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随笔】我和我所爱的一切(一)

我,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人,1990年冬天出生在四川东部一个毗邻重庆的小县城(前两年申请县级市成功了),人口规模八十多万。我是一个平常无奇的人,没有闪光点,扔进人海里不会冒一个泡的那种人。性别男,没有什么爱好,性格老实木讷,偶有小聪明,奈何从小缺少见识和知识的熏陶,不曾立下远大的理想,以致于至今也未能成材、有用于世。

在我十九岁时,老师让大家上讲台做自我介绍,看着前面的同学都在介绍自己来自哪里?有什么爱好?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的我正好依样画葫芦。轮到自己时,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上讲台,跟死囚犯上刑场没两样。我紧张到了极点,我可能当时两条腿都在哆嗦。我忘了当时我具体说了什么?我只隐约记得,我神情恍惚的当着一群陌生面孔介绍了自己,我说了我的名字,家住四川隆昌,然后我的自我介绍就结束了。

老师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他见我紧张,自我介绍没有说两句。于是好心提醒我:“这位同学,你可以给大家介绍一下你们家乡有什么好吃的,有什么好玩的旅游景点?”我当时不假思索地说:“我们家乡就那样,没有什么好玩的?”等我走下讲台时,老师说:“一个人应该热爱自己的家乡。”他大概从我的神情中看出了我对家乡没有多少感情?

我从小的活动范围基本上固定在双份镇和太平镇内,隆昌县城还是高考的时候才去过一次。我对老家的了解太少了,我十六岁时,乘车不知道站在靠右方挥手等车,还是一位中巴司机教会了我。高中时,我从来没有去过网吧,我不会用酷狗下载音乐,我甚至不会用键盘打字。十九岁时,还是一个叫程科的同学帮我注册了QQ号。

我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开始得太晚,我的眼界没有打开,所以我眼中的格局很小。无论是性格、心智的晚熟,还是对物质的追求没有产生盎然兴趣,这都是因为我井底观天二十年的所导致的。

小时候,我想看书,没有书可看。我想听书,用一个小收音机却搜不到。我有个小收音机,我经常用来听歌。一到晚上三更半夜,收音机里都是些广告,或者是关于夫妻生活方面不和谐的一问一答。

我的人生并不精彩,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虽然有时想打破人生僵局,做一个不那么普通的人,但遗憾的是,我力不从心,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我要介绍自己,介绍一个完整的自己。我要介绍与我有关的一切,我爱着它们。它们是我身体和记忆的一份。只有去呈现一个真实的自己,我才会在记忆中重新复活。只有我真正敢心平气和地面对过去的自己时,我才算成长了。所以,我觉得我应该从我记忆的开端开始说起。

我从小最远去过的地方是安徽马鞍山,那时由于自己年龄太小,大概就三四岁,所以对于那时的记忆比较模糊。我记得那里附近有一个大型砖厂,我们小队很多年轻人都在砖厂上班。那时,找工作不像现在这般容易,都是经朋友和熟人介绍,才能找到工作。

我先给大家说说我小时候在安徽马鞍山那个砖厂的那段记忆吧!

我记得我拿着一个小碗去砖厂的大铁桶里舀稀饭喝,稀饭是绿豆稀饭,因为放了糖,我和哥哥都很喜欢喝,喝了一碗又一碗。由于都是熟人的孩子,又经常看见,大人们也并不介意。

我和哥哥去厂房外捡废铁,卖了去街上小卖部换瓜子吃。有时也做起了小偷,见四下无人,捡废铁便成了偷废铁。那时小,不懂什么叫偷,权当是拿,只是拿得有点心虚。

砖厂有一个专门提供给员工的洗澡堂,洗澡堂里有几个洗澡池,一个高过一个,水雾缭绕,有水深的,有浅水的,有水烫的,有温水的,看各人喜好。我和哥哥跟着父亲经常去洗,我在洗澡池里因为尿急撒过几回尿,看到别人在洗澡池里又是跳又是扑腾的,我觉得有些好笑。心想,洗澡水里可是有尿液的啊!可能是报应,矮小的我也曾在水深的洗澡池里呛过几回水。天知道我呛进嘴里的洗澡水中有没有尿液?母亲也曾带着我去女洗澡堂里洗澡,年纪大点后,我就不愿去了。

洗澡堂外的那台大电视机上播放着马景涛版《倚天屠龙记》,片头曲是李丽芬唱的《爱江山更爱美人》。我的脑海里还有一个清晰的画面,某个头戴斗笠的武侠人物腾空跃起,跳进了某个塔形的高楼里。这部电视剧我没看过,我只记住了《爱江山更爱美人》,这也是为什么我至今也很喜欢这首歌曲的原因?因为它是我记忆的一部分。

隔壁同小队那对年轻夫妻的出租屋外空地上,老是散落着几个泥色“气球”,以前没见过这种气球,小孩子对什么都是好奇的。捡起来玩,有弹性,于是定义为某种不常见的气球。直到我年满二十岁后,想起这段记忆,才惊觉那是成人用品。突然就喉咙干呕,觉得恶心起来。

冬天时,我和哥哥出去玩耍,在一座房屋的排水沟里发现了一层薄薄的冰块,也不管干不干净,拿起来便往嘴里送。那是一个工人大量下岗、物质极其匮乏、社会治安还不太好的年代,因为生活条件不行,我曾因为营养不良而骨瘦如柴,差点死去。那个时候的小孩子是很少有零食吃的,父母亲为了我和哥哥身体的营养,会去街上水果摊买一些商贩处理的苹果。这些苹果卖相不好,长得歪瓜裂枣的,也有长得标致的,只是有些地方开始烂了。父母亲买回来,把坏的用刀削掉,分给我和哥哥吃。父母亲休假时,也会去砖厂附近的河沟里抓一些小鱼回来,给我和哥哥补充营养。

我和哥哥在砖厂附近找到了一个人去楼空的小卖部,我们在里面发现了一个大宝藏,大宝藏包括一个小卖部主人遗忘的布带卷尺,和一堆过了期的黄颜色小冰。我和哥哥望着那么多的小冰,那真是守财奴捡到金元宝啊!我们二话不说,一连喝了几袋,直到小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后,才知足。小冰的味道有点怪,不是单纯的甜,有些稍微变质。我和哥哥满心欢喜地带走了那个布带卷尺和剩下的小冰。至于回去后有没有拉肚子,我已记不起了。

砖厂里有一个主任,好像姓汪,他很喜欢哥哥,不太喜欢我。汪主任他经常会给哥哥带吃的,印象最深的就是给了哥哥两个新鲜的莲蓬。那时,我整日流着鼻涕,裤子松垮垮的,衣服脏兮兮的,样貌也像个小女孩,喜欢调皮捣蛋,并不怎么招大人们喜欢。

以上就是我小时候在安徽马鞍山的大部分记忆了,虽然不那么精彩,但对我影响还是蛮大的。五岁时,我在安徽马鞍山某个砖厂的空地上,从大人们口中得知了人会死这件事,待到我回到四川老家几年后,我又听某位长辈说清朝灭亡后还会兴起?当时只觉得,人活着为什么要死呢?清朝灭亡了为什么还要复活呢?那是我童年最大的疑惑,感觉就像一团乱麻缠在我的脑袋里,永远也解不开。

从安徽回到老家那年,哥哥应该是七岁,我比哥哥小两岁,那我是五岁。父母亲因为哥哥到了读书年龄,才匆匆忙忙带着我和哥哥回到老家。哥哥没有上幼儿园,父母亲向熟人帮哥哥借了一年级的教材。空闲时,父亲会辅导哥哥的课程,父亲是个没耐心的人,连续给你讲几次,你还不懂,那就该吃耳光了。小时候,我经常看到哥哥因为做不来题被父亲打哭。之后,我上学后,我也深受其害。哥哥就那样走上了求学之路。至于我,六岁后读了一年所谓的幼儿园,然后七岁开始上了一年级,算是正式开启了我的人生。

我和哥哥上的那所小学很小,只有四间教室和一间老师的办公室。我们小学的名字叫朝阳村小学,都是红砖黑瓦房子,每间教室里都有两扇木框大窗,窗子中间有十来根生了锈的钢筋。我以前上课走神时,就喜欢从左往右数那些钢筋。

朝阳村小学门前有一条路很窄,是用石头堆砌起来的,大概只有五十厘米宽。那堆石头的高度约摸六七十厘米,从那摔下去虽然不会伤筋动骨,但痛是免不了的。

学校前是一个不平整、面积不大的地方,算是我们的操场。平时学生们把球踢进一家姓杨的住户里,这家人很凶,一般都是老师说好话才能拿回。他家的屋前是用高高的栅栏围起来的,算是围墙了。围墙外有一丛芭蕉林,我曾为了写作文留心观察过那丛芭蕉林。很巧的是,他家有一块土地,就是在学校的另一端,土地里栽种着很多桔子树。每次桔子熟时,学生们难免会动些歪念头。

学校左手边,还有一户人家,住着一个叫火车的年轻人,十七八岁,他有一个母亲,身材矮小,身高只有一米三四左右,很勤劳。他母亲在一次上街的路上,被一辆急速行驶的摩托车撞死了。听人说,火车他母亲当时直接被撞得飞了起来。她那样瘦小的身板,怎么经得起如此撞击?她当场去世。火车他家旁边不远距离,就是学生们的厕所。厕所很脏,很臭,常年苍蝇乱飞。

到了我念三四年级的时候,学校从当地农民手中把学校前面两块田地买下,当作学生们的操场。从此,学生们才有了真正的操场。

小学里有四个老师,唐树根唐老师,钟昌仙钟老师,刘大学刘老师,还有一位姓郭的女老师,由于没有教过我,所以印象不深。下面,我简单介绍下这些老师。

唐树根唐老师,年轻时当过兵,身材高大,经常穿着一件深蓝色的中山装,脚下一双擦得锃亮的大头皮鞋,走起路来颇有几分军人气质。唐老师脾气有些怪,生气时要打人,学生们都对他惧怕三分。他人很好,有些家庭由于经济困难,拿不出学费,唐老师开学时会向太平小学的领导申请缓缓。开学后,唐老师就会经常在教室里一个一个的点名,催问学费什么时候交?被问到的同学都会低下头,说话没有底气,有的说卖了家里的桑蚕后交学费,有的说等卖了家里的猪后交学费,有的说卖了花生后交学费。有一次,我看见他向别人借钱,替学生们把学费交上。

那时虽然家里穷,但是每学期的学费,母亲都会提前想方设法的凑好,一到开学就交齐。所以,被老师催问学费这种尴尬的事没有发生在我的身上。那时候,我还为此有过小小的得意。唐老师他教过我四五年级的语文,他授课时在黑板上做的板书不错,条理清晰,有一定水平。听同学提起,前几年由于患了肺癌而去世了。由于他是老师,他的儿女们本可以将他火化后得到一笔不菲的补偿款,但他的儿女们拒绝了这笔补偿款,选择了让他完完整整的入土为安。

钟昌仙钟老师,她的头发有些花白,发型和外婆一样,头发长度到脖子处。她为人很和蔼,很有耐心。钟老师有一个孙女,叫周洁,很可爱,和我同班。钟老师教过我一二年级的语文和数学,那时我的学习成绩差强人意,永远是班上的中等生。我在龙市镇念高中后,我在太平铺街上的一家药店里买祛疤药膏时,碰见了她。她那时已经有些苍老了,头发几乎全白了。她当时好像简单问过我脸上伤疤的事,问我怎么了?那时的我由于脸上的五个疤痕变得非常自卑,很少说话。我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回应钟老师的。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她,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祝她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关于脸上疤痕的附文:(脸上伤疤是初中毕业后一次上街,看见街边一个算命先生,旁边写着祛痣,于是糊里糊涂的祛了痣。我脸上的痣其实很小,不明显,天知道为什么我那么讨厌痣?算命先生用的祛痣材料主要是白石灰,由于他用的量太多,让疤痕变得很大。那时正值夏天,天气热,伤口感染发炎了,从此留下了难看的疤痕。疤痕让本来就自卑的我变得更加自卑,心中恨不得杀了那个祛痣的算命先生,每次想起他,都恨得牙痒痒的。他基本上毁了我的半个人生,给我的性格和人生造成了不可逆转的摧残)以后我会专门写一篇文章来记述这件事情。

刘大学刘老师,他个子不高,国字脸,有令人印象深刻的胡须,话不多,成熟稳重。刘老师也喜欢穿中山装和皮鞋,只是由于身材和个子的原因,他穿起来的效果比起唐老师总是要逊色几分。他教过我数学。他老婆在学校里摆了一个小摊,针对学生们卖一些零食和文具。学生们那时都很穷,囊中羞涩,能有零花钱买零食的,都是大款。一次去太平小学参加完活动后,我和同学李四同路,他提议去偷刘老师老婆的那个小摊。我糊里糊涂的去了,李四身材瘦小,恰好能从木窗的钢筋缝隙里穿过去,他在里面拿,我在外面接。我们偷了一些零食,几个作业本,还有一大瓶墨水。我和李四躲在一所房子后面平分了那些零食,我高高兴兴地拿了回家。那次,我被父母亲罚跪,那也是我唯一的一次被正式的处罚。平时我最多挨劈头盖脸的训和棍条的抽打,那次因为触碰了做人红线,处罚是那么正式。前两天母亲还提起这件事,我装作忘记了,其实作为当事者,我是最难忘却的,那件事至今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郭老师的印象太浅了,大概是因为她没有教过我的缘故吧!她在朝阳村小学没有呆几年,大概在我上三年级时,她被调到了太平小学任教。

六年级时,由于朝阳村小学师资力量不够,学生们都会去太平镇上的太平小学念。朝阳村小学离我家很近,只有几百米远的距离。太平小学则不然了,约摸有十来里的路程。附近好几个村的孩子都会到太平小学上学,每天都是早早起床,走上四五十分钟,然后到学校。有些家离得远的,会走上一个多小时。其实夏天还好,白昼长,要是到了冬天,白昼短,天气冷,那就日子难过了。冬天时,我需要天不见亮就从暖和的被窝里起来,然后自己热饭吃,草草吃完后,打着电筒,和二堂姐宋敏、同学唐宗秀一起去上学。我和唐宗秀是六年级同学,二堂姐在另外一个班。到了初中时,我们三个都在一个班。

去太平小学念书的日子,其实挺辛苦,但当时并不觉得。别的小孩都在做的事,便觉得很寻常。

我的六年级语文老师是雷俊,一个短头发的女老师,她曾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念过我的某篇作文的一小段,她也曾是非不分地冤枉了我一次。因此,我对她的印象并不算好。

我的六年级数学老师是唐宗萍唐老师,脸胖嘟嘟的,身材丰腴,给人一种雍容华贵的感觉。她有一头顺直的长发,常常简单地捆在一起。她穿衣服比较讲究,在当时我的眼里看来,是个喜欢打扮自己的女人。她的丈夫也是学校里的老师,教过我们英语,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接触英语,英语单词读音都是以汉字标注。她有一个女儿,很漂亮,在我们隔壁班,就是二堂姐宋敏的那个班。

唐老师多才多艺,她唱歌很好听,教我们唱《同一首歌》和《难忘今宵》。她曾用手握着我的手教我做数学题,这让我终生难忘。

冬天时,我有一天上学穿得很少,唐老师看见我冻得身体发抖、嘴唇发紫。唐老师走近我,温柔地问我:“冷不冷?”我违心地说:“不冷。”没过多久,唐老师就给我拿了一件她女儿穿的校服给我。校服散发着一股洗衣服的淡淡芳香味,我总觉得这么一件散发着香味的衣服穿在我身上是一种糟蹋。我穿回家后,大堂姐宋丽帮我洗了,但是衣袖上的印记没有洗干净。去学校时,我埋着头,把校服还给了唐老师。我当时没有说谢谢。唐老师说:“你还别人东西时该说什么啊?”那时我太内向、太害羞了。我用蚊子般大小的声音说了声谢谢后转身就逃走了。我那时害羞到哪种程度呢?只要一见到女的,我就会脸红。

后来,我去龙市镇念高中时,在车上碰见了唐老师,我一眼就认出了她。我那时一样很内向,她和她丈夫坐在靠前的桌位上,她看起来没有以前那么光鲜亮丽了。我不知道她有没有认出我来。那时,因为脸上的伤疤,我很自卑,很沉默,说话不多。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唐老师。我至今都还很感激她。唐老师,不是学生我没有礼貌,而是性格使然,请原宥我的失礼。唐宗萍老师,祝你幸福安康,万事如意!

2020.2.13日凌晨于内江

未完待续!太晚了,明天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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