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夏天,林芝的一家面馆,我点了一大份牛肉刀削面,已是夜深,店里没有客人。面店老板坐我对面,我低头吃他煮的面,相顾无言。食物的温暖足以慰藉我旅途的孤独,一场暴雨淋湿了全身,徒步至此,早已饥肠辘辘。吃完面,我招呼他,他吓得一怔,但很快,他笑着说,他是盲的,看不见。我从他的眼睛里看不见那种虚假的空洞。那是双漂亮的眼睛,有深邃的光闪动,瞳孔里清晰印着我的脸,我想我当时的模样,一身的狼狈像极了我幻想中的流浪。或许是太过清亮,或许是我只在意自己在别人眼中的样子,却忘了注视他的表情。总之,我没有察觉他是盲的。后来我再也没看到过那种清澈的眼睛。
试图去寻找过这些细微的幸福,像小僧悟道般,稍有体悟便欣喜抄录,可这毕竟太少。于是在记忆大浪里反复淘漉,搜索着童年、少年带着温度的片段,夜深忽梦少年事,似乎成了一段时间以来的习惯。这种类似意淫的安慰一定程度上满足着情感的空缺和虚荣,尽管知道这种架空在现实之上的想象,泯灭是一种必然,尽管知道未来不可臆测。
可是生活越平淡,内心越是绚烂,每个人都在追求现世的不安稳。王佳芝自我救赎后的沉沦,萧红对爱不计成本的渴望,若不是倔强,也不会香消玉殒。罗大佑说“风尘刻画了你的样子”我记得三毛,在成都的茶馆前,赤着脚,头发披散,似乎万水千山走遍。欲望里只要有对未知的满足,就不愿苟且,不愿委曲求全,也不愿妥协。哪怕此去经年,依旧要过柴米油盐的生活;哪怕在某个落幕时分,想到那些未实现时泪水盈眶;哪怕那时有梦,关于世界的旅行,如今饮酒,酒杯碰在一起都是梦碎的声音。
这是怎样的追求,我无法描述。奥古斯蒙德罗索的小说《恐龙》整篇只有一句话,当他醒来,恐龙仍在那里。也许当你醒了,那些东西仍在。我们都注定无法漂泊,那些阡陌之远的旅人告诉我,所有的旅行都只是出发,长长久久的走,始终徘徊在原地,没有走远,但要热衷于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