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死在了楼顶。
我是大约在昨天上午太阳正烈时看到它的。当时的自己抱着一堆被子上阳台准备晾晒。根据天气预报,接下来的几天都会有大太阳。和开学时的阵雨相比,这一周来的炎日简直让人怀疑季节是否已经扭转过来。但即便是如此,时间也依然循着自身的流向走过。断不会因为秋转夏的更替而沿着依然形成的水路倒流回去。更何况,眼下的晴天不过是间歇出现的气象而已。
地板被太阳烤得像是巨大的煤块,天台上交错相接的管道划出好几个规则的多边形。鸟躺在其中一个长方形的区域里。没有阴影也不与其它物体重迭。这个区域便如同相机中定格的方框一般将它固定在天台。向苍天毫不掩饰地展示着它的死状。但就鸟尸而言,这具尸体相当完整。伤口与碾压过的痕迹一概没有。就像是在人间呆腻后于沉睡中度过一生的贝类。四周也没有贪食的蚂蚁或是其它昆虫。倘若不是那双毫无生气可言的眼珠,我还真会疑心,鸟究竟是不是还活着。
但它,确实是死了。生前有何感想飞过何地说过怎样的话,我全然不知。只是上楼收走被单时不免还会再看一眼。鸟和上午看见时一样,依旧睁着眼睛,像是指责上苍的无情。它的尸体仍未遭到破坏,倘若不是如此逼真的体态,以及近乎能闻到一股鸟骚味的联想,也许我便会有胆量靠前察看一番,继而为发现这只是一个造型独特的玩偶而放下心来。实际上,也许我是希望它是玩偶的,这样一来它的身影便不至于总在眼前挥之不去。
但是,它确实是活物,或曰,曾经是活物。如今以活物的死相固定在空旷的天台上。哪也去不成,哪也到不了。我想直到最后一刻,它是知道的。不存在梦也不存在转世,没有希望也没有未来。僵死的生物便只能以这样的姿态退场。直到现在,若你走上阳台。便会在还要跨过三条管道才到晾衣场时看见它。明天是,后天亦如是。断不是因清洁阿姨的玩忽职守,虽然,就现实而言,搁置不管是有些残忍了。
那天之后,我没再见过它,想必即便再见也不会有所触动。
但是,尸体就是尸体
哪有因为知道自己是尸体
就会自动消失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