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语间(十三)《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

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

村上春树

71个想法


谁能够笑话米克·贾格尔呢

>> 跑步时浮上脑际的思绪很像天际的云朵,形状各异,大小不同。它们飘然而来,又飘然而去。然而天空犹自是天空,一成不变。云朵不过是匆匆过客,它穿过天空,来了去了。唯有天空留存下来。所谓天空,是既在又不在的东西,既是实体又不是实体。天空这种广漠容器般的存在状态,我们唯有照单收下,全盘接受。

>> 我就是我,不是别人,这是我的一份重要的资产。心灵所受的伤,便是人为了这种自立性不得不支付给世界的代价。

>> 当受到某人无缘无故(至少我看来是如此)的非难时,或是觉得能得到某人的接受却事与愿违时,我总是比平日跑得更远一些。跑长于平日的距离,让肉体更多地消耗一些,好重新认识自己是个能力有限的软弱人类——从最深处物理性地认识这一点。而且跑的距离长于平日,便是强化了自己的肉体,哪怕只是一点点。发怒的话,就将那份怒气冲着自己发好了。感到懊恼的话,就用那份懊恼来磨炼自己好了。我就是如此思考的。能够默默吞咽下去的东西,就一星不剩地吞咽进体内,在小说这一容器中尽力改变它的姿态和形状,将它当作故事的一部分释放出去。我努力做到这一点。

>> 以后重新思考是我的特长,这特长随着岁月流逝而愈加洗练。

>> 我的脑子并不怎么好使。我是那种通过有血有肉的身体,通过伸手可触的材料才能明确认识事物的人。不论做什么,只有将其转换成肉眼可见的形态,我才能领会

>> 毋庸赘言,这样拾阶而上、循序渐进地得出结论,势必花费时间,也需花费精力。如果费时过多,待到终于心领神会,恐怕已为时太晚,时过境迁。然而这也无可奈何。因为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 想就河流作一番思考,还想就云朵作一番思考,然而心中却是空空。我在自制的小巧玲珑的空白之中、在亲切美好的沉默之中,一味地跑个不休。这是相当快意的事情,哪还能管别人如何言说?

人是如何成为跑步小说家的

>> 无论做什么事,一旦去做,我非得全力以赴不可,否则不得安心。将店铺随意交托给某个人,自己躲到别处去写小说,这种讨巧的事情我做不来。竭尽全力埋头苦干还是干不好,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撂开手了。然而,如果因为模棱两可、三心二意以失败告终,懊悔之情只怕久久无法拂去。

>> 我深切体会到可以随心所欲伏案写作,不必介意时间,每日集中精力写故事,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又是多么痛苦的事情。我知道自己体内沉睡着未经挖掘的矿脉,也坚定了信念:“如此下去,日后我也能当好小说家。”

>> 跑步有好几个长处。首先是不需要伙伴或对手,也不需要特别的器具和装备,更不必特地赶赴某个特别的场所。只要有一双适合跑步的鞋,有一条马马虎虎的路,就可以在兴之所至时爱跑多久就跑多久。

>> 我知道对感兴趣的领域和相关的事物,按照与自己相配的节奏,借助自己喜欢的方法去探求,就能极其高效地掌握知识和技术。比如说翻译技艺,也是这么无师自通的,说来就是自掏腰包,一点一滴地学了来。花费了许多时间,技艺才得以成熟,还反复出现过错误,但正因如此,学到的东西才更加扎实。成为职业小说家,让人觉得最高兴的是可以早睡早起。开店时代,上床就寝时已是黎明时分,这样的事情司空见惯。十二点打烊,然后整理、清扫、算账记账,为了缓解兴奋还得聊聊天,喝点酒。如此一来二往,马上就到了凌晨三点,将近黎明了。常常是坐在厨房餐桌前独自写着稿子,东方的天空渐渐白起来。于是一觉醒来睁开眼睛,太阳早已高高悬在中天。

>> 只是我想,年轻的时候姑且不论,人生中总有一个先后顺序,也就是如何依序安排时间和能量。如果不在心中制订好这样的规划,人生就会失去焦点,变得张弛失当。和与周遭的人们交往相比,我宁愿先确立能专心创作小说的稳定和谐的生活。我的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人际关系并非同某些特定的人物构筑的,而是与或多或少的读者构筑的。稳定我的生活基盘,创造出能集中精力执笔写作的环境,催生出高品质的作品——哪怕只是一点点,才会为更多的读者欢迎。“人不可能做到八面玲珑,四方讨巧。”

我写小说的许多方法,是每天清晨沿着道路跑步时学到的

>> 即使练习量有所下降,也不可中断练习两天以上,这是积累奔跑量时的基本规则。肌肉很像记忆力良好的动物,只要注意分阶段地增加负荷量,它就能自然地适应和承受。示以实例,反复地说服肌肉:“你一定得完成这些工作。”它就会“明白”,力气逐渐大起来。当然需要花费时间。过分奴役肌肉,它会发生故障。然而肯花时间循序渐进,它就毫无怨言,只会偶尔苦着脸,顽强而顺从地不断提升强韧度。通过一再重复,将“一定得做好这些工作”的记忆输入肌肉里去。我们的肌肉非常循规蹈矩,只要我们严格遵守程序,它就无怨无恨。

>> 倘若一连几天都不给它负荷,肌肉便会自作主张:“哦,没必要那么努力了。哎呀,太好了。”然后自行将承受极限降低。肌肉也同有血有肉的动物一般无二,它也愿意过更舒服的日子,不继续给它负荷,它便会心安理得地将记忆除去。想再度输入的话,必须得从头开始,将同样的模式重复一遍。休息是必要的,然而比赛迫在眼前的重要时期,得严肃地给肌肉下达最后通牒,将毫不含混的信息传达给它:“这可是一丝一毫也马虎不得的!”当然不能让它超负荷,但一定得和它维持着绝不松懈的紧张关系。处理个中的钩心斗角,有经验的跑者自然得心应手。

>> 每天跑步对我来说好比生命线,不能说忙就抛开不管,或者停下不跑了。忙就中断跑步的话,我一辈子都无法跑步了。坚持跑步的理由不过一丝半点,中断跑步的理由却足够装满一辆大型载重卡车。我们只能将那“一丝半点的理由”一个个慎之又慎地不断打磨,见缝插针,得空就孜孜不倦地打磨它们。

>> 每天必须不间断地写作,必须集中意识工作——将这样的信息持续不断地传递给身体系统,让它牢牢地记住,再悄悄移动刻度,一点一点将极限值向上提升,注意不让身体发觉。这跟每天坚持慢跑,强化肌肉,逐步打造出跑步者的体型是异曲同工的。给它刺激,持续。再给它刺激,持续。这个过程当然需要耐心,不过一定会得到相应的回报。

>> 优秀的侦探小说家雷蒙德·钱德勒曾在私信中说过:“ 哪怕没有东西可写,我每天也肯定在书桌前坐上好几个小时,独自一人集中精力。”

>> 我写小说的许多方法,是每天清晨沿着道路跑步时学到的,是自然地,切身地,以及实际地学到的。应将自己追问到何处为止?何种程度的休养才是恰当的,而多少又是休息得过分?到何种程度才是妥当,到什么程度又是狭隘?外部的风景该撷取多少为好,内心的世界又该挖掘多少为妙?对自己的能力应该相信多少,又该对自身有多少怀疑?假如当初我改行做小说家的时候,没有痛下决心开始长跑,我的作品恐怕跟现在写出来的东西有很大不同。究竟会如何不同呢?我可不知道。不过差异肯定存在。

>> 世上时时有人嘲笑每日坚持跑步的人:“难道就那么盼望长命百岁?”我却觉得因为希冀长命百岁而跑步的人大概不太多。怀着“不能长命百岁不打紧,至少想在有生之年过得完美”这种心情跑步的人,只怕多得多。同样是十年,与其稀里糊涂地活,目的明确、生气勃勃地活当然令人更满意。

>> 跑步无疑大有裨益。在个人的局限性中,可以让自己更为有效地燃烧,哪怕只是一丁点,这便是跑步一事的本质,也是活着(在我来说还有写作)一事的隐喻。

>> 将身体逼到极限固然重要,但超过了极限,本利都会蚀光了。

>> 恐怕人生来就有类似“综合性倾向”的东西,不管喜欢还是不喜欢,都无法逃离与摆脱。这种倾向可以进行调整,却不能从根本上改变。人们把它称作“天性

>> 他们心跳徐缓,一面沉湎于思考之中,一面铭刻下时间的痕迹

>> 不管怎样,这是我的肉体,有着极限和倾向。与容颜和才华相同,即便有不尽如人意之处,也没有足以取而代之的东西,只能靠它拼命向前。随着年华老去,这种状况便自然而然地形成了,就好比打开冰箱,只用里面剩余的东西,利利索索地烹调出随意但不无巧妙之处的菜肴来。

>> 不管怎样,这是我的肉体,有着极限和倾向。与容颜和才华相同,即便有不尽如人意之处,也没有足以取而代之的东西,只能靠它拼命向前。随着年华老去,这种状况便自然而然地形成了,就好比打开冰箱,只用里面剩余的东西,利利索索地烹调出随意但不无巧妙之处的菜肴来。哪怕只有苹果、洋葱、奶酪和梅干,也不吐怨言。手头上能有点东西,就应该感恩戴德了。能够这样思考问题,是年华渐去一事为数不多的好处。

即便那时的我有一条长长的马尾辫子

>> 根据季节的不同,简直有如切换开关,风向会发生变化。而根据触感、气味和风向,我们能明确地感受到季节推移的刻度。在这样一种伴随着真实感的流移变幻之中,我认识到自己在自然这巨大的马赛克当中,只不过是一块微小的彩片;亦如河里的水,不过是流过桥下奔向大海的、可以置换的自然的一部分。

>> 人世间令我徒叹无奈的事情多如牛毛,使尽吃奶的力气都无法战胜的对手也不计其数。

>> 她们自有其步调,自有其时间性。我则有我的步调,我的时间性。这两者本是迥然相异的东西,我与她们相异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 写小说本是不健康的行为,身为作家就应该远离功德世俗,过着不健全的生活,方能与俗世诀别,更趋近某种具有艺术价值的纯粹的东西——这样一种类似约定俗成的认识,根深蒂固地存于世间。

>> 似乎经年累月才逐步创造出了这种“艺术家=不健康者、颓废者”的公式。在电影和电视剧里,常常有这种千人一面的(往好里说是神话式的)作家登场。

>> 我认为强化“基础体力”,乃是完成更为宏伟的创作不可或缺的准备,并坚信这是值得一做的事情,至少比不做好得多。而且(尽管这一见解平庸之极)正像人们常常说的那样,但凡值得一做的事情,自有值得去做甚至做过头的价值。

>> 如果想处理不健康的东西,人们就必须尽量健康。这就是我的命题。 健康与不健康的东西绝非冰火两极,亦非针锋相向。它们相互补充,某些情况下自然地包含于彼此之中。盼望健康的人往往仅仅思考健康的事情,不健康的人则单单思考不健康的东西。这样一种偏颇,不会使人生产生真正的价值。

>> 我心目中的文学是更为自发、更为向心的东西。自然积极的活力必不可缺。

>> 在我而言,写小说就是向险峻的高山挑战,是攀登悬崖峭壁、经过漫长而激烈的搏斗之后,终于踏上顶峰的营生——或是战胜自己,或是败给自己,二者必居其一。我始终牢记这种意象,来从事长篇小说的写作。

>> 人总有一日会走下坡路。不管愿意与否,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肉体总会消亡。一旦肉体消亡,精神也将日暮途穷。此事我心知肚明,却想把那个岔口(即我的活力被毒素击败与凌驾的岔口)向后推迟,哪怕只是一丁半点

>> 我觉得跑步时很适合背诵演讲稿之类。一边几乎无意识地迈步,一边在大脑中依序排列词语,检验文章的节奏,设想词句的韵律。就这样一面将意识放置于别处,一面放脚奔跑,便能毫不费力地以自然的速度跑很久很久。只不过在脑子里自说自话,有时一不留神做出表情、摆出姿势来,从对面跑过来的人便一脸莫名其妙。

已经无人敲桌子,无人扔杯子了

>> 明天将运载着什么东西而来,不到明天,谁也不知道。

>> 独自跑完一百公里究竟有何意义,我不得而知。然而,它虽不是日常之为,却不违为人之道,恐怕会将某种特别的认知带入你的意识,让你对自身的看法中添进一些新意。你的人生光景可能会改变色调和形状——或多或少,或好或坏。我自己就有这样的改变。

>> 不管奔跑速度降低了多少,我都不能走,这是原则。违背了自己定下的原则,哪怕只有一次,以后就将违背更多的原则,想跑完这场比赛就难上加难了。

>> 我觉得所谓结束,不过是暂时告一段落,并无太大的意义,就同活着一样。并非因为有了结束,过程才具有意义,而是为了便宜地凸显这过程的意义,抑或转弯抹角地比喻其局限性,才在某个地点姑且设置一个结束。

>> 这是一种个人的喜悦:“自己体内仍然有那种力量,能主动地迎击风险,并且战胜它!”这种安心感,也许比喜悦更为强烈。体内那仿佛牢固的结扣的东西,正在一点点解开,虽然我还不曾察觉自己体内有这样的东西。

>> 超级马拉松带给我的种种东西之中,意义最重要的却不在肉体上,而是在精神上。它带给我的,是某种精神上的虚脱之感。等我觉察到时,一种似乎称为“跑者蓝调”的东西,仿佛薄膜一般将我缠裹起来。就感触来说,它并不是蓝色的,近乎白浊色。

>> 归根结底,也许只能这么说:这大约就是人生吧!我大约只能原封不动地照单全收,不问根底缘由不管来龙去脉,如同税金、潮涨潮落、约翰·列侬的死、世界杯比赛的误判一般。

>> 我有自己的职责,时间也有它的职责,而且完成得远比我这样的人忠实和精确。自打时间这东西产生以来(究竟是什么时候啊),它片刻也不曾休息过,一直在前行。躲过了夭折一劫的人,作为恩典,都被赋予了实实在在地老去这弥足珍贵的权利。肉体的衰减这种荣誉守候在前方,我们必须接受并习惯它。

纽约的秋日

>> 然而想不使出真力,适度地去跑比赛却非易事。被别人重重包围时,即使你不想这么做,不由得也会发力。跟着众人一起“预备,跑!”地去赛跑,本是非常愉快,竞争本能却会不知不觉露出锋芒来。这种时候得牢牢地把持住,冷静地去跑。因为我必须将真力装上飞机,带往纽约。

>> 斯科特·菲茨杰拉德的《了不起的盖茨比》的翻译也进展顺利。第一稿已告完成,正在着手第二稿,即对第一稿进行细微修改。一行一行细心地重新审读,加以润色,译文渐渐变得流畅起来,可以感觉到菲茨杰拉德文章的原汁原味正更加自然地被置换为日语。如今还煞有介事地说这种话,颇让我难为情:这真是一部精彩的小说,百读不厌,满溢着文学的深厚滋养,每次阅读都有新的发现,都有新的感动之处。一个年仅二十九岁的作家,怎么能够如此锐利、公正、温情地看透这个世界的真相呢?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呢?越是思考,越是阅读,越觉得不可思议。

>> 不管怎样,能够出场参赛、跑完全程,比什么都重要。坚持跑到终点,中途不停下来步行,再就是享受比赛。依照顺序达成这三项,便是我的目标。

>> 不久之前还仿佛夏天一般呢!我暗自惊叹。站在大学办公室的窗前,我眺望着湿漉漉的雪片漫天飞舞。身体状况不赖。练得疲劳不堪时,双腿沉重,连走起路来都东倒西歪,而最近跑步时却感觉步态轻盈。我明白自己大约巧妙地摆脱了疲劳,奔跑时也会生出“还想再跑下去”

>> 尽管如此,不安还是不肯遁去。那曾在眼前一闪而过的阴影,莫非烟消雾散了?它不会仍然潜伏在我的体内,静静地等待出击的时机吧,就像一个躲藏在看不到的地方屏息缩肩、等待着人睡熟的高明盗贼?我凝神注目,试着窥视身体内部,企图看清存在于那里的东西是什么形态。然而如同我们好似迷宫的意识,我们的身体也是一个迷宫,处处是黑暗,处处有死角,处处有着无言的启示,处处有二义性在等候着我们。我手中所持的,仅仅是经验和本能。经验教给我:“该做的都做了,怎么胡思乱想也于事无补,只有坐待那一天的到来。”本能告诉我的只有一句话:“想象!”我闭起眼睛,想象自己从布鲁克林,从哈林区到中央街区,和几万名跑者一起跑过纽约街头的情形;想象自己越过好几座巨大的钢铁吊桥的景象;想象沿着热闹的中央公园南端边跑边接近终点的心情;想象跑完比赛之后去就餐的、宾馆附近那家古色古香的牛排店。我不再凝神注视黑暗的颜色,不再侧耳倾听沉默的声音了。

>> 马拉松赛,只有享受它才有意义。如若不是一种享受,何以有好几万人来跑这四十二公里的赛程呢?

至死都是十八岁

>> 突然有一天,我出于喜欢开始写小说。又有一天,我出于喜欢开始在马路上跑步。不拘什么,按照喜欢的方式做喜欢的事,我就是这样生活的。纵然受到别人阻止,遭到恶意非难,我都不曾改变。这样一个人,又能向谁索求什么呢?

至少是跑到了最后

>> 随着年龄的增长,经历了形形色色的失误,该拾起来的拾起来,该抛弃掉的抛弃掉,才会有这样的认识:“缺点和缺陷,如果一样样去数,势将没完没了。可是优点肯定也有一些。我们只能凭着手头现有的东西去面对世界。”

>> 不论到了多大年龄,只要人还活着,对自己就会有新的发现。不论赤身裸体地在镜子前站立多长时间,都不可能映出人的内面来

>> 即便算不上“连带感”那样了不起的东西,但就像晚春飘荡在山峰间的淡淡的烟霭,我们之间淡然地有一种类似温情和认同的东西。

>> 不必慌乱,我告诫自己。不能恐慌,要有规律地吸气呼气,这至为重要。一来二往,我感觉身体的紧张一点一点缓解下来。嗯,好像没什么大碍了,照这个势头游下去就行啦。一旦把握住了节奏,只需维持即可。

>> 尽管有过苦痛,有过意外,可一旦冲过终点,一切便一笔勾销

>> 正因为痛苦,正因为刻意经历这痛苦,我们才能从这个过程中发现自己活着的感觉,至少是发现一部分,才能最终认识到(如果顺利的话):生存的质量并非成绩、数字和名次之类固定的东西,而是包含于行为中的流动性的东西。

>> 我们结束了初秋周日的小小赛事,将回到各自的家里,回到各自的日常中去。然后为了下一次赛事,在各自的场所一如既往地默默训练。冷眼望去或俯瞰下去,这样的人生可能无常又无益,或者效率极低。那也无可奈何。就算这是往底上漏了个小孔的旧锅子里倒水般的虚妄行径,起码曾经努力过的事实会留存下来。不管有无效能,是否好看,对我们至关重要的东西几乎都是肉眼无法看见,然而用心灵可以感受到的。而且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往往通过效率甚低的营生方才获得。即便这是虚妄的行为,也绝不是愚蠢的行为。我如此认为,作为切实的感受,作为经验法则。

>> 勇敢地面对眼前的难题,全力以赴逐一解决。将意识集中于迈出去的每一步,同时还要以尽可能长的眼光去看待问题,尽可能远地去眺望风景。

>> 成绩也好,名次也好,外观也好,别人如何评论也好,都不过是次要的问题。对于我这样的跑者,最重要的是用双脚实实在在地跑过一个个终点,让自己无怨无悔:应当尽的力我都尽了,应当忍耐的我都忍耐了。从那些失败和喜悦之中,具体地(如何琐细都没关系)不断汲取教训。并且投入时间投入年月,一次次累积这样的比赛,最终到达一个自己完全接受的境界,抑或无限相近的所在。嗯,这个表达恐怕更为贴切。

在世界各地的路上

>> 重复前言中写过的话:我是想以“跑步”为媒介,对自己作为一个小说家,同时又是一个“比比皆是的人”,是如何度过这约莫四分之一世纪的,动手进行一番整理。

>> 坚持体育运动,“调整和增强体力,以写好小说”才是第一目的,假如因为比赛和练习削减了写东西的时间,那便是本末倒置,要感到为难了。于是乎,在现阶段,我还是把自己抑制在较为稳健的范围之内。

>> 通过跑步结识形形色色的人,也是我的喜悦之一。

内容简介

>> 疼痛无法避免,磨难却可以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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