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忆起
下午的时候,好友突然微信给我发过来一个定位:Z城高铁站。那一刻本百无聊赖,昏昏欲睡的我,瞬间清醒了许多。
因为,那是我的家乡,不为过的说,魂牵梦绕。
远嫁的缘故,我每年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更令人遗憾的是,我婚后的第一年就遇到了新冠爆发,过年也未回到那个生我养我的家,只在去年五一放假的时候匆匆回去看过一眼,然后又匆匆返回。
2020年春节的时候,我又怀孕了,加上新冠仍有残留,出于安全的考虑,我和老公选择了就地过年。时至今日,我已经一年有余没有回过家了。我曾经和老公商量过:这个五一,可否回家看看?
老公回答说是,已经怀孕34周的我,是不太适宜出行的,况且,我的母亲也即将在五月来到这里。对于这个回答,我是在意料之中的,本也没报多少希望,毕竟自己也是犹豫的,只是不死心罢了。
可架不住我思念我的家。
小时候想着,总有一天,我要考进大城市的大学,走出这个村子,去向那个繁华的、说着普通话的地方。只是,没有想到,兑现儿时承诺的时候,我却是如此想念那个村,那个家。
是因为我那个家太幸福吗?
其实不然, 我在这个家庭,过的并不算太过幸福。
可在这个大城市待得越久,走的路越长,见过的人越多,我越是想念那里:
老去的父母、墙边的“八卦”、孩子的欢笑、晨起的鸟叫、葱郁的树木、斑斓的阳光、泥泞的小路、绿油的麦苗,甚至于长久以来扎根于心底的兄嫂的疏离......
大概是,在这个美好而又繁杂的世界里,需要我记忆的东西太多了,随着回家次数的减少,我对于家乡的记忆愈渐模糊,我很怕等孩子出生后,心思都转移到了孩子这里,再也无暇顾及我心心念念的家乡。
我得做点什么,把这份独属我的家乡记忆留在我的生命中,等我再忆起时,能让我首先觉得我是谁,然后才是别人的妻子、儿媳和妈妈。
而在这段记忆里,无论如何都绕不过我的原生家庭,对于担负有教养之责的,我的父母。
他们是那一代农村父母的缩影,也是我最惦念的人。
所以,我决定从他们记起。
二、茕茕白兔,东走西顾
(一)母亲—曾经柔软的少女
我不知别人提起父母时,首先出现在脑海的是什么?
是母亲温柔的抚触和微笑,还是父亲宽厚的肩背和笑容?
我都不是。
先说说母亲吧。
无论是印象中,还是现在,母亲从来都不是温柔的。
父亲眼中的母亲是“厉害”;哥哥眼中的母亲是“爱黑脸,冷战”;嫂子眼中的母亲是“自私,说话难听”。
那我心中的母亲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用一句俗语:刀子嘴,豆腐心。
我觉得母亲大概就是社会上最不讨人喜爱的那类人之一吧,嘴上永远都不会说上一句软话,行动上却是什么都做的好好的。
但那又能怎样呢?在她嘴上不饶人的时候,已经把人给伤害了,就像是你给这个受伤的人伤口包扎的再好,可是伤口是你捅的呀!
母亲的这种性格,也是造成她和哥哥关系大打折扣的重要原因。
打记事起,母亲就是忙碌的。小时候,她忙着给我和哥哥做饭,忙着打理我们家的一亩三分地,忙着做些零散的工作,赚些小钱补贴家用,很少见到她空闲的身影。长大后,哥哥和我相继成家,她又忙着带孙子、孙女,重复着对小时候的我和哥哥的照顾,偶尔空闲时,邀上三五邻居来上一场扑克牌,但却仍不忘寻个零工,挣个散钱,例如,给邻居帮工种植蘑菇、粘花等。
我问她:你这粘一朵花多少钱?
她笑呵呵地说道:1分钱。
当时,心里既是难过,又是惊讶:在21世纪的今天,竟然还存在以分为单位的工钱。
我说:不要做了,累人又费眼睛,手疼。
她说:在家也是没事儿,一天能挣个十几块钱。
十几块钱,呵。
假设是15块钱,1500分,需要粘上1500朵花,我不知道这需要花费她多久的时间和精力。
可能看出我情绪的低落,她又说道:
我就是粘着玩儿的,累不着。
那一刻的我,想挣钱,挣很多很多钱,养得起自己的家,也养得起母亲。
可是,我却不敢轻易的承诺;母亲,也从未敢将自己生活的重担转移到我身上。
她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在城市容易吗?不容易的。
可是,母亲,我再不易,也是比你容易的。
其实,我并未是从一开始就理解母亲“刀子嘴,豆腐心”的。
小时候的我,是怨恨过她的。
例如,她很不赞同我带同学回家吃饭或者居住,因为她懒得“精心”准备饭食,嫌麻烦;
例如,她很难欣赏我偶尔的“小文艺”或者是“小情趣”,总觉得我是“吃饱撑的”;
例如,她不像别的妈妈那样温柔的笑或说话,连装一下都不情愿;
例如,她生气时,总是我在费心的哄她,而我生气时,她确实放任自由的;
例如,她总是忙碌的,很少停住脚步,耐心的听我讲话......
我是什么时候开始理解母亲的呢?
大概是从高中吧。
高中时,谈过一场恋爱,持续时间不久,大概一学期吧。
后来分了,不知原因。
我哭的很厉害,心里很难受。
我给妈妈打电话,我说:妈妈,我很难受。
她说,怎么了?要不先回家吧。
于是,我跟老师请了假,回家。
回到家,我哭着跟妈妈说,我跟某某恋爱了,可是他跟我分手了。
我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凭什么跟我分手?
哭得稀里哗啦,不能自已。
很意外,母亲没有责怪我,也没有疾风暴雨般的训斥,只是一边干着手中的活,一边安慰我说:你这算啥?你才多大?你还没有上大学,好男生多的是。就算是你们现在没有分,就能确保上了大学就能继续在一起?你信不信,等以后你们再遇见,还会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呢!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母亲的温柔。
从那时,我开始慢慢理解母亲以及她生活的不易。
或许她天性如此“刀子嘴,豆腐心”,亦或许是,生活的重担压在她身上,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琢磨自己向别人输出的语言和情绪,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做:那就是照顾好子女的生活,让子女上得学,吃得上饭,穿得上衣。
但我相信,她曾经肯定也是一个柔软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