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梨做了一个梦：
“还是那个教室，你坐在我后面两排，我常悄悄回头望你，教室乱糟糟，听说你欠了一笔钱，到处借，大概还借了高利贷，我坐在座位上替你担心，闺蜜突然把一个包裹给我，说里面是帮我筹到的钱，让我把钱给你去还掉高利贷。
我抱着包裹走到你面前，‘这些钱你拿去还掉高利贷吧。’
你推说不用，反正借都借了。
我把钱推给你，‘这样不是事儿，高利贷利息太高了，你先还了着急的吧，剩下的再想办法。’
你接过钱，看着我。
我跑回座位偷偷望你，周围的同学在起哄。
那一刻，我觉得我们离得好近，我愿意为你借钱去还债，即便你不爱我，能和你共患难，已经无比幸福。”
梦到这里戛然而止，小梨从梦中醒来，无比踏实。
无数次梦见他，梦见那个懵懂的学生时代懵懂的爱情，以往有他的梦里，小梨会伤心难过，而后醒来，那些梦里的他，要么和别人在一起，要么看见小梨便躲开，那些梦里上演的全是现实中的场景，发生在九年前。
而这个梦，只是梦。
小梨着急记下这个梦，怕忘记。
这么多年，你一直幽居在我心口，即便后来几年怨过你，终究有你的青春都是美好的。
小梨这样想。
那年高一，小梨毫无征兆地喜欢上这个大男孩，大大咧咧，会唱歌，很阳光，会逗女孩开心。
先是默默喜欢，悄悄看他，他走到哪里，小梨的目光便跟到哪里，有时忽然与他对视，小梨要心跳好久，生怕这悄悄的喜欢会被发现。
青春期的少女，像患上相思病一样，一刻看不见他，就百爪挠心。
后来，这份默默喜欢好像不足以盛放更多情感，小梨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去看他、想他，和他说句话要开心很久，故意向他借支圆珠笔，手指不经意触碰到他的手，便忽的脸红心跳，像吃了蜜糖。
即使后来，这份情感是“彼之蜜糖，我之砒霜”。
至少此刻，小梨是享受的。
爱情的感觉越来越深，小梨开始传纸条给他。
最初纸条上写得不过是些“你课间唱得那首歌真好听”、“中午吃饭看见你啦”、“你喜欢周杰伦呀”等等无聊的对话。
作业本上撕下的纸张，折成四四方方的，背面写上他的名字，递给后座的同学，说声麻烦帮我传给某某，同学们心领神会，老师转身板书，下面的同学像小邮差一样，一个传给一个，直到传到他手里。
有时小梨会悄悄回头看他读到纸条的神情，他会抬头看她，或笑笑，而后低头在纸条上写着什么，再依着之前折过的痕迹折成四四方方的，背面空白处写上小梨的名字往前传。
他回的很简短，“谢谢”、“好巧啊”、“是呀”。
小梨看着他的字出神，不管他回复什么，她都开心，至少有回应。
有时整节课，小梨都在跟他传纸条，从最初的没话找话说，到后来他会主动说些什么。
小梨买了好看的信纸，带着香味儿。
小梨在纸上写“我喜欢你”。
折成心形或千纸鹤，再传给他。
心意昭然若揭。
他回“我知道”。
小梨接过纸条看到这三个字时，突然抑制不住喷涌而出的眼泪，在一节地理课上。
她坐在靠墙位置，缩在那里，把地理课本立着，挡住老师的视线，一声不吭的掉眼泪。
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声响起，同学们三三两两去吃饭，教室里只剩下他和小梨，他起身往外走，慢慢走，走到小梨座位边时，停了一下，又接着慢慢往外走，小梨跟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走着。
渐渐变成并排走，那是一个初冬，天有些黑，在校园的河边，零星灯光洒落，两人许久无话，小梨问：“你吃不吃口香糖。”
“好。”
小梨给他一粒，自己吃一粒，那时还没有要两粒一起吃才好的广告。
“你怎么哭了？”
“你不喜欢我吧。”
他沉默。
一切了然，沉默是最好的回应。
依然传纸条，一起去吃饭，他没有说过喜欢或是不喜欢。
小梨对他的感情却越来越深。
时而开心，时而难过，所有情绪全都因为一个人。
平安夜小梨去买苹果送给他，那时还流行送一角硬币，据说在平安夜找24个不同姓氏的人每个人要1毛钱的硬币，平安夜的时候去买个苹果，把苹果包装起来，许一个美好的愿望，小梨希望他的愿望里有自己的一份。
他人缘很好，招很多女同学喜欢，连外班的女同学都来送他苹果。
小梨默默难过。
大家都知道小梨喜欢他，闺蜜说：“你要跟他撒撒娇。”
那时的小梨不懂撒娇是什么，怎样算是撒娇。
一个晚自习，小梨给他传纸条想出去走走，老师不在，纸条传给他小梨便悄悄溜出去，他随后出去，依然是一前一后走着。
走过那条河，再往前走是新盖的教学楼，还没有投入使用，两人在墙边的阴影中站住，一时无话。
不知是谁打破平静、说了什么。
他抱住小梨，那一刻小梨觉得天旋地转，这种眩晕的幸福是真实存在的，多年以后，小梨依然记得那种感觉，她重心不稳，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在他怀里，他扶住她，良久放手，低头看她，鼻尖与鼻尖的距离只差一厘米，谁都没有再向前一步。
这以后，他便开始处处躲着小梨，没有偶遇，没有双目交接，直到他牵着其他女生的手在校园里漫步，陪她去买衣服。
小梨难过的逃课、哭，去堵他，全都没用，从头至尾，他没说过一句我不喜欢你，所有行动却都在告诉小梨，我真的不喜欢你。
这场单方面的爱情，闹得整个年级人尽皆知。
有女生跑来告诉小梨：他跟别人谈恋爱不过是想让小梨死心。
小梨没有跑去向他求证，心里觉得他不喜欢自己，却是在乎自己的，不然为什么要这样做。
至此之后，再无交集。
小梨不再打扰他，却依然爱着他，想起那个晚上，那个让自己眩晕的怀抱，整个青春里最温暖的回忆。
过了两年，高中毕业，接着各自去外地上大学，互不联系。
没有他的那些日夜里，小梨常梦见他，简单的背影，喊他一声，便越远离，直至看不见。
再次联系上他，却再无法说出我喜欢你。
时光流转，各自渐行渐远。
小梨以为会忘记这个青春年少时思恋至极的人儿。
而梦，却一再提醒她，这个人她忘不掉，有限的生命里，不管别人的怀抱多温暖有力，她永远忘不掉那个让自己眩晕的拥抱，之后，再也不会遇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