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江攀龙将扫出来的最后一簸箕碎玻璃渣倒进宽阔的大垃圾桶里。他握住簸箕的边缘部位，在塑料垃圾桶的边缘用力连磕三下。直到把最后一点碎玻璃渣都磕干净，他才拎起本身不算沉重的大垃圾桶，“咚咚咚”地走下楼梯，去门外倒垃圾。这是他和胡侃清扫出的最后一堆垃圾。

胡侃、吴国坤、冯必成和黄天伟分别坐在柜台前方的四张单人沙发上。四个人都把自己的双臂平放在桌子上，双眼注视桌面。比较幸运的是，桌子上没有留下毁坏的痕迹。

林鹏站在四人中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被喷在柜台正面的几个“死”字，右手不停地摸自己裤兜里的手机。

“林鹏，”最先开口的仍然是胡侃，“这件事，会不会影响我们的正版代理资格啊？”

“应该不会。”

林鹏走到被喷油漆的储物柜前方，伸出一根手指，用指尖抚摸柜子表面的油漆痕迹。油漆痕迹已经干透，用手指去抹，几乎抹不掉什么。

“你们是受害者，不是过错方。只要你们还有能力继续经营，继续承办比赛和活动，就不会有问题。”

“也就是说，我们得尽快把店铺恢复原状，是吗？”胡侃抬起脑袋。

“也不是必须要恢复原状。只要你们先把这些被弄脏的地方都擦干净，应该就没问题。”

林鹏转过身，向摆放在铁楼梯旁边的储物柜看去。完全由金属制成的储物柜几乎没有任何明显的损伤，也完全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你们这里的重要东西，比方说比较值钱的设备，或者卡牌、卡本什么的，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吧？”

“基本没有。所有重要的、值钱的东西，我都放在上锁的柜子里。这些柜子的钥匙，都在我手里。被他们撕掉的那些卡，都是些不值钱的平卡，基本没什么价值，大部分连一张一块钱都卖不到。”

江攀龙从楼梯口走上来，把空空荡荡的塑料垃圾桶重新放回厕所门边，大步走到胡侃所坐的沙发后面。他把双臂平放在沙发的靠背上，整个上半身趴伏在沙发背上。沙发表面的一道竖直的划痕的顶端刚好紧贴他的双臂。

“那是个不错的习惯啊，”林鹏微微点头，“原来龙皇老板是个很谨慎的人啊。”

“算是吧，”江攀龙的语气突然冷下来，“还好，重要的几个柜子都是锤子砸不开的。漫展结束之后，我就担心，这件事肯定没完。当时我就能看出来，姓王的找来的那帮人，肯定不是善茬。”

“对，”林鹏说，“但是，无论是你们，还是我，都还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件事一定是他们所为。我们现在恐怕都只能等警方的调查。”

“你找不到他们几个吗？”吴国坤瓮声瓮气的问。

“找不到，”林鹏一边摇头，一边掏出自己的手机，调出自己的通话记录，“超神的手机一直关机，打不通。对于他们那边，我这里只有他一个人的电话。”

“哼！”冯必成一拳敲在桌子表面，“他肯定是心虚！要不然，为什么要玩失踪？”

“浪子那边会不会有更多的联系方式？”吴国坤抬起头，看向林鹏，“你给他打一个电话，和他仔细说一说，行不行？”

“不，胖子。浪子现在肯定很忙。上海那边的事情，比咱们这儿要多得多。这种时候，我们再去麻烦他，恐怕会起到反作用。”江攀龙站起身，向吴国坤摆手。

“他今年要帮忙组织全国赛吗？不参赛？”吴国坤转过胖乎乎的脑袋。

江攀龙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大步走到柜台后面。他掀起上衣，从自己的腰带扣上解下一串小钥匙。那是柜台上方的一连串橱柜的钥匙。他掏出其中一把钥匙，打开其中一个橱柜，从中取出六个尚未使用过的玻璃水杯，将它们放到洗碗池里，用流水冲洗。

“备用的杯子还有吗？”林鹏看向江攀龙的背影。

“还有几个。如果在一天内来的客人不算太多的话，勉强够用。”

江攀龙将六个洗干净的杯子平放在操作台上，排成一排。他打开冰箱，从中拿出盛有冰水的大水瓶，往六个杯子里分别倒入三分之二的冰水。随后，他又从冰格中舀出足量的冰块，分别放进六个杯子里。

不一会儿，六杯冰水分别摆放在六个人面前。

“那么……龙皇，”黄天伟喝下一口冰水，“你们的损失到底有多少？是不是很多东西都需要换新的？”

“大门和里面的门肯定要换新的，”江攀龙抬起手，指向把一楼分隔开的玻璃墙和门框，“显示屏、电脑和电视的显示器都需要修。如果修不好，就需要换。其他的部件暂时还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从外表上看，应该没有被摔坏，但肯定还需要去检查一下。然后，我们需要换新的窗玻璃和柜子上的玻璃，还得买油漆，把墙重新刷一遍。”

“重新刷一遍？有那个必要吗？”胡侃有些惊讶，忍不住扭过头，看向被弄脏的墙，“用洗洁精去洗不行吗？”

“这种喷漆不太好洗掉，”江攀龙摇头，“而且，被喷过的地方太多。如果要擦洗，工作量不会比重新刷一遍少的。”

“那……沙发怎么办？”吴国坤从沙发上站起来，指向沙发表面的划痕。

“只能分批拿回咱们买它们的地方，给它们重新换面，”江攀龙掏出手机，“我这里还有卖沙发的老板的电话。待会儿，我就和他谈。或许，他还能再给我打个折。”

“哎，龙皇，你的沙发是在哪儿买的？”冯必成突然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看向江攀龙。

“鹏程家具市场那边，”江攀龙打开通讯录，调出一个电话号码，“那家店的老板是我爸的同学。我去他那边买东西，他会给我打折。这批沙发，就是他低价卖给我的处理货。”

“那太巧啦！”冯必成一拍大腿，“我有一个叔叔，也在鹏程家具市场那里开店！他是卖玻璃的！他那里，什么样的玻璃都有！成品的玻璃窗、玻璃门也有！”

“哦？是吗？”江攀龙抬起头，看向冯必成。

冯必成迅速地打开自己手机的图片库，从中翻出一张图片，把手机屏幕递给江攀龙。胡侃和吴国坤也从两边凑过来，看向手机上的图片。

显示在手机屏幕上的，是位于一整排门头房中间的一间店铺。这间店铺表面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门框上方是与其他店铺连成一排的红底黄字招牌，正中央是两扇往外开的大玻璃门。几扇规格和厚度都不同的玻璃窗摆放在店铺左侧门的边缘，有的带边框，有的不带。招牌上方只有“通达玻璃”四个硕大的字，和周围其他店铺都不一样。

“大龙，你是需要重新安装两扇门，对吧？”冯必成把手机重新收起来，“你这儿有两扇门的尺寸吧？我明天刚好休息，如果合适的话，我开车拉你们去鹏程市场怎么样？我可以和我三叔说一声，让他给你打折！”

“那就太好了，”江攀龙笑着点头，“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明天上午就一起去吧。只要质量没问题，我就把新的门窗全都在那边订下来。麻烦你啦，斗神。”

“没事的，大龙，”冯必成笑着摆手，“这不麻烦。你这边遇到麻烦了，帮你解决一下，是应该的嘛。”

“谢谢。”

江攀龙走到冯必成身边，轻轻拍他的肩膀，随后扭过头，往大门的方向看去。

“只是，今天晚上，我还得想办法凑合一下，至少得把门框给暂时封上。要不然，门口要是这样敞着，很不好。”

“小江！小江！”

正在这时，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突然从大门的方向响起来。

江攀龙、胡侃和吴国坤先后走到楼梯口，往下看。

隔壁小卖部的老板站在变得空空荡荡的门框前方。他和他雇的一名员工扶着一扇略微看上去有些旧的木门。这扇木门不算厚重，但也还算比较结实。

“郑叔！”江攀龙一边和小卖部老板打招呼，一边“噔噔噔”地跑下楼梯，“啥事啊？”

“你这边的门不是被人砸坏了嘛？”小卖部老板笑着说，“我这儿刚好有一扇前不久刚换下来的旧门。虽然说，它已经比较旧，但是勉强还能对付一下。你要是不嫌弃它旧，就先用它凑合一下吧。我们俩先帮你们把它安上。等你的新门定做好，再还给我吧。”

“啊？那太谢谢啦！多谢啦，郑叔！”江攀龙和胡侃同时点头答谢。

“哎呀，不用客气啦！”小卖部老板大手一挥，“你们几个平时不是也总是来照顾我的生意嘛？大家都是开店的，互帮互助是应该的嘛！”

当江攀龙和胡侃把旧门安装好之后，天色已经略微暗下来。路灯和几家饭店的灯光先后亮起来。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多起来。汽车喇叭声开始从马路上传过来。

在喝完最后一口冰块几乎已经完全熔化的冰水之后，冯必成和黄天伟先后从沙发上站起来，准备离开。

“好啦，我和排骨饭要先回去了。”

冯必成把原本搭在沙发背上的外套披在肩膀上，从裤兜里掏出车钥匙，看向江攀龙。

“我得先把他送回家，然后再回去。明天早上，我先去接Charles，再来这儿接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江攀龙点头，“明天上午九点半，不见不散。”

“哎，龙皇，你这边的灯泡和彩灯是不是也被那帮混蛋给砸了？”

黄天伟扭过头，往铁架子分隔出的隔层看去。原本悬挂着灯泡和彩灯的地方已经变得空空如也。

“我记得，我家里好像有一串和你这里的灯同型号的彩灯。那是我们以前的一次表演中用过的道具，现在还能用。如果你用得着，我下次给你拿过来吧。”

“成！多谢啦，兄弟！”

江攀龙笑着抬起手，拍黄天伟的肩膀，随即拿起手机，打开QQ、他注意到，QQ上的手机提示音刚刚响起来。QQ上最新显示出来的一个头像，是一顶深蓝色的魔术礼帽。

“Blake？他说什么？”胡侃好奇地把脑袋凑过去。

江攀龙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笑起来。他把手机拿起来，把宫嘉良刚刚发过来的信息展示给大家看。

显示在屏幕上的信息是这样的：

龙皇哥，你们的损失严重吗？

这几天，你们是不是要停业整修啊？新卡包还能按时卖吗？

我、曹骏和何朗已经和我们两个班上的很多同学都说好了，等到你们恢复营业，我们就争取每天都过来照顾你们的生意，帮你们把受到的损失重新挣回来！

你们千万不要灰心啊！加油！

“哎，大龙，”胡侃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这算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吗？”

“哈哈哈……”四个人同时笑起来。

江攀龙笑着拿起手机，回复宫嘉良发来的消息。

没事啦，Blake。

我们这里还好，损失不是特别大，很快就能恢复营业。

你们如果能过来玩，我们非常高兴，随时欢迎。只是，我希望你们都能量力而行，不需要特别地照顾我们。你们毕竟还没有多少真正属于自己的收入，一定不要过度消费。

只要一切顺利，新卡包会按时发售的。我们都期待你的同学们一起来玩。

201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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