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烦躁不安,刚吃过午餐,她决定把自己关进卧室。

过了九月,她感觉周围的事物都变得柔和起来。她望着窗外那个树,被白蚁附着的树干上,全是黄泥,她不记得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应该是没有太长时间,几天前,还是一周前,树看上去还很健康,也有人试图除去这些泥。她在想,这些白蚁从哪里迁徙过来的,这棵树会死去吗?她无动于衷,对这棵树。

接到他的电话,莫名地突然响起来,她心头一震,拿起桌上的手机,是他,那个倒背如流却显示着陌生号码的手机,她都忘了,她删了他的电话,没有备注的突兀的出现在她的手机屏幕里。她接通了这个电话,熟悉的声音,故作亲昵的问候,她怎么就想到了这个形容词,上次吵架的时候,她情绪激动地告诉他不要再找她,斥责他隐瞒了结婚这个事实,最终不欢而散。这么多年,她从一开始满心欢喜、心跳加速,到现在已经习惯他的突然出现,却还是会有那种特别的思绪夹杂在里面,于她而言,此生他都是特别的,无可替代的特别,已经进入血液,每天都要经过她的心脏,通过她的呼吸,提醒她,他在,一直都在她的意识里、潜意识里。

挂断电话,她只发呆地盯着花瓶里的花,昨日从花店里买回来的鲜花,只一朵,插在瓶里,这秋天,就干涸出现不好的纹理,失去水的边缘颜色显得更加深更加暗了。她转动着花枝,没有一个面令人赏心悦目,又没有买新的花,索性就这样留在花瓶里。花店里只有鲜花,品种单调,玫瑰,康乃馨,百合,因为婚庆,玫瑰的种类倒是蛮多。这里的消费也只剩下基本的日常生活,内地城市的经济相对不够发达的县城里,还不能养一群文化人,或者极端享乐主义者,要是县城里有个考上清华北大的学生,那将是多么值得庆贺的事情,粘贴光荣版,地区新闻进行报道,政府拨款发放奖金,所有好事都落在你头上。她知道是因为,邻居正好是个清华大学的好孩子,她曾经也是羡慕的,现在却对这些荣耀和关注望而却步,她只思考着自己的生活。

她只思考着自己的生活,就如眼前的花,花瓶是中式风格,买花瓶的时候,正好在网上商城选茶托,就在同一家店铺里看上了这个手绘着荷花和池鱼的花瓶,不适合放花束,倒适合放植物,像新长出来的吊兰,或者柳枝。她想,要不回来去河边折一株回来。

在这座城市里居住,这么多年来,她的性子越来越淡,近些日子她也是极少出门,只有非要出去的理由,不然她宁愿呆在家里,可是她不喜欢“宅”这个称呼,明明讨厌一切把事物分文别类的方式,又自己给这些东西贴满标签。

这是一个南方的小县城,这是一个经济并不发达的地方,没有高铁和火车经过,只有一条G4高速公路,和一条才改道不久的107国道,这两年环城路的修建,市政终于决定将107国道改在了环城路,这样来往的大货车经过时方便了许多。可混乱的交通一直没有得到根本的改善,市里的人一谈到这里,都说交通混乱,至于人,却没有过多谈起。而她倒不是因为这些,她不喜欢这座小的城市,出门就会遇见很多认识的人,在这里,她是一个乖女孩,邻居非常喜欢她,喜欢和她打招呼,她觉得这是负担,遇见认识的人是负担,就像离开屋子之后,就没有属于自己独立的空间。

这是单位小区,住着一些在国家事业单位工作的人们,她从镇子里搬出来就一直住在这里,好像这里从来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她只能看着窗外的那棵树,越长越高,越过对面防护堤上的三层楼建筑,为了得到更多的阳光,而不停地生长,现在却被白蚁爬满了躯干,都快到三楼了。她喜欢自己的房间,背离阳光,阴暗着,只有远处可以看见阳光,这座满是山坡的城市,她家在二楼。她喜欢这样,特别是漫长而寒冷的冬天,却极少会有大雪降临,那年冻灾,这个只会下冻雨的城市,导致着电网瘫痪,回家团年的人们被留在了路上,年关逼近,她的妹妹才半岁,见的次数不多,却甚是喜欢,那个小姨的孩子。

而今,她一想起那个小姑娘,就满是头疼,已经九岁半的年纪,坏毛病却比她的年纪还多,她还是喜欢着这个小姑娘的,小姑娘也总是粘着她,两人差了14岁,却还是时常呆在一起,她也有时喜欢捉弄人,小姑娘至少在她面前,不再由着性子随意发脾气了。

没有化妆镜的生活,她已经很多天没有仔细看过自己的脸了,整日除了听歌就是看一些作品,没有目的,随时兴起,书柜里有很多翻完的,只看过几页的,和没有动过的书,有些甚至连封面都没来得及撕去,杂乱地堆放在一起。整间屋子乱糟糟的,离开卧室也是如此,房屋翻修持续了很多天,一个月,两个月,还有一个月才能完工吧,工匠们断断续续地做着,家里除了杂乱就是积着厚厚的一层灰。她反倒在这样的环境里突然安定下来,已经失去了她能整理的范围,等过了这个工期,一些局部的修饰,她决定自己制作,就像小时候一样,曾经住过的那个房子,墙上满是她画在纸上并修剪下来,用胶水贴上的画。

那时候只有黑色铅笔,她从来不知道彩色铅笔这样的东西,而在那个镇子里,那个只有一条马路的镇子,除了水彩笔,是不会出售其他绘画工具的,就连画纸,都是她用数学本撕下一页,认真画上去,再根据轮廓仔仔细细的裁剪下来贴上去的,涂满胶水的那个扎着两条马尾辫的穿着裙子的女孩。她想,如果现在回到那个墙面剥落的房子里,应该也只能带着墙体一起被撕开,那个孤单的小女孩,陪着太阳和一些不记得的画片留在了那间屋子里。

她突然思绪又回到了他,那个胖胖的男人,她其实讨厌用“男人”去形容他的,她喜欢用“男孩”形容他,这个从很小很小就已经存在在她生命里的男孩,突然就长这么大了,她甩甩头,去除掉这样的想法,他明明比她要大,怎么能这样形容他呢,对于形一件事一个人,她总是拿捏不住,她只记得他小时候很胖,现在也很胖,只是青春期的时候很瘦很瘦,那时的他叛逆的很,却一直对她很好很好,有一个单眼皮,瘦瘦的,头发很长,却十分乖巧的女孩子,说话细声细气,不善于交际,却还不讨厌。面对情敌们,他的女朋友,应该算得上是她的情敌吧,她这样想总觉得别扭,而面对情敌们,她只能这样去评价她了,那个他的小女朋友,她都不记得那个女孩的名字。而他众多女朋友里,她也只记得一个,一个老师,她只见过三面,就再也消失在她的生活里了。只记得他最后一次提起那个女孩,非常不好的评价。她不再问那些女孩的故事,只是看着他,两人在一起的时候。

她怎么会惦念着他呢,这个满嘴谎言的坏男孩,她在他的皮夹里看过他和别的女孩的艺术照,他毫无顾忌的带着其他女孩出现在她眼前,她知道他同时交往了三个女孩,现在最大的谎言才被戳破的就是他结婚一年才告诉她,太多不负责任的细节,充斥着她的大脑。而他每次开始过糟糕的生活,她就会回到他的身边,与其说他是哥哥的身份,不如说她更像个姐姐。他从来不曾买礼物给她,倒是过传统节日的时候,他总会记着她,给她打一个电话,上次是清明节,开车过来看了她一眼,再上次是过小年,他想听到她的声音,她知道,却无能为力。这次是中秋节后的一天,他的电话里,是想见她,希望她可以出现,第二个电话半哄半骗,她知道,还是决定去,见这个男人。

也许是天气太过干燥,也许是她长时间盯着一个地方出神,突然地一个呵欠,她感觉自己的皮肤极度不自在,上次妈妈还制止了她大笑,因为什么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妈妈说她脸上的皱纹已经有了一些,讨厌的气候,她感叹到,其实她知道,不单单是因为气候。她不再相信女人到了25岁,皮肤就会开始变差这种论调,没有完美精确的时间,就像她一样,雀斑已经够明显了。

大巴车从县城开往市里,完全看不出秋天的痕迹。这是个旅游城市,可地面依旧看上去有一层厚厚的黑色尘埃堆积在缝隙中,市区里还总能看见建筑外墙高空作业的工人在尽力清洗,让墙体露出其本来的样子,那些缝隙,恼人的缝隙。尽管有雨水冲刷,环卫工人定期,可她总觉得城市是覆盖在尘埃地下的王国,空气中的汽车尾气,让她置身在混沌之中,人与人之间应该隔着的不止有空气吧,还有空气中飘荡着的,细小的尘埃,宇宙万物离她很近,可是那些分子,空气中的那些化学分子,除去尘埃还有坏的事物。她曾经以为,宇宙即是大气层外的星系,那次听一堂五年级的科学课时,才知道自己对知识认知的偏差,她所处的不就是宇宙之中吗,可是,在这四周高楼耸立的城市,没有干净的空气,没有让她看见宇宙星系的宏大的时刻,她在城市之中,她觉得四周都不真切。这南方的丘陵城市,河底的水,河面的水,都无法找出可以接触皮肤的那一滴,她多想看摄影师们手中的风景。干净的空气可以让她感到真实。

路途中,她突然想起昨夜的那个梦,梦里有他。她的梦里永远都不曾有清晰的面容,但她知道周身的人们的角色,她的梦,这是她的梦,有他,有他的孩子,在她的肚子里,快要降临人世的孩子。

她敲着门,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见他,一般都是见面之后一起来这,这一次,她敲开了一条门,是他,穿着白色卫衣。记忆里,他的衣服只有黑色和白色,青春期的时候,只穿黑色的,年三十的下午,商店都快打烊了,她陪着他去选新年衣服,一件白色的外套,她甚是喜欢,而他为了让她开心,穿着大一个码的衣服站在她面前,她不记得自己的表情,那个年岁的叛逆的男孩,多想让她开心啊,她一直觉得他是可爱的,记忆里的他。

什么时候,他开始变坏,大学时期?离开校园以后?她明明清晰地记得他的变化的,怎么突然就忘了,因为什么而忘,那个男友,那个所有家人都知道的男友,是因为他吗?她曾经以为是一个可以陪她走进婚姻的人,却没谈太久,就分开了。她喜欢和那个人相处,觉得很舒服,是个可以共同生活的一个人。可是分开了,所有了解的人都觉得那个人不够爱她,她喜欢爱情,像所有少女一样,对恋爱的憧憬以及执着,浪漫化、理想化这种情感,可是那个人不那么爱她,学艺术的男子怎么会爱一个与自己想象不相符的人呢,她知道一定是这样的,所以,对这段感情,她只剩下忧愁,淡淡的忧愁。没有像对他那样复杂的情感,剪不断,理还乱,古人真的太会表达思绪了,她由衷感叹道。

她并没有认为他在欺骗着她,引诱着她同他发生床第之事。兴许曾经她憎恨他这样得到了她的感情,如今反而坦然的接受着,享受着他对她用情的时候。曾经她怀疑,尝试逃离,却因为他的不放弃而越陷越深,这种爱与否定的感情让她几近崩溃,最终她主动住进了医院,积极配合着治疗,她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那个连食物都难以下咽的地方,她住进那里,感觉相比对这种感情的疑惑,那里才是地狱,毫无情感的地狱。每天见到同样的人,不同的病情,尽管她嫌恶至极,却每天都要见面。有一瞬间,她视那里为乌托邦,只是不是美好的乌托邦,而是抽离社会的虚构出来的地方,唯一正常的人却视她为职业中必经之路,她感受不到情感,只有妄想充斥着一切的一切。入院期间,他去见过她一面,她目光疏离,深情淡漠。

一进房间,他就开始吻她,像所有必然发生的事一样,她唯一感受到情愫的时候,便是他努力去记住她身体的味道的时候,而她惊讶于不再在他身上找到香水的味道,那种她可以本能的捕捉到他的气息,没有,怎么也没有。她踩到了地上的物体,是烟的残留物,和槟榔的残留物,难怪他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听见嘴里一直在不停地嚼着东西,他不是一个热衷于食物的人。她想,婚姻就这样影响了一个人,一个她身边对她影响最大的男孩。消失的香水,嚼着槟榔的电话,还有夏天出现的凉拖鞋,变化真的很大。她对这些变化缄口不语,太多细微末节,从他不再带她去见一些朋友,不再夜不归宿,她故意欺骗自己,假装最终知道他的婚姻的事实,只是从他口中得出的。她惊讶于自己可以在他面前保持沉默,什么时候开始的,以前那个无所顾忌的小姑娘哪里去了,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出来,即使他保持沉默,她也毫不在意,反正他在听就好,什么小女孩的心事啊。她开始意识到她不可以说,如果她不曾计较过他的女朋友们,她大可大说特说,而这变化,她只说过一点,“你呀,跟她在一起之后,就变得没那么有趣了。”回避掉了变得沉稳的事实,她才不要这样说呢,她要故意让他生气,越生气越好,是恶作剧吗?还是恶毒的王后才会干这样的事?

有那么一句话,他在她面前说过两次,“我一直都知道我要的是什么。”第一次,她很生气地否定他,明明不是这样的。第二次,她问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答“从始至终”,她笑了,他是记性变差了,还是故意要提出这句话,他说他同他的妻子在一起的时候,就认定这是个好女孩,奔着结婚一直走到了现在。反而现在她不再难过,他跟她说彼此间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从来就不是,她也不再狡辩,即使她依然清晰地记得他拉着她,抱着她,亲吻着她,让她说她是他的,现在不是,干嘛还要翻旧账提以前。她开心地亲吻着他,他不知道现在她心里在想些什么,那个风头浪子终于要改邪归正了,懂得拒绝不良关系了。她到开始不介意他生硬地撇开掉这种关系,至少他解释到这种关系只是各取所需,天知道她觉得此刻的他就是一个笨蛋,一个说给她听明明就是在自言自语告诉自己是这样的笨蛋,他忘记了他刚刚是如此在意她和别的男人,她想哈哈大笑,却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她才不愿意让他知道她现在是多么的聪明,至少很多年他没有取笑她笨笨的样子了,那个乖乖的只会说是的女孩,她才不要那样,她要同他一样聪明,她要生活的自在,她不要因为该死的自尊心而再犯抑郁症了,其他的心理疾病也不要。她的精神开始走向独立,真正的独立,尽管这种因情绪而失控的事情时有发生。

换做是以前的她,早就暴跳如雷。她一定会想着如何打败那个女朋友,把那些个女朋友气跑,然后自鸣得意。半年前,她看着他牵着别的女孩的手都会在心里默念着,要不来死亡游戏吧,是自己动手还是请人动手呢,怎样策划出一场精彩的谋杀还能逃之夭夭,是杀了他,还是杀了他身边那个女孩。要是在婚礼现场,他死在她的手里,这场蓄意的谋杀是显得浪漫还是显得丑陋。可如今,她明显平复了许多,她正视自己的人生,自己的缺憾,自己的不足。冷静地思考着生活的不可控性对她的影响,让她走了这么远极端的路,她不责怪任何人,就像窗前的那棵树一样,总会遇见白蚁的时候,而她并不认为他是白蚁,她依然爱着他。他改变着她,使她抑郁,使她明白生活中失控的成分不应导致不好的妄想,人应该理智地活着。这种生活的确可能因他人而起,可是自身就是当局者,自身的判断也会影响整个事件的发展。既然身处一个不那么喜欢的世界,不可能改变一些错误的行为,可她明白,抑郁也解决不了问题,为什么不好好享受生活呢,她明白自己爱着他,这样的行为是多么不被人们接受的,可是在这不被接受的生活里,当自己无法逃离,为什么就不正视自己这样的情感,并且爱上自己的生活呢,尽可能的让失控不那么令人忧愁。

像是每一件事进行讨论都要用到一次见面的机会,这么多年的私会里,每一次见面都会有一个主题,像为何会在一起,彼此间对职业的认定,如何在这种关系里理智地评判彼此的生活以及对自身的正确定位,还有对彼此的情人和爱人的嫉妒和了解。他爱过很多人,她也爱过很多人,这是两人唯一想通的一点,拥有爱一个人的能力,她热切地去追求着所有可以得到的爱情,主动而且投入,一个朋友是这样谈论她的,“你知道吗?你恋爱的时候就像个少女,那种‘我非要他做我男朋友’的积极态度。”那是一个喜欢动物的朋友,养了很多鸟,都是鹦鹉,她只热衷于养猫。

她时常想,在特别多人聚在一起的时候想,是什么让这些人坐在一起,是身份,是聚餐的主题,那又是什么让他们互相谈论呢,围绕着生活吗,明明观念不同,明明生活差别如此的大,怎么就从中找到了共同的话题,或在节日里欢笑,或在葬礼上表情凝重。她突然失笑,我们能包容如此巨大的差异,却在共同生活的伴侣上挑三拣四,因为一个无法接受的事情上盲目地遮住了其他的情感表达,扩大化某一情感,悲伤或者幸福。她看着父母的争执,因为很多方面,虽没有正面冲突,却明显感受得到期间的微妙变化,因为婆媳关系,因为第三者,而今,她也是第三者,还是一个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第三者。被贴上这样的标签在这里,文化相对传统的地域,不管出自于怎样的目的,在外人眼里都是“坏”的,人们的评判标准与情感无关,只与彼此间的联系方式有关,她的情感被贬低的一文不值,从母亲对第三者的态度来看,只有破坏和被破坏的关系,无其他更值得探究的问题。

她曾极度不认可自己的这种关系,因而郁郁寡欢,进入医院,这种对自我的否定,让她坠入黑暗,无视太多本就美好的事物,唯一值得慰藉的是,零零散散的阅读,对他人所写的人生的梳理,她不太喜欢中国古典文学,却对那些娓娓道来的物语特别喜欢,日本文化。只是她讨厌自己过多摄入青春文学,中国的现代、当代作家的一些文学表达,文艺突然变成了一个不好的词汇。可她骨子里第一次走进文学殿堂的是《巴黎圣母院》,而在青春时期,反反复复地诵读的是《简爱》。她向往着法国文化气息,俄学经典。可是时常的焦虑还是让她烦躁不安,医生说,焦虑和抑郁是互相伴随的,而她明白,这样的感情就像她容易紧张和神经质一样,已经不是一个病症了,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而正是这样的焦虑,让她心烦意乱,她不愿意读书,不能安静地坐立,她没有思考。

临走时,他地给她一支烟,她拒绝,她知道,现在这个点,他已经不能坐下来陪着她把烟吸完。她脑子里开始浮现出他妻子的身影,那个等着他回家吃饭的人,那个做好一桌热饭的人,是用怎样的心去做那样一桌饭菜,美味吗?她甚至都没好好跟他道别,好像就这样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突然的不说话,就会这样,她常常以为这就是抑郁症的病理特征,很多当中的一个,就像她会自言自语 一样,这样与时间友好相处。

她不想变成一个婚姻里的人,她了解自己的家庭,也了解他的家庭,她曾问过他,“是什么让你有勇气走进婚姻?”像很多句话那样,被悄无声息的沉默所代替,她其实并不想要他的答案,因为她知道,就像所有她不认同的那些话一样,这也是其中的一句。

她一个人在河边走,市里的河畔倒是显得冷清的多。这条路她倒是走过很多遍,夜市每天都摆满这风光带,飘着酒肉的味道,喝醉的人们互相调侃,有说笑的,有陪笑的,他应该经常都过这样的生活,漫不经心,随心所欲,是得过且过,还是在为什么而活。那些遛狗的,说方言的,在河边饭后散步的大妈大爷们,早已习惯这些年轻人放纵的人生了,过往着的年轻人,一身酒气。那些被牵着的宠物,自由的宠物,她突然在这之间捕捉到了一只猫,一跃而过,消失在了黑暗的草丛里。

河对面的灯光,她感觉每座城市的夜都是一样的,灯光永远不会给这些城市的建筑,生活的人们赋予任何情感,光永远是光,没有历史,没有未来,只是现在,被看见,被需要,被留在这里。就像她一样,被留在了这座城市,拥有着这个夜晚,可以审视这样一群人,没有任何意义,不同的城市,不同的文化背景,塑造出不同的一群人,在每个城市,过着自己的生活,享受着自己的日子,尽管这份享受可能并不快乐,可是却真真实实的存在于此。他于她而言,就是这茫茫人海中的一个,只是他们是路过,而他停留在她的怀里过。她看向天际,试图找到时间的裂缝,得以让她清醒,让她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可人生没有例外,每个人的故事这样交织成一个巨大的网,把她活生生的压在了现实里。过着本末倒置的生活也是平庸者当中的一个,宇宙星系里的尘埃,她的生命不比石头要长,所以她动情于猫,她养过的那只猫。

这样的生活会消散吗?像晨光一样消散,被取代,直至消失殆尽。

那颗被白蚁缠身的树,社区决定治理,为期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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