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逝,一晃眼我的父亲已经七十岁了,但在我的心中,父亲一直是如山岳般厚重可靠的存在。
父亲的人生也划上时代的烙印,他是爷爷奶奶的幼子,出生在打土豪斗地主的年代。爷爷奶奶自顾不暇,于是父亲尚未满周岁便被送给贫下中农的养父母。在当时被称为地主子女借贫下中农的屋檐躲荫,所以读书这种高尚的工农兵子弟的待遇是不能享受的。读了两三年小学,些许认识几个字,边加入挣公分的队伍了。
几十年来,父亲一直生活在家乡偏僻的小山村,年轻时喜欢看武侠小说,《薛仁贵征东》是我们兄妹的启蒙读物。娱乐贫乏的年代,我很喜欢看书。大约幼年对孩子的教育更多依托于学校,父母对我们课外的要求并不高。就算是看些杂书,在他们眼中也是很应该支持的行为。所以每当我放假回家,父亲总是想办法到处借书给我。
五年级的时候,我要去山下的小学读书,每周五晚上回家,大约要走七八公里,还有爬四公里的山路,这一路上没有人家。每个周五的下午,父亲就放下活计,去修缮我回家的这条山路,哪些年,这一条日常属于人迹罕至的小路被料理的比主路还亮堂平整。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偏僻落后的农村。父母送走了两位老人,还要供养我们兄妹读书。一度生活的非常拮据,这种艰苦在我中学时候达到顶点,哥哥在武汉读书,我在镇上,学费生活费压的父母弯了腰。是真的家徒四壁,农家家家户户的年猪我们都得卖掉,还得东挪西揍去借钱才能凑够学费。当时乡亲们有许多言语,大意是一个女娃儿读再多书也是别人家的,还不如早点去打工补贴家用。我的女同学们大多中学毕业就走上了社会,到我读高中的时候,已经没有同龄的女孩子还在读书了。
上大学那年,父亲背着我的行李送我下山,依然是走那条我读书一直要走的山路。路上他走在前面,跟我说:爸爸没本事,学费还没凑齐,对不起你。他说着就开始哽咽。我想说,爸爸很本事,你可是供出了我们村第一个女大学生。
我很高兴生在我们家,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被区别对待。父母给我讲我出生的故事,因为想要一个女儿,所以冒着超生的风险生下我。我从出生就面临着罚款,故而我常常跟哥哥说我生来比他值钱。小时候我捣乱,哥哥挨揍。父亲揍人很疼,揍我很轻。
我很感激我的家庭,现在依我家然在那个偏僻的山村,在我的童年,虽然物质贫乏,但是精神富足。父亲待我如珍似宝,让我知道我一直就值得被爱被呵护。这份爱重,让我独自走过艰难的岁月,无惧无畏,奋力向前。
今天是西洋的父亲节,好像是这几年父母也开始知道这种洋节。在传统里,我们常说年头四节,是没有所谓父亲节的。所以我们并不太注重。去年父亲生日,也是口罩期间,恰好我安排了武汉出差。于是在周五做完工作,从武汉赶回家,哥哥接上我回山里已经是凌晨。父母打着手电来帮忙拿东西,我从车尾的阴影处突然现身,吓了他们一大跳。到临走的头天晚上,一家人围炉夜话嗑瓜子,父亲说:我很开心,我就普通过个生日,你这么远能回来我很有面子。隔壁谁家八十大寿,在家摆酒席,她家女儿就在山下都没有来看看。
四月哥哥说父亲在家发烧2天不见好,送到医院住了两周。上个月我也抽空回去了一趟,感觉父亲瘦了很多,虽然精神十足,时光雕琢了太多沧桑的痕迹。
我们向来不愿意表达思念和爱意。但我决定给老爸打个电话,送上父亲节的祝福,让他知道千里之外,姑娘念着他。让他有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