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住的房子临街，三层，对面是一家不太好的医院。

小城市的生活节奏很慢，夏天的中午都睡午觉。有天中午被外面一个中年男人的吼叫惊醒了，趴窗户上看。

对面医院的门口停了一辆人力三轮车，以前用来卖菜卖水果那种。车上马马虎虎铺了床单，一个大概三四十岁的女人仰面躺在床单上，盖着不是很干净的被子，表情是那种无声的痛苦，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呻吟。旁边应该是他丈夫，一个黑壮的男人，典型的农民打扮。他脸涨的通红，一边哭一边大骂，手里挥舞着一根扁担，见路人就要打，但实际上并没有人被打到。

从他断断续续的叫骂和哭喊中，大致了解，车上的女人病重，好不容易凑了点钱来这个相对便宜的医院看病，还没看上病钱被全部偷走了。

围观的人不知道是怕被打伤还是怎样，并没有人主动出来帮他。那个看上去魁梧的男人哭喊、挥舞扁担一阵后瘫坐在地上痛哭了一会，骑上三轮车走了。那个女人从头到尾都是那个因为疼痛扭曲的表情。

那个画面快过去二十年了，在我脑海中一直非常清晰。后来在华西医院临床实习，见过一个老太太随身携带的大笔医疗费被偷走后的无助、害怕、懊悔，那种我无法形容的眼神。也在华西医院附近见过刚从公交车上下来却发现刚去银行取了大笔的看病钱被偷走的中年男人，扶着路边的树挪不开步，嘶哑地哭诉却哭不出来眼泪，脸色煞白大口大口喘气且冷汗直冒，好像下一秒就要厥过去了。

医院里面偷救命钱，一度是我的世界里认为最坏的事。干这种坏事的人，简直就该枪毙。

回忆起那天那个绝望的男人，当时年幼的我第一次知道还有那么坏的人。如果是现在的我，有一点点能力，我一定会去帮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