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涛瘫坐在椅子上，脑袋后仰，眼镜早已从那肥厚而油腻的圆脸上滑落在地，镜片上还粘着一丝血迹。
双目微闭，要不是胸前衣服那滩血迹包裹着一把刀，还以为他睡着了。
王维也不见了，不过船上的救生衣少了一件……
每个人都默默无语的等着吴贵上来，大家认为也许只有他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看到姜涛尸体那一刻，吴贵惊呆了。他知道不管姜涛是自杀、还是被某个人暗杀，他身上的污名都是洗不掉的。
如果孙斗的死不足以算到吴贵头上，那此刻姜涛的死，跟王维的失踪，让吴贵毫无躲藏的扛上这支利箭，任何的言语在事实面前都显得那么的无力。
不会再有人相信他。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吴贵，对于这样的结果除了吴贵，谁都不会感到意外。
吴贵看了几秒，默默的转身走出舱外，他不停的在甲板上来回渡步，时而抬头看看天，时而低头望着远处的海面，似乎有些焦急、又有些淡然……
“吴哥，真的要这样做吗？”刘鹏跟黄晓龙站在不远处，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过来。
“怎么？你俩也觉得是我杀的？”
“咱俩也不相信吴哥你会在这个关头，会做这种愚蠢的事。不过咱哥俩相信你没有用，主要是其他人不相信……”
“好兄弟！有你俩相信我就足够了……你俩是我带出来的，本想着出来挣点血汗钱。没想到却发生了这一切，哥没想过要杀人……哥对不起你们……”吴贵的声音有些哽咽。
“吴哥，你别说了。咱仨的家庭情况咱自己都知道，出来就是为了钱嘛，既然挣不到钱，那就回家嘛！可……发生这一切绝不是你我的本意，要怪就怪公司吧！怪咱命不好，遇到这样事……”刘鹏、黄晓龙俩人的眼睛也有些湿润。
“刘儿、晓龙，这摆明是有人陷害咱们，认为咱们是因为孙斗的死，才逼死姜涛的……够狠毒啊！”
“哎！可惜到现在都不清楚这ZS是谁。不知道王维现在还有没有活着。”黄晓龙盯着吴贵说到。
“我之前看过，这艘船的救生衣不达标，在海里浸泡三四个小时，就会沉入海底。还不知道他有没有带伤……而且，船在开动时，跳下海，以正常人游泳的速度，很容易被巨大的水流带入船尾处，再卷入螺旋推进器……怕是凶多吉少……”刘鹏回应到。
“看天意吧！……我刚才想了一下，船马上就要走出马六甲海峡，趁现在还没到新加坡港口，咱们把船开到岸边，留在马来西亚活着新加坡。”吴贵认真的对着两人说到。
“是偷渡吗？这可是犯法的！咱语言不通，也没钱，行不通吧！”
“没钱可以把船上的渔获拿出去卖了，金枪鱼不管在哪里都是上品。至于其他的，走一步算一步，有机会了，咱再想办法回国。
再在这艘船上待下去，咱们迟早会没命，而且就算活着回去，也会有人等着咱们！”
“警察吗？怕什么，大家手上都不干净，我看谁敢报案……”刘鹏心想吴哥你怎么还怕这事。
“未必是警察啊！”
“吴哥的意思是……？”
……
仨人找到李志权，把事情对他重复了一遍。李志权知道回去了，造成这么大损失，公司肯定不会放过他。
于是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四人来到冷冻舱，打算用绞盘把低下的鱼拉一部分上来。然后将船找一个安全合适的地方停靠，等船一靠岸，就开始行动，顺便再把事情给其他人讲一下。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一个身影已出现在不远处……
冷冻舱的温度依旧维持在零下60c°，还没搬上几筐，人就冷的受不了。
“太TM冷了，这真不是人干的事！”李志权平时没有干过这活，此时的他主动请缨来到下面，想着这么多上好的金枪鱼，肯定能卖不少钱，不过高兴的劲头没持续多久，就开始满脸通红，牙齿嘎嘎作响……
“你是大船长，平时吃好喝好，哪里干过这种粗活……现在知道我们的辛苦了吧！”刘鹏在一旁打趣。
“你以为我容易啊！公司给的指标完成不了，回去就得受处分，我……”话还没说完，就发现船出现一阵异动。
不过两人没太在意，以为只是海浪的晃动。
等吴贵跟黄晓龙下去替换两人上来时，李志权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诶！不对啊！这船怎么不对劲啊？”
“不对劲了？船还能不对劲？呵呵，老李，是不是太久没干过活，活动一下就糊涂了？”
“我记得我把船停下时，船头是朝着东南方，现在大概偏离了有30度左右，在这个海域实在太离谱了。
而且你看那儿，水流的方向完全不符合常理，这里的海域不应该是这样的……”李志权指着船下的水流，却发现吃水线已经超过原有的状态，心里暗叫不好。
“MD，八成是船漏水了！”李志权毕竟在船上呆了这么多年，刚才在冷冻舱，他就察觉不对，这条海峡平时不会有大的风浪，有没有船又没有进入礁石群，按理说应该不会有晃动才对，除非被撞击，或者是沉船……
不过当时看吴贵跟黄晓龙没有什么异常表情，似乎没发现什么，李志权也没有细想，现在看来，果然还是两个航海白痴啊！这种细微的变化都没发现。
迅速叫起下面的俩人，李志权、刘鹏两人紧接着沿着甲板走廊，向船舱最下面跑去。
底舱一般分隔开来，用来堆放杂物、食材、燃油，除去海水淡化装置舱，就只有轮机舱有可以被破坏的区域，导致海水倒灌。
俩人首先来到海水淡化舱，地面已经有半人深的水了，上面漂浮着各种杂物、垃圾……缺口处还有一大口海水，还在不停的往里冒，要去堵住已经是不可能的。
折身来到轮机舱，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水面上一层厚厚的油污和一些废弃的塑料桶，因为进了水，渔船的动力装置早已哑火，线路连接处时不时还有火花闪过。
“快走吧！这里要爆炸了！船马上要沉了。”刘鹏看着眼前的景象吓呆了，慌慌张张的说到。
“我看你是电影看太多了，这是柴油不是汽油，没那么容易着。来，先把这道舱门关上……”两人刚关上一道门，吴贵和黄晓龙就从后面赶过来了。
“怎么啦！严不严重？”吴贵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轮机舱情况严重，你看看那个舱室就知道了。”李志权朝海水淡化舱的方向嘟了嘟嘴。
黄晓龙朝里一看:“吴哥，算是水，还在不停的往外冒。”
“先关舱门……”
……
暂时稳定了漏水的情况，四人快速走到甲板上，其他人似乎也察觉到异样，纷纷来到甲板。
“船要沉了吗？”
“是不是走不了？”
“这下可怎么办？”
……
“老吴，那几道舱门撑不了多久的，船是铁定走不了啦！现在只能用海事卫星电话向周边海警求救。”李志权在吴贵耳边低声说到。
吴贵铁青着脸盯着他对面的那几个人，那眼神似乎是要把每一个人、每一寸皮肤都看穿。
可他看到的都是一张张无辜的脸庞，他认不清这些人了，回头在看看身后的三人，却是焦急而陌生的脸……
“老吴，你倒是说话啊！杵着干嘛？”船身已微微有些倾斜，李志权害怕等救援力量来了后，船已经沉了。而且这片海域时常有马来西亚的海岸警备队，要是被他们发现了，情况也许会更糟。
“……发吧！……发…信…号……！”良久，吴贵才吐出这几个字。
……
一行人被救助上岸，马来西亚的救援部门随后联系到了远在中国的宏发公司，讲述事情的大概经过，并提供了江远渔33604的位置坐标。
一个星期后，包括吴贵在内的8人一下飞机，就被警察带走，随后全部被以危害公共安全、杀人、教唆杀人、绑架……等罪行论处。
只有一人被悄悄保释出狱……
而保释单位正是宏发公司。
一晃就是一个月过后，吴贵、刘鹏、黄晓龙……由看守所被押解到监狱。
“吴哥，收拾一下吧，待会儿就是亲属见面会，咱……”刘鹏正在整理自己身上的衣服。
“我不去。”
“不去？为啥？”刘鹏转过头看着吴贵那暗淡的眼神。
“……这副模样！去了，只会让他们更伤心，还不如不见。”
其实刘鹏也挺纠结的，当初走的时候还是刚结婚不久，一晃大半年没见，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变……
“我当初一直以为控制了李志权，咱就能顺利回家。后来利用李志权除掉了温建国，又觉得离安全回家的路又更近了一步。
没想到冥冥之中还是有一只手，在暗中操作。也许刚开始超出他的意料，但随后的事，就在一步一步按他的计划走。
而我居然不知道，一直觉得自己赢定了……即便后来知道了，也一点办法都没有……哈哈……你们说可不可笑，可不可悲……哈哈……
年初的时候，就是为了挣钱才出去的，没想到回来时，却是这副光景……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命运？”吴贵静静的对着刘鹏跟黄晓龙说着，他没有咒骂，也没有怨恨，只是在静静的诉说……
……
“咚咚咚……”
“进来！”
“张总，他来了！”刘燕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后面跟着一个人。
“嗯，知道了，让他进来，你先去做事吧！”
“好！”
“张总，我回来啦！”男人低沉的声音说到。
“嗯！这次辛苦你了，我早就觉得李志权那蠢货靠不住，这次损失那么大……还好有你从中周旋，不然公司都没法出这口恶气！”背影还是没有转身，一直背朝着门口位置。
“哪里哪里，这都是我的职责而已。没能尽早解决问题，我已经很惭愧了。”说完男人习惯性的微微弯下了腰。
“唉！你不用自责，那帮老鼠多，你势单力薄，怎么斗？如果少的话，我相信你能迅速解决的……
对了，这次你打算去哪艘船？”
“又有船出海？”男人默默的盯着那个背影。
“嗯，这次出了这档子事，舆论对我们很不好，上面很生气，为了弥补损失，公司决定再补派几艘船，替代33604号。前几天又联系到一批老鼠，等过段时间凑够了，就出发！”
“好！我明白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