的字烙印。

家里都宠她,小姑娘打小就臭美,对美食对文艺圈不感兴趣,只热衷于把自己打扮成美美的公主。看上件衣服,妈立刻就给付钱;妈不在家,爸付钱;爸也不在家,大哥二哥总有一个出面,把她扛在肩上,而她肩上扛着新衣服。她就这样在不断的被满足中成长了很多年。之后剧情就老套了,富家女的人设总是任性跋扈,甩开了膀子的玩儿,反正有人给自己擦屁股。这姑娘当然不例外。她是外貌协会,前任掰着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且个个是美男子。混迹在年轻人常去的娱乐场所,认识了很多朋友。众星捧月的感觉令她飘飘然,烦恼转瞬即逝,生活没有为难她一丝一毫。但她没什么做大事的才干,人生经历讲起来像个笑话。高中没念完想去当文艺兵,但又怕当逃兵放弃了;去大酒店当迎宾,虽然站岗十多个小时都能纹丝不动,但朋友一个邀约就能脱了旗袍奔赴ktv;去毛巾厂当帮工,自己偷拿了不少毛巾却有那个胆量揭穿别人。她是个很简单的人,简单的有点缺心眼,但是简单,同时也幸福着。只要和朋友们一起喝喝酒谈谈天,就快乐到没边。

再后来,姑娘嫁给了她很爱很爱的男人。在此之前他俩的爱情故事,没什么波折,但彼此的人生轨迹,却有着令人无奈的不合。结婚头俩年,姑娘的爸爸生意渐渐惨淡,但好在丈夫有手艺,最初开了发廊名气不小,后来又改开回民餐馆,同样火爆。可好景不长,丈夫开始沉迷赌博,从此以后,她就再也没真正得到过幸福。

欠钱被讨债、孩子交不上学费、家庭暴力……所有的一切都跟着时间一起,摧毁着她的心。这时候仍留在她身边的人不多了,她想要去倾诉,却总是话不达意。往往是将委屈痛楚藏在酒里一饮而尽。她喜欢喝醉之后肆意流泪的快感,仿佛睡了再睁眼,过去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情绪累积累积再累积,却终究没能爆发。直到孩子成年,她都没离开这个带给她痛苦的家。日子过得艰难,好在她没有抑郁,骨子里的乐观没心肺成了把她从深渊拉回的唯一一根绳。父母老了,哥哥们条件也不是那么好,娘家只是偶尔接济接济她,家里不争气的男人,还铁了心的堕落,想靠老母度日。她总是想着买张彩票中上五百万,带着孩子远走高飞。十多年是何种概念,对她而言又是何等难捱。

2017年的新年刚刚过去了,她已经43岁了。现在孩子在很远的地方上大学,父母身体不好,本应该无所依靠的她,遇到了一个愿意倾其所有给她幸福的人。于是她又开始纠结,尽管这么多年来丈夫已经放任自己,这段婚姻已经名存实亡,但她却总觉得心里有某个地方揪着,让自己狠不下心。于是酒桌上从她嘴里讲出来的故事又有了新的章节,之前的故事太过凄惨她都不愿回忆,每一段都会把她变成一个泪人。

这姑娘不是别人,她是我妈。

小的时候没法和她感同身受,只是陪她一起流泪,长大了有了自尊心,就在夜里陪她一起心碎。如果在这个年纪她真的有机会重拾幸福,我会是天底下最最开心的那个人。

我妈的命真的挺苦,苦也有苦的缘由。年轻时的放纵、错误的婚姻、自身性格全都是她走到今天这一步的铺垫。我疼她,我爱她,却怕有一天我真的要死在她前面。全是因为那一口一口灌进胃里的酒,在痛的搅拌下,变成了十头牛都拦不住的酒疯。较短时间内我找不到十头牛,就只能只身承担着她酒后的疯狂。上天派我来,大概是因为我上辈子负了她,此生来赎罪。有许多许多事,我可能永远都讲不出来,从她那分担的痛,像是符咒被封印在我胸口,要用她的泪水解封。

前些日子她去同学聚会了,说好5点回,结果8点也没回,姥姥身体不舒服打电话她又不接,急的我上蹿下跳,一是怕姥姥真的严重,二是怕她在外遭遇什么危险。这样的境况不是第一次,但那种煎熬却始终没变。好不容易要到她同学的电话联系上了,她那酒鬼同学说正送她回家结果连去哪都没告诉司机。司机一脸懵逼,我就是长了十张脸,也要被她丢光。好在她只丢了一条五块钱的围巾,没有别的损失。看着她那副喝醉的模样,都来不及痛,只有气。你气我气的太深了,太久了,别以为你不会把我气走。

而气不管生了多少,最后只是化为心疼。

我会好好努力,以后让我来保护你。前提是,我不会死在你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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