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与惘事

幸福不会在反复无常的情感驱使下实现,使你在无理的幻觉中盲目沉溺的并不是幸福。幸福是一种处在全然没有矛盾的快乐之中的状态——这样的快乐不带有责罚或罪恶,不与你的价值发生任何冲突,它的目的不是要毁掉你自己,不是要挣脱出你的头脑,而是要对它充分利用,不是在伪造事实,而是要获得真实的价值,他不是酒鬼的开心,而是创造者的喜悦。

——安.兰德《阿特拉斯耸耸肩》

再次从一篇文章中重温这段话的时候,这些当初冷漠匆匆掠过的字句,是溅起一串涟漪的石子,沉入心底。

偶尔会抱怨为什么没有人在这样万分艰难的时刻伸出援助之手。但事实上,只有亲身经历过这样的苦难并且依靠自己的力量走出来的人,才会成长为冷漠的成年人。

七月末,北京暴雨。撑着遮阳伞在雨中飘摇,走在下班往地铁路上的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老妈说雨太大,家里的北房漏水了,你这周就别回来了。悻悻的赶回了在朝阳的住处,因为拉肚子抱着卷纸浑浑噩噩的度过了整个周末。直到周一的时候,qq的离线消息闪烁,老爸说你妈说的话你就听啊,不让你回来就不回来了?时间显示周五晚上。

上周末回到家。白天空荡荡的院子依旧是一个人,一条狗。整个院子除了东厢房在我小时候划分给了亲戚之外,北房、西厢房,还有后来的南房依旧保持着四合院的模样。早年间和父母住在北房,爷爷尚在,住在西厢房。十几岁的时候,把还是用麦秸和泥土混合的土砖墙垒起来的农村常见的蹲坑式茅厕改成了现在所住的南房。

推开依旧是铜锁搭扣的老旧木门,扑面而来一股潮湿年久搁置的气息。屋顶漏水的情况比想象中更严重,纸糊的顶棚撕开了巨大的口子。露出了精细的木梁结构,其中交错的固定的绳结清晰可见。这是搬离北房十年,成年之后第一次审视屋内熟悉而又陌生的陈设。堂内已经看不出原本漆色的中式木柜,原来是放碗筷的地方,后来爷爷去世之后的一段时间内作为供桌而存在。

北房的西屋的炕头上依旧推放着各种杂物,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很难想象出儿时与小侄子在上面摸爬滚打、嬉戏玩耍。爸妈结婚时置办的书柜衣柜,杂乱的摆放着一些他们年轻时看过的书籍,一本本承载着那个时代回忆的相册是书柜底下抽屉里的秘密。还有有着将近三十年的沙发,是那张父母结婚时拍摄的照片里的背景。哦对了,还有现在我们频繁进出这间老房子的目标——放置在这里的冰箱。除此之外,还有谁会是因为怀念而来这里徘徊踌躇的呢。

北房的东屋是我最不愿意踏入也是最情深的地方。除了早先的十几年都在这里生活之外,爷爷病重直至离去,都是在这间屋子里被爸爸还有姑姑悉心照料着。而我却因求学远去了厦门。没有尽身为孙女的一点本分。我在逃避,逃避离去与死亡。这样他就能永远的活下去。如今,它依旧没能逃脱暴雨的鞭策,和中间的厅堂的屋顶一样,房顶撕开的口子如同深渊大口,把人吞噬。老妈养在室内的几盆君子兰被大水浇过后,奄奄一息。

迟早这间古老的房子会在将来不久的日子里,连同回忆,彻底翻盖重建。

如果将来有可能,我希望我的孩子也能像我一样,拥有可以在院子里快乐奔跑、夏天戏水的经历。这样至少在成年的冷漠之外,内心还有春天的杏花遍地。

一直深信,自己所经历的那些苦难相比起那些经历过生死的人来说,显得那么微不足道,确实如此。但是正因如此导致的沉默逐渐化为身上逐年累积的包袱。有些三五天就可忘却,而有些三五年过后依旧不能得到解脱。就像每当看到年轻的夫妇带着刚会奔跑的孩子嬉笑打闹的时候,总会觉得愧疚。曾经无数次想,假如有一天在北京这座城市再次遇见阿呆的时候,我会潸然泪下还是转身离去。但是无论是天无棱还是海无涯之后,这样的事情都不能发生。在那离别之后的三年里,我所经历的都如同冬日的夜,浓稠的墨汁。那些被我制造出的无数幻象,有着镇定剂般的功效,但是那些撰写了无数故事的日子,依旧治愈不了昔日的痛楚。

直至我看到安.兰德的那段话时。那些愿意在苦苦守候下最终得到幸福的幻象被打破。拥有者极端忍耐力的我同时也有着断舍离的冷漠。只是不愿承认,不愿选择罢了。有同没有一样,都是虚无。与其在一个人的恋爱里折磨自己,不如静待风止,任凭绕指柔情万千,无人珍惜亦是枉然。

请你相信,取悦一个看透世间炎凉的人的心,是非常困难,又是非常容易的。

无论需不需要,你在就好了。

八月里应有故事、诗歌还有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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