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路宁哥哥加油,快点了,马上就到终点了!”山顶上,有个帅哥非常不顾形象的挥着汗湿的衬衣又喊又叫的,听到我的耳朵里,却觉得像有只讨厌的苍蝇在嗡嗡作响。
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我极不情愿的大步往山顶进发。
自从当了警察,我就学会了如何合理的分配本来就不多的自由时间,所以,我很讨厌做这样的毫无意义的事情。
早上,尤其是周末的早上,对于一个辛苦了多天,遇到大案还要无条件加班的刑警来说,是多么可贵的时间。
我原本的计划是煮个饭。然后睡到自然醒,哪知道这个不省心的孩子,硬是要拉着我看日出,拧不过他,本想把他揍晕,然后继续睡觉,可是熬不住他威胁利诱加撒娇,于是早上5点,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我跟他一起开车来到了蝴蝶谷。
小睿大名叫江文睿,我每次嘲笑他就你这个样子叫小笨还差不多,他就会特不要脸的往我身上蹭,一边蹭还一边说,我叫你看看,我到底是小笨,还是小睿。小睿是我的同事兼床伴。
我们是在一家酒吧认识的,
one night stand之后再见面,竟然是在警队的一次内部测试时,他那时候是警校刚毕业,而是我考官之一,看到他那副装十三,假装不认识我甚至从来没见过我的样子,我就想笑,当即就决定要调他到我的队里。
后来在床上,他跟我说,我当时一见到你就兴奋,就想扑上去,可是我不能啊,我就想着怎么能引起你的注意,我真怕你把我给忘了。
然后你就假装不认识我?
是啊,没想到你还真上当了,把我招到你队里,我都开心死了。
我先声明,我们的关系仅限于此,你若是有其他想法,那咱们就
game over。
你真无情,算了算了,这样也不错,我认了。
就这样,我和小睿正式开始了这种看上去还比较和谐实际上非常扭曲的同事兼床伴关系。
他虽然行为夸张了点,但是办事能力还是很强的。
实际上严格来说,我应该是他的上司,我叫路宁,故乡浙江,现在是一名负责刑事案件的督察,我带的队在整个中区来,破案率都是第一的。
言归正传,当我终于爬上山顶的时候,天已经开始微微发亮了,找了一个比较舒服的位置,我们坐了下来。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远处的天空渐渐从灰白变成了鱼肚白,周围的云朵,也慢慢的被染上了红晕,天空越来越亮,太阳就像个火球一样,燃烧着,跳跃着,冲破了云霄,冉冉升起,好壮观的景象啊,我不禁感叹道。
“好美啊!”小睿忽然变得很兴奋,一边拽着我的胳膊,一边在我耳边大声嚷嚷道。
“放手啊,疼死了。”胳膊被拽的生疼,我不得不一边扯开他的手,一边出言提醒道。
“哇,好帅啊!”小睿继续发花痴,我才留意到原来他说的不是日出。
很好奇他在看什么,于是我也把头转向了他视线看过去的方向,山崖边有人正在拍照,有个身材高挑的人正背着太阳站着,白色纱织衬衫被风微微吹开下摆,露出腰部曲线上一圈细腻光洁的皮肤,阳光从他的背后铺散开来,仿佛在他身边展开了一双光彩夺目的羽翼。那个人在摄影师的指点下,摆出各种各样的
pose,看着他们专业的设备,我猜想,应该是明星或者艺人在拍写真吧,平常人是摆不出这么大的阵仗的。
小睿还要看,被我拉着离开了,我说日出看也看过了,现在是不是该回家睡觉了。小睿笑骂我一天到晚都离不开那个床,他说不急着回去,好不容易来一次,当然是要去蝴蝶谷转一圈在走。
说实话,那个地方,我不太想去,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那个名字,我的心里就很不舒服,虽然我从来没去过那里。
被半拉半拽着,翻过了一个山头,我们正式来到了蝴蝶谷。
蝴蝶谷两面环山,中间谷底贯穿着一跳溪流,环境十分清幽,在一处阳光充沛,花草繁茂的山谷里,住着数万只蝴蝶,当我们一走进时,蝴蝶竟围绕着我们翩翩起舞起来,场景甚是壮观,看的我目瞪口呆起来。
小睿告诉我,由于这里特殊的地理位置,一年四季都温暖入春,再加上这里古木参天,野草翠绿,有常开不谢的各种野花,十分适合蝴蝶的生存环境,所以这里几乎成为了蝴蝶的一块私家领地,蝴蝶谷的名字也由此而来。
小睿还告诉我,其实蝴蝶谷的入口正对着的就是高速公路的延伸段,以前经常有车子直接开进来,又快又方便,我问他那我们为什么不从那里走,而是要爬山这么麻烦。
小睿说,蝴蝶谷入口有个很大的山庄,叫蝴蝶山庄,山庄一直是半民居半对外经营的状态,凡是进蝴蝶谷都要经过山庄,经常会有人玩的晚了就在那里吃饭和住宿,山庄也经常会举行舞会和
party,可是几年前,山庄发生了一次大的变故,从此荒废,之后也有人依然从那里进谷,可都说路过黑漆漆的山庄时觉得很恐怖,还有人说那里闹鬼,慢慢的那条路也就荒废了,没什么人走了。
说的这么神秘,搞的我都想探险去了,我笑着给了他一拳。顺势坐了下来,躺倒在了草地上,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习惯了城市里喧嚣吵闹的生活,此时望着头顶上的蓝天白云,确实有种很惬意的感觉。
他不知道又跑哪去疯了,我闭上了眼睛,享受着暖暖的阳光洒遍全身的感觉。
突然眼前一黑,我立刻睁开了眼睛,有个人正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刚才的光线变暗,是他遮住阳光所带来的阴影。
我条件反射的坐了起来,对上了他的脸,很漂亮的一个男生,或者说很可爱,五官清秀,唇红齿白,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我,他的睫毛密而长,发色和瞳孔一样都是纯粹的黑色,风一吹,有些刘海就调皮的跑到了额前,遮住了眼睛。
“你…有事吗?”我开口,却发现声音有些沙哑。
“你好,我叫金书樱,我在那边拍照,可我们的打光师傅有点不舒服,你能帮我们拿下遮光板吗?”他说着话,手下意识的去拂开刘海。
我对帅哥向来没什么免疫力的,愣愣的看了他几秒“日本人?”就点头答应了,他冲我微微一笑,轻声说了一句“谢谢,不过我不是日本人呢,名字日本化罢了。”
我瞬间就觉得,阳光都没有他的微笑灿烂,那一刻,我就像中毒了一样。
二
我拿着遮光板,一会向左,一会向右,有时候会离他很近,我仔细的观察着他,看他在摄影师的指点下摆着各种各样撩人的pose,拍了几张之后,摄影师说要在往谷里去一点,想多拍些蝴蝶围绕的景象,问我是否愿意前往,我其实挺累的,想要拒绝,可是一扭头,就看见他正在换衣服,那是一件很中国风的丝绸女装袍子,上面绣着大朵盛开的牡丹花,纯白的丝绸贴着他细腻的皮肤,我突然很想伸手去摸一下,到底是丝绸锦缎更柔顺,还是他的皮肤更滑腻。
因为这里现在除了我们没有其他游客,再加上大家都是男人,他就这样当着我们的面换好了衣服裤子,转头过来见我在看他,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当模特时习惯了,我们在后台经常就这么脱光了直接换衣服。”
我其实想说,我真没你想象的那么纯洁,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我恐怕早就流鼻血了,模特就是模特,身材皮肤都保持的好好。
我答应了摄影师要一同前往的要求,跟小睿打了个招呼,他说他一会进去找我们,然后一行人就往蝴蝶谷深处进发。
小溪掩映在绿草中,我们一路说说笑笑,倒也不觉得路途疲乏,遇到好的景色,他们就会停下来取景,金书樱那张年轻的毫无瑕疵的脸,在这青山绿草鲜花之间,对我来说,是种别样的诱惑。
我们来到了蝴蝶谷的中段,这里的蝴蝶突然多了起来,而且毫不畏惧的围着人打转,他们决定就在这里拍照,中午的日头有点烈,我不停摆弄着遮光板,看着金书樱身着华服,在蝴蝶中翩翩起舞的样子。
中间休息的时候,他递了一瓶水给我,说是谢谢我给他们帮了这么大的忙。我说他的衣服真漂亮,他说这是他们公司一个很出名的设计师设计的,他们今天要拍的这组照片就叫“蝶恋花”,他是这一套服装的主秀模特,听他的语气,很自豪的样子,我对时尚界并不了解,只想着这应该是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事情。
休息了片刻,他们又开始了拍摄,金书樱执意要站在一块靠近山边突起的石头上,山风吹动他的衣摆,在加上蝴蝶萦绕,那样的镜头拍下来一定很美,摄影师也同意这么拍,可是随行的其他工作人员不同意,说是太危险了,没有任何保护措施,万一不小心失足掉落,就算不死也得残了。
金书樱说,不怕,我这是为了艺术献身。
我其实很想笑,这山虽然高,但是坡并不陡,而且一路都是枝桠树杈,就算摔下去,最多骨折加全身擦伤。
我还在往下看,这时,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从这里下去,就是蝴蝶山庄的入口了,听到这个名字,我顿时觉得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涌,忍不住坐在石头边上干呕了起来。
我的动静不小,立刻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金书樱以为我是太累或是中暑了,忙拿着一瓶水冲了过来,我坐的地方有些靠边,他长腿长脚的不好落坐,干脆一屁股坐到了石头上,扭转了身子面向了我,两只脚悬空的垂在了石头外面。
轻轻的抚着我的背,直到我不在干呕,才把水递了过来,我漱了一下口,然后又喝了几口水,告诉他我没事了,然后才发现他的姿势非常危险。
其他人见我没事,又回去各忙各的了。
我让他赶紧回来,别在这样坐了,他微微一笑说,这有什么,我以前在国外的时候,经常去探险呢,说着,一只手撑着石头想要起来,也不知道是坐了太久腿麻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的腿刚接触到石头就突然一软,整个身子一偏,朝下跌去,我根本来不及多想,伸手就抓住了他的胳膊,我忘记了自己也没有任何的着力点,就这样,我们两个抱在一起,朝山坡下滚了下去。
在意识模糊之前,我隐约听到有人在喊金书樱的名字,头好痛,我闭上了眼睛,手却还在死死的抓着他。
再次睁眼,是被一场大雨浇醒的,我动了动身体,浑身酸疼的厉害,不过还好,都是皮外伤,骨头倒是没事。天色很阴暗,我手机早就在滚下来的过程不知去向,我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身边没有金书樱,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如果是在平常,就算是阴暗的天气,我的目力也能看到很远,可是大雨却阻隔了我的视线,我艰难的爬起来,高声喊着金书樱的名字,然后看到在我身边不远处,有个白色的身影动了一下。
我几乎是小跑到他身边的,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他,要是换做从前,我一定都恨死他了,要不是他,我怎么会到这种鬼地方,黑暗,阴冷,恐怖,潮湿,还不知道救援队什么时候能赶到。
他的衣服已经被树枝划的不成样子了,此刻人正在瑟瑟发抖,我把衣服脱下来给他披上,然后使劲掐他人中想让他清醒,几秒钟之后,他睁开了眼睛,我想,他一定是被疼醒的。
他看到是我,第一句话竟然是“对不起”,我心里一软,有在多的埋怨和不满,也都散去了。
“你还好吗?有哪里不舒服的?”
“我的脚好痛。”
我心里暗道一声糟糕,不会是骨折了吧,忙去看他的脚,仔细检查了一番,才松了口气,告诉他,没有骨折,只是有些轻微的扭伤,看红肿略带黑紫的程度,应该是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中毒了,不过看情况,不是什么致命的毒,尽管如此,也不能耽误,得要赶快处理。
“不知道救援队什么时候能来。”金书樱喃喃的说道。
“这么大的雨,不知道会不会引起山体滑坡,还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进来,我们要先自救。”
“对了,他们说,这里是蝴蝶山庄的入口,我们不如先去那里躲躲雨吧。”
没来由的就是讨厌那个地方,我压抑住心里那种恶心的感觉,点了点头,这确实是唯一的办法“你还能走吗?”
“嗯,可以。”
搀扶起来金书樱,我直接带着他就朝左边走去,他很愕然的看着我说,“你来过这里?”
“没有啊!”
“那你怎么就这么肯定入口是在这边?你都不在看一下四周吗?”
听他这么说,我也楞了一下,就好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熟悉感,让我想也不想的就朝这边走去,“直觉,相信我,我是个刑警。”
金书樱不在说话,我们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的在瓢泼大雨中前行,十几分钟之后,真的看到了一扇白色的雕花大门。
“你们的直觉都这么准吗?”金书樱问道,但是我并没有答话,越是靠近这里,我心里的不安和烦躁就越是强烈,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以前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铁门上是一把精致的暗锁,我目测了一下,用石头是砸不开的,铁门不是很高,我可以翻进去,可是金书樱不行,他的脚扭了,走路都很困难。
我往里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一片,头又开始疼,一些光怪陆离的幻想从眼前闪过,我鬼使神差的走到了铁门的一边,蹲下身子,搬开了一块石头,底下赫然出现的一把钥匙让我一阵头晕目眩,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一切都做的如此的自然,这令人讨厌的熟悉感。
金书樱收起了那种调侃的语调,他冷冷的看着我说,“这也是你的直觉吗?”
我苦笑一下,晃了晃手里的钥匙,“没想到还有人和我以前一样无聊,怕忘带钥匙半夜回不了家,就在门口偷偷藏一把。”
金书樱半信半疑的看了我一眼,似乎也找不出我话里更多的漏洞,有些习惯,是会有很多相似之处的,他撇了撇嘴说道“快开门吧,我很冷,脚也很疼。”
我拿着钥匙,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打开门,这里果然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推开大门,我搀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向那看似无边的黑暗中。
三
院子很大,杂草丛生,树立在两旁的灌木丛被风吹的沙沙作响,在这漆黑的夜里,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
金书樱身上穿的全是当时拍照时的那身丝绸华服,此时早已碎成了一条一条的,要不是我给他披上的外套,他现在几乎就处于半裸的状态。
在大雨中前进,让我们的速度慢了很多,我又冷又饿,还要搀扶着有脚伤的他,这庭院仿佛深不见头。
越往里前进,我的不适感越加强烈,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事实上,我已经什么也吐不出来了,就在我们的体力达到极限,就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那幢白色的建筑。
圆顶的欧式建筑,看上去看壮观,可是掩映在这深山峡谷之中,又是在这样一个风雨飘摇的夜晚矗立在这里,让我这个无神论者都不禁想起了电影里经常出现的鬼屋。
“你还楞在这里干什么,快扶我进去啊,我快冻僵了。”见我迟迟不动,金书樱在旁边推了一下我的肩膀。
白色的大门并未上锁,一推,就缓缓的打开了,并没有恐怖片里那种咯吱咯吱的声音,我想,大概是因为这门质量好吧。
还没走进屋,扑鼻而来的就是一股浓重的尘土味道,看来这里确实很久没有人来过了,我不得不让金书樱靠在墙边,然后把两扇门都打开,静置了一会,等我们能适应了里面的空气,才慢慢的往里走去。
雨夜没有月亮的光,眼睛就算适应了黑暗,目力所能看到的地方也是有限的,我伸手去摸裤子兜,还好,防风打火机还在,微弱的火光已经足以让我们看清屋里的大概情形,所有的家具都被白色的布盖着,在加上墙壁的颜色,一下看过去,满眼的白色。
我伸手,拉开了茶几前面的白布,扬起一阵灰尘,呛的他直咳嗽,白布下面是一张巨大的真皮沙发,我扶着金书樱坐了下去,他几乎是一挨着沙发,就瘫倒在了上面,我在他旁边坐了下来,说实话,我也累的够呛。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空荡的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粗重的喘气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金书樱缓缓的坐了起来,靠近我,身体的温度热的吓人,我心里暗道糟糕,这大半夜的折腾,又是受伤,又是淋雨的,他发烧了。
我把手抚上了他的额头,很烫,来不及去多想,我伸手脱掉了他身上暂时只能称作布条的东西,白天还在阳光下翩翩起舞的少年,现在就想是一只折翼的天使,蜷缩在我的怀里。
脱光了他全身的衣服,只剩下一条性感的内裤,我把他放平让他躺在沙发上,把刚才撤掉的单子摺好盖在了他的身上,这时候,也顾不得是干净还是脏了。
他还在发抖,一直拉着我的手不放,我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茶几正对面好像有一个壁炉,此时要是能升起一堆火来,也许情况会好很多。
好不容易松开金书樱的手,我走了过去,壁炉还有一些柴火和碳,也不知道过了这么久,还能不能用,我扯过了旁边的布,试着用打火机点燃,这种棉质的布料非常好点燃,我把它们点着之后一股脑都塞进了壁炉,黑色的烟呛的我直咳嗽,我站起身把大门和附近窗户全部打开,这地方荒废了那么久,谁知道烟囱还是不是通畅的,我可不想还没被救援队发现,就一氧化碳中毒而死。
碳和柴火终于被点燃了,屋里的烟也散去了大半,看来烟囱还没有被堵塞,我把茶几挪开,把沙发推近壁炉,温暖的感觉瞬间遍布了全身。
壁炉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大厅,我环视着四周,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我发誓,我没有来过这里,难道是在梦中?
我没办法去解释这一切,当整个屋子不再陷入黑暗时,我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恶心和不适感在慢慢消退,我告诉自己,这也许只是生活习惯相似的问题,譬如,我们都喜欢在茶几右边的抽屉里准备一些蜡烛,以备不时之需,又或者,在厕所靠墙的壁柜里,放着应急医药箱。
很多药都已经过期了,时间停留在三年前,我翻出了一些酒精和碘酒,想着要先帮金书樱处理一下脚伤。
我用镊子小心翼翼的帮他挑出了几根毒刺,这个过程大概有点疼,他闭着眼睛嘤嘤咛咛的哼唧,要不是身处这种环境中,我恐怕早就勃起了,这个妖精。
用酒精消过毒之后,又擦了一点碘酒,然后拿纱布小心的包好。我用盆子在外面接了一点雨水,然后用剩余的纱布蘸着水给他做冰敷。他的身体还是很烫,人却陷入了意识模糊中,一个劲的喊冷,药箱里的退烧药过期太久,我不敢给他吃,最后一咬牙,也脱了衣服,钻进了被单下,我几乎是立刻,就被他的长手长脚缠住,动弹不得。
在闭上眼睛睡着之前,我确认了一件事,他的皮肤比丝绸还要滑腻。
四
这一觉,我睡的并不踏实,我做了很多奇怪的梦,草地,小溪,秋千,野花,雕花的长廊,潺潺的流水,一个穿着白色丝质旗袍的女人,上面绣满了飞舞的蝴蝶,她总是远远的站着,有时在哭泣,有时在沉思,我很想看清她的脸,可每次一靠近,她就扭身走开。
梦里,还有一个男人,他一直在走,从不回头,我就这么跟着他,从大门走到前院,在慢慢上楼,一层
…
二层
…
三层
…
阁楼
……
推开窗户,纵身一跳,血在草地上流淌,蔓延开来,盛开着一朵朵红色的花,荼蘼肆野
……
我走到他面前,想去翻开他的身子,看清他的脸,然后我的视线开始模糊,无论怎样,也看不清那张逐渐放大到模糊的脸,视线定格在了那扭曲的瞳孔上,惊悚和恐惧充斥我的心,我害怕的想逃,却怎么也挪不动身子,张开的嘴巴却呼吸不到任何空气,窒息的感觉在蔓延,我惊觉自己会这样慢慢死去。
“喂,你怎么了,快醒醒啊?喂??你疯了吗?”突然,有人在身边使劲的推我,意识慢慢的回到了我的脑海,同时,还有一只手在死命的掰我的手指。
我终于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喘着粗气,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感觉真好,睁开眼睛,看见的是金书樱一张焦急的脸在我眼前无限放大。大概是刚才梦中的景象吓到了我,我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一把推开了他。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竟然被我一把推到了地上,此时正一脸愕然的看着我。
“你干嘛?”我问他,抬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冷汗涔涔。
“我还想问你干嘛呢?”他坐在地上没有动,皮肤上的红晕退去,又露出了一身的白皙光洁。
“我怎么了?”
“我一醒就看见表情狰狞,满脸是汗,还用手掐自己的脖子,吓死我了,赶紧想把你叫醒,结果你一醒来,就这样对我啊。”我从他的话语里听不出什么埋怨和委屈,我想他应该不会是真的在生气。
我伸手把他拉了上来,“我做噩梦了,很恐怖。”
“第一次见有人做梦自残的。”他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的脚没事了吧?人呢,还发烧吗?”我不想在继续这个话题,梦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很可怕的存在,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梦到那些,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是谁,为什么在梦里我会以一个偷窥者的身份去洞察这一切。
“不发烧了,不过脚还有点疼,多谢你昨天晚上照顾我啊。”
“不客气!”
我抬头看向窗外,雨还是下个不停,天蒙蒙的,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我叮嘱金书樱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我去大门口做一些记号,好让救援队知道我们在这里。
弄完这一切回来,我又被淋了个透湿,金书樱不在房间里,我纳闷,就他这么个伤残人士,不在这里好好呆着养伤,又跑去哪里了。
就在我发呆的当口,金书樱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喊我去给他帮忙,我看他看的眼睛发直,头发因为没有刻意打理,而柔顺的贴着前额,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俊美异常,卸了妆后的皮肤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光泽,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泛着淡淡的粉红色,左耳的钻石耳钉闪耀炫目,让他整个人帅气中透着一丝不羁,这哪还是我昨天看到的那个清纯阳光的美少年,这分明就是一妖孽。
更让我郁闷的是,他赤裸着的身体竟然只穿了一条小内裤,白皙的皮肤,腰部线条流畅的曲线,笔直修长的大腿,无一不刺激着我脆弱的神经,我顺手拿起散在沙发上的单子,走到他跟前,围在了他身上“你要是在病了,我可不会照顾你,任由你自生自灭去。”我恶狠狠的说道。
他却不以为然的样子,“我的衣服破成那样,穿跟没穿一样,而且那么脏。”
“你好歹遮一下啊。”
“怕什么,这里又没女人。”
男人更可怕,我在心里腹诽道,然后扭头问他,喊我干嘛。
他指着后门出去之后,旁边一个隐蔽的小屋说,这里有碳和柴火,壁炉里的火快灭了,你去加点吧,我脚疼,拿不了太多。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用眼神询问他怎么知道这里有碳的,他翻了个白眼,看都懒得看我,“找的呗,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有可怕的第六感吗?”
“看来这里应该是在冬天来临之前荒废的,所以屯了这么多的碳还没来得及用掉。”
“你们这么喜欢分析吗?那你不如分析一下那后面的果树上结的果子还能吃吗?我肚子快饿死了。”
顺着他指的方向,我往后院望去,一副颓败的样子,地上杂草丛生,不过不远处的几棵果树倒是零零散散的挂了些苹果,估计在来一场大暴雨的话,这些果子也就要烂掉了。
往壁炉里添好了柴火,又洗了一些苹果,没人打理过的东西就是难吃,酸的牙快倒了,不过真的饿起来,也就顾不上这么多了。
金书樱勉强吃了一个之后,就说什么也不愿意在吃了,直嚷嚷着难吃,我说大少爷你就忍受一下吧,救援队到现在没来,八成是进山的路塌方了,这雨还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你想等饿死了,让他们来给你收尸?”
金书樱骂我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说那你要怎么办,不吃果子吃我?
好啊好啊,听我这么说,他来劲了,往我身上一靠,上下其手起来。我被这小崽子的动作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要把他从我身上扒下来,他有没有一点危机意识啊,我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他我是个GAY,看他还敢在开这种玩笑不。
可还没等我说话,他就凑到了我跟前,阴森森的说,“JC哥哥,你装什么啊,我们是同类!”
“你说什么?”我很想知道,他所谓的同类的是什么意思。
“从你刚才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我们……是一路人……”
有那么明显吗?我自言自语道,下一秒,这个耐不住寂寞的臭小子就已经吻上了我的唇,这个时候在推拒就显得太做作了,我顺势也搂住了他,开始回应起这个吻来。
就在我们吻的天雷地火,难分难解的时候,突然“砰”的一声闷响,从屋外传来,我的脑子像过电了一样,闪过了一个人从高空坠落的景象,是梦中的那个场景,可是在梦中,我却并未听到过任何声音。
我有些惊恐的推开了金书樱,那人和我一样,也是一脸的疑惑,很显然,他也听到了那个声音,我们俩对望了一眼,一起扭头看向了后院。
五
“去看看?”先回过神来的是金书樱,他推了推我的胳膊。
“我去看,你在这里等我。”我看了眼他还有些红肿的脚踝,站了起来。
“一起去吧,我不放心。”他拽了一下我的衣角,也起身,把单子披在了身上,我没说话,自己朝前走去,他就一瘸一拐的跟在我的身后。
推开后院的门,滂沱大雨中,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倒在了地上,他是面朝下趴在那里的,雨太大,阻碍了我的视线,看不清楚,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啊
………
”身后忽然响起了一声尖叫,在这死一般的沉寂中,显得特别突兀,我皱着眉头揉了揉耳朵,回头,看见金书樱一脸惊恐的用手指着前方“死
…
死人
……
这里怎么会有死人
……
”
我把他的手拉下来,握在了自己的手里,有些不耐烦的说道,“都叫你不要跟着出来了,你偏不听,吵死人了。”
“他
…
他可不是我吵死的。”金书樱还在发抖,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不过他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成功的化解了现在这种诡异的气氛,我听的只想笑。
他的力气很大,把我的手攥的生疼,我好不容易安抚好了他的情绪,让他在这里等着我,我过去看下情况。
他很不放心的叮嘱我,千万要小心。
一想到又要去淋雨,我的头就疼,好不容易把自己烤干,就又要出去,我真的很讨厌那种全身湿滑黏腻的感觉。
左右看了看,也没有可以遮雨的东西,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走进了那个人,我才察觉到不同之处,难怪从第一眼看到就觉得不对劲,这根本不是一个真的人呢,只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道具模特。
我踢了一脚,让他翻过了身子,黑色的西装已经沾满了泥水,由于是高空坠落,模特的脸已经被摔的凹陷了进去,眼珠子也不知道掉到了哪里去,只剩下两个空洞的眼睛,死气沉沉的注视着这一切,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即使知道是假的,心里也会觉得很不舒服。
还没等我晾好衣服,就感觉后面有人贴了上来,一条湿滑的舌头舔过我的脖颈,引得我全身一震战栗,紧接着,一只手慢慢搂住了我,这个人仗着个子比我高,把我整个人都圈在了怀里,那只不安分的手,从胸前滑到了胯下,一边轻轻的揉捏,一边在我耳边用魅惑的声音低语道,“怎么那么小气,看一眼又不会死。”
这孩子,关键时刻非要说这么让人出戏的话吗?
我勉强克制住自己要翻涌上来的冲动,腾出一只手来,摸索着捏住了他手腕处的关节,只是稍微一用力,他就疼的大叫了起来,立刻松开了那只不老实的手。
“喂,你干嘛,想废了我的手吗?”
“谁叫你在那里不老实的。”我挣脱他的怀抱,裹紧了单子,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他又不死心的凑了过来,“JC哥哥,你刚才明明也有反应的嘛,为什么不让我继续下去。”
“打住!”我向他伸了伸手,挑衅的看了他一眼,意思是还敢摸,那只手也不想要了吗?可能是刚才下手真的太重,把他吓住了,他赶紧缩回了自己的爪子,我这才开口说道,“少来撩拨我,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啊?”
“我要去阁楼上把那些模特道具摆好,再来几出这样的恐怖事件,不被吓死也得给吓出个精神病了。”
“哦,那我也要去。”金书樱说着,又搂紧了我的胳膊。
“你给我好好在这里呆着吧,我可不想带着个瘸子上上下下的。”
“你歧视伤残人士。”金书樱嘟嘴的样子真好玩,要不是场合不对,我都忍不住想上去亲一口了。
打量了他一会,我问他“你是不是害怕了?”
“害…害怕什么?我怎么会害怕?”
眼神一瞬间的慌乱被我捕捉到了,说到底,他还是个孩子,而且以前一定是个被人宠上了天的孩子,哪里经历过这些事情,心不由的放软了,拉起他的手说,“那还不起来。”
看他一脸坏笑的挂在自己身上,我不由的叹气,路宁啊路宁,你什么时候也变的这么有爱心了,要知道以前,我可是从来不在乎别人死活的。
带着他这个大累赘好不容易来到了四楼,我让他在屋子里呆着别乱跑,我去把模特道具都搬进来,他答应的很好,我在一遍一遍往回搬的时候,就看见他又在那里翻这翻那了,我忍不住开口骂他,他却说,这里全是名牌衣服,他只是想看看有没有合适我们穿的,借来用用,真是拿他没办法。
当我终于把最后一具女模特搬进来的时候,他的手里已经多了两件
…睡衣?没错,目测是像睡衣的衣服,真不知道他脑子里怎么想的。
关好阳台的门,我对他说下楼吧,却见他呆呆的站在那里不动,嘴巴惊讶的大张着,我好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他正死死的盯着我刚刚搬进来的那个女模特,我看了看,没什么特别的啊,于是就想调侃他,怎么着,见到假人也发情?
却见他的脸色不对,越来越白,我走到他身边,伸手轻抚他的后背,缓缓的开口道。
“金书樱?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