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望着镜中的自己,我知道十年并非姐姐说的如一日。
十年前,我成为姐夫的“小三”,我以为只要保养得当,十年如一日,二十年如一日,都是可以的。
我不用上班,这是姐夫的承诺。我也不用干家务,这也是姐夫承诺的。我只要好好爱自己,这当然还是姐夫承诺的。
我相信了,因为姐夫是真有钱,上班不就是为了挣钱吗。姐夫有钱,还要我挣钱干吗?
十年,我一天班也没上。没有披星戴月的辛苦,也没有职场的尔欺我诈。只有每天睡到自然醒的慵懒惬意。
十年,每天看着保姆兢兢业业地伺候我,我真的好多次心里都过意不去,毕竟,我也是农家出身的孩子。可只要我动恻隐之心,保姆那有时流露的对我的现状猜疑或不屑,就会像触电似的,让我猛然清醒。我于是又闭嘴不说体恤的半句话了。
十年我是真的用心爱自己。
姐姐说,我不好好爱自己,我的脸上就会失去光彩。
起初那两年,只要我稍显憔悴,我姐就会比我还心疼,遍遍的叮嘱我,妹,要好好保养自己,一切按你姐夫说的去做。咱姐俩不拿捏住他。咱弟的大房子,咱爸妈的好日子,就没保障了。我只是占了这个坑,而你才是咱老沈家的大功臣。
十年,弟弟有了大房子。
十年,父母在老家那方圆百里,风头出尽。尤其是我爸,那个眼皮耷拉,一辈子除了赌,还是赌的干瘪老头,已经学会对自己的乡人说话拖长音,翻白眼。甚至学会了乡人所说的,你爹啊,不是一般人了,过去城里人对咱乡下人的高傲,你爸学的可到位了的。
我知道,这十年非一日。
二
十年,姐姐的房子,换了一套又一套,终于,他们一家住进了城北的大别墅,在计划生育的政策还没完全开放时,姐姐又为姐夫偷偷的生养了姐夫梦寐以求的儿子,我的小外甥。
十年,姐姐在姐夫家的地位终于稳固了,她不再是占坑人,她是夫人。她的一双儿女,是公主,是王子。
十年,与姐夫做爱,我从起初对姐姐的一条心做成事,到慢慢的分崩离析。姐姐那张于我来说真诚的脸,早已充盈着对我的算计和嫌弃。
十年,我由对姐姐的真心,羡慕。到现在的嫉妒,憎恨。
十年,我想过要结束这种生活。可我那因眼疾整日流泪的老母亲,那两个布满皱纹的深眼眶里,便如两处泉眼,白天黑夜的流不尽浑浊的水。
我那强势的父亲便会用他那白眼仁多黑眼仁少的眼怒对着我。还有我的弟弟,弟妹,他们都会用鹰隼般的眼睛狠狠睨我。好像我大逆不道,好像我不继续,这世界就不该有我的容身之地。好像他们眼里曾经的功臣,失去姐夫的依附,我便是土墙上滑下的烂泥。
十年,眼里纯净的外甥女,日复一日聚集了对我的厌恶和仇恨,它们便足以把我吞噬。
十年,原本这个世上没有的小外甥,也长成了八岁的儿童。这个儿童成了与外甥女一起对付我的帮凶。说我脏,说我烂,说我本就不该是我姐姐的妹妹。更不配做他们的小姨。
我不敢再随便踏进姐姐家的门,我清楚这十年非一日。
三
十年了,我的泰迪狗扎西也老了。
十年前,扎西才两个月,便与我为伴。刚开始,它是那么可爱,雪白的小卷毛,常被我打理得一尘不染,俩个小耳朵,被我弄成了两个羊角辫,细长的腿,也被我穿上了粉色的毛线鞋,看上去就像一个邻家的小女孩。
那些日子,我除了极尽所能哄姐夫开心,就是打扮扎西,让自己开心。
那时的扎西和我是这个院子里最靓的风景。
小狗一脱我的手,便撒欢的跑,一会儿进草丛,一会在我的裙下面。
院子里年轻的,老人们,只要见着,都会啧啧几声后,艳羡的说,这狗漂亮,姑娘就更俊哦!
我知道,因为有我的漂亮,才有扎西的漂亮。
如今,扎西老了,我也不再那么靓丽了。
一天,姐对我说,你那扎西是不是六十岁了,又胖又笨,还那么宠着?
我知道,无数个夜晚,姐姐一定也对姐夫说了,我那妹妹都四十多了,你还需要她?
一天,姐姐对我说,你真的不准备结婚?
我说,不是你说,我们姐俩伺候姐夫一辈子吗?
姐姐说,那会,我脑子可能出了点问题。当然,你现在才四十六岁,应该要去结婚,还来得及吗!。
当晚,当姐夫又像过去一样,蹂躏我的身体时,我趁着姐夫高兴时问,亲爱的,您准备如何安排我的后半生?
姐夫说,你就听你姐的吧!如果不愿意,你也可以自己作主的。
我点了点头,知道我和我的扎西一样,这十年确实非一日。
四
十年,我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我仿佛甘愿,也只能做一只笼中的金丝鸟。
十年,我的生活空间,就是这套公寓房,还有公寓楼下的这个院子,还有我的扎西。
扎西老了,老的雪白的卷毛成了灰黄,怎么去打理,都恢复不到曾经的美丽。
我也老了,老得我在这公寓小区里一天溜达无数遍,也没有人会再多看我一眼。
十年,我的原生家庭,从需要我。到担心乡人问及我现在的生活状况,我是一个尴尬,我是一个不应该存在的存在!
十年,我的泰迪扎西,以懵懂孩儿,到垂暮之年。
于我,于世界,十年非一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