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车窗外没有一滴星火。K1314绿皮火车以90公里的时速呼啸着在荆襄大地上一路飞驰南下。
刚刚经历了许昌站短暂停靠,一阵枪声伴随着旅客睡意朦胧的眼睛此时格外警惕。从邻座浓重的西北口音中我知道了我们的列车在站台停靠时进行抢劫的一群匪徒被埋伏的警察活捉了。尽管如此,整列火车的旅客还是心有余悸。
这是一列从西安发往广州的老式绿皮火车,我从郑州上车,距目的地广州有28小时车程。
2002年,对于第一次独自离家远行,21岁的我顾不上父母的不舍和担忧,更不顾不上一路的颠簸,我为28小时的旅途准备了两个纸箱的水果和20瓶啤酒,那个时候啤酒对于我是可以当饭吃的。
这是一个南方经济爆发着勃勃生机时代,北方人浩浩荡荡南下淘金。我当然也不例外,暑假中决定出去走走。
时值盛夏八月, 从郑州一踏上火车车厢便被一股浓烈的汗味混杂着方便面味还有说不上来的气味熏的我一阵干呕。车厢里别说座位了,能尽量找上一处放下两只脚的位置已经不错了。不同的方言充斥着车厢,横七竖八蜷缩于过道,座椅下的行人偶尔睁开疲惫的眼睛警惕的扫视一下自己的行李,无视着一片混乱,贪婪的又闭上眼睛。这一刻看不到一个乘务人员。
出中原入荆襄,一路停靠所有小站,近十个小时后终于抢到一个临过道的座位。每一次停车,有从小站上车卖食品的和本地特产的当地人,不过买的人甚少。
从谈话中得知与我同座的五六位女子来自陕北,同我一样,第一次离家南下逐梦。十几个小时她们没有吃一点车上的饭菜,随身携带方便面就着火车上提供的开水是她们一路唯一的食物。她们当中最大的超不过二十五岁,最小的我看也就十五六。
夜已深,车厢里所有的人都沉沉睡去,我兴奋的思绪翻腾。
在一处无名小站,列车又停了下来。忽然,一群七八个缺腿断手衣衫褴褛相貌奇特的人闯入车厢,我的脑海中马上冒出金庸武侠小说中一类人“丐帮。”
领头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瘸腿的凶神恶煞的汉子。汉子招手对同伙低声嘀咕了一会,等待列车启动便径直从车厢的第一个位置开始乞讨要钱,不同的是他们不是乞讨,而是一个不拉从第一个人开始硬要,要的也不多,最低一块钱,如果谁给的少于一块他们就会骂骂咧咧,但我听不懂骂的具体内容。
当他们到与我邻座的位置向一位老人要钱时,老人无动于衷,我清楚的听清为首凶神恶煞的汉子骂道,“老家伙,你聋了!”
血气方刚的我再也按耐不住,我嗖的站了起来,脱掉身上的背心,从桌子下摸出五六瓶啤酒,狠狠的用牙启开一瓶,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又狠狠的把空瓶子重重的蹲到桌子上。我也不知道我要干什么,脑海中闪烁的是迎着恶汉的拳头和我插入他胸口的啤酒瓶。
这一刻车厢凝固了,一个个睁着惊恐的眼睛仿佛一场血战就在眼前。
结局出乎意料,一群凶神恶煞的汉子停止了向刚才的老者要钱,为首的汉子用余光扫视了一下我的眼睛,一挥手,七八个缺腿断手衣衫褴褛的汉子径直穿过车厢,转瞬无踪无迹!
没有掌声,只有一双双麻木的眼睛。惊魂之后,我一屁股坐在位子上,觉得我的腿软的如一团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