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预报说奶奶出殡这天会下雨。阿蒙醒来的时候刚好六点，天已经大亮，晴空万里，丝毫没有要落雨的痕迹。

阿蒙跟邻家大姨道谢后便往回走，她发现二表哥已经坐在路边烧纸钱了。他还穿着昨晚的衣服，胡子拉碴的，看上去十分疲惫。

“二哥，我来吧，你去歇会。”

“不用，我不累。”

阿蒙索性蹲在旁边，跟二表哥一起烧纸钱。

“多放点，活着的时候舍不得花钱，在下面不能再苦了自己。”二表哥又打开一叠冥币说。

阿蒙点点头，认真的点起纸钱来。

她觉得亏欠奶奶的太多了，唯有虔诚的祈祷才能减轻一点点内心的愧疚。

十点，老屋门口整齐停放了六辆汽车，这些车即将载着奶奶开往火葬场，这是奶奶在人世间走的最后一程了。阿蒙坐在车上，望着不远处的稻田——爷爷就睡在这片稻田里，无需多久，奶奶将会和爷爷一起，永远沉睡在这片稻田里。阿蒙觉得心里缺了一大块似的，有些闷闷的，她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撒着娇喊爷爷奶奶了，而爸爸，也失去了曾为他遮风挡雨的双亲了。

十一点，火葬场，告别式结束后，奶奶被推进了火化厅。厅门关闭的时候，爸爸突然抱住阿蒙失声痛哭。阿蒙觉得这个时候的爸爸更像一个孩子，一个从此失去母亲庇护的孩子。

十二点，奶奶的骨灰被从窗口里递了出来。阿蒙望着这小小的盒子，怎么也想象不出这是疼爱自己的奶奶。

返回家的时候，棺材已经备好了，法师依旧唱念着佛经。入殓师傅熟练的把骨灰放置好，填上元宝冥钞，摆上奶奶的遗照，在棺材四角涂上厚厚的水泥，盖好盖子后又钉上了钉子。在唱经声中，所有人恭敬的磕了头，便要准备出殡了。

“奶奶一定要和爷爷团聚啊。”阿蒙心想。

阿蒙并没有亲眼看到奶奶和爷爷合葬，她被法师喊去点纸了，这也成了她心中的遗憾之一。

晚饭后，来吊唁的亲朋好友都散了，老屋又变得像往常一样冷清，阿蒙和爸妈打扫完屋子，关了灯，在老屋门前合上锁，跟大姑和表哥们互相道了别，说了遥遥无期的再见。

老屋空了，往年大年初二，父辈和小辈们不管在哪里都会赶回奶奶家吃饭，阿蒙记得奶奶还说“等到孩子们都有孩子了，坐不下就再摆一桌”。

阿蒙想，也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