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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
当我大汗淋漓拎着木桶在蟠桃园里给桃树浇水时，玄鸟从云端上跳下来，划过桃树，散落了几根羽毛。
我弯腰放下木桶，拍拍裙尾沾染到的泥土，这织女最近工作态度也太懒散了吧，缝出来的衣服竟然这么轻易地沾上土。
“说吧，有什么事？”
玄鸟扑闪着大眼睛，翅膀也跟着动，“娘娘，天庭有人出事了。”
“出事？”内心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旁边的侍女皆背对着我，但我还是要维持好我端庄大方高贵得体的女神形象。
我眨眨眼，玄鸟那机灵鬼马上靠过来，附在我耳边低声道，“织女跟人跑了，还是一个凡人，叫什么牛郎，还生了两个孩子，如今被刑天发现，已将织女押在灵霄宝殿，等候娘娘您的发落。”
玄鸟说完，默默退在了一旁。天宫所有女仙及天地间一切阴气皆由我管辖，今日怕是不能去给桃树除虫了。
我极不情愿地起身，整理了衣袍，驾着祥云，往大殿方向飞去。
待我到时，殿内已经站满了大大小小的神仙，他们见我到了，忙俯身下跪，在众仙的朝拜中，我看到了织女，披头散发地跪在殿中央，玉帝阴沉着脸，见我到来，忙唤到：“王母，你来了。”
没错，我是王母，人们也常唤我为金母、瑶池金母、西王母…唉，反是一堆我自己都记不清的名字。
我极不情愿地应了一声，其实我很不喜欢王母这个名字，搞的人们都以为我是玉帝的老婆。
我转身面向大殿，“众仙平身。”
底下密密麻麻站了一堆人，哦不，神仙，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毕竟织女身份特殊，名义上是玉帝的义女，但是她是那个人….看来天庭有不少人等着看我笑话呢。
“织女，你可知罪？”为了快点回去给我那几棵桃树除虫，我决定快刀斩乱麻。
“娘娘，小仙不知。”织女脸色苍白，双手紧紧抓住裙摆，虚弱无力，声音倒是洪亮。
呦呵，还有点意思。
“玉帝，你看这事如何解决？”看到玉帝那窘迫样，我忍不住逗逗他。
“此事全由王母做主。”玉帝严声说道。
果然，这恶人还是得由我来当，正好今日众多神仙在，杀一儆百，于是我清清嗓子，严厉说道:“织女，你不仅动凡心与凡人私相授受，更荒废神职，弃织纴于不顾，如今还执迷不悟，藐视天规。现以律法，废除仙籍，剃仙骨，坠入轮回！来人，把她压下去，择日行刑！”
话音刚落，殿外突然金光一闪，云雾中，来人一头白发，紫色长袍拖地，那只黑熊缓缓跟在他身后。
“拜见帝君。”殿内的神仙倒是很识相，织女那丫头抬起头，轻声唤道：“帝君。”
哼，以为你靠山来了我就治不了你了，看到那人，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东王公今日倒是空闲，屈尊来访。”我缓缓开口。
“本座自然是有要事，这事便是为王母解忧。”东王公玩弄着他那几根白发，低头浅笑道。
“本宫手下的女仙犯了天规，的确是忧，但是已经解决了，不用东王公费心了。”我暗自思索着，事情似乎不妙，相识几千年，这人真心袒护织女，绝对不会不做准备。
“是吗？看来王母还不知道吧，那牛郎正往天庭赶来。噢，那扁担上还挑着一对儿女。不知王母打算如何解决？”
东王公说完，底下神仙窃窃私语，呵，区区凡人能上天庭，这也是你东王公干的好事吧。
“那自然是将他打回凡尘，命阎王缩减寿命，以示惩戒!再有犯戒，打入十八层地狱！”我严声呵斥，真当我是柿子，软的那种？
“王母，本座认为此举不妥，男欢女爱是自然法则，那对儿女更是无辜，牛郎能上天，莫不是已经注定二人的结合是合乎情理的?”
“荒谬！天规悬在那里，私相授受就是私相授受！织女享有着无尽的寿命，脱离轮回之苦，享受百姓供奉，这是她的权利，而享有权利不履行义务，就是错；知法纪而违法，就要受到惩罚！牛郎是凡人，与她相爱，更是犯了天规!”
我实在不能认同这样的说法，我是管女仙，但我曾主刑法，天规的存在是有道理的，神仙享用无尽寿命，脱离生老病死，应有尽有，那也应该付出代价，服从天规，摒弃男女之爱。
“那王母何不与本座打一赌，赌这牛郎能否与织女相见，王母有一次机会可以阻拦，若是阻拦之后，两人能相见，则绕过织女，顺应自然。”东王公漫不经心地抚摸着黑熊，仿佛只是在谈论午饭吃什么那么简单。
我越想越不对，没错，我在害怕，这种感觉很不好，连忙拒绝道。“本宫没心思打赌，天规执行势在必行！再说了，织女首先是女仙，有本宫说了算，此次是玉帝义女，而玉帝早就让本宫做主！”
底下群仙议论纷纷，免不了说我心狠手辣，但是与我何干！
“哦，是吗，玉帝，您觉得这个赌有没有必要打？”东王公转身问道。
“这…自然全由王母和东王公决定。”玉帝谄笑道.
果然是墙头草！未等我说话，殿下一名女仙站了出来，一身白衣，绝美的容颜，拱手间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清冷。
嫦娥，不，或者应该叫她，姮娥。
“陛下、娘娘、帝君，小仙有几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嫦娥行完礼，说道。
“讲。”我本不屑与她打交道，无奈之下不耐烦地回她。
“娘娘可知织女的孤独，漫长的岁月里她与云彩相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牛郎是她多年来唯一的明灯，也是她多年来唯一的任性，娘娘慈悲为怀，就不能给她一次机会，顺应天意吗？”嫦娥在发表完她声情并茂的演讲后，还嘤嘤嘤地流了几滴眼泪。
陆陆续续地有几个女仙安慰她，更引得周遭男仙一同跪地，为织女求情，让我顺应自然。
无意间，我看到东王公嘴角轻扬，嫦娥原来是他的托。好，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既然玉帝和众仙有心要顺应天意，那本宫不妨和东王公一赌，看看什么是天意！”
众仙齐齐来到了殿外，玄鸟搀扶着我和东王公站在一旁，云彩旖旎，远远望去，牛郎挑着扁担，披着牛皮，正朝瑶池飞来。
织女在嫦娥的搀扶下，两眼泪汪汪，朝牛郎奔去。
“王母还不出手阻止？”东王公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边，窃窃说道。
我低头浅笑，回道，“无论我怎么出手，东王公有备而来，都是阻止不了的。”
“哈哈哈，王母说笑了，本座不过顺应天意。”
东王公的笑声很快被众仙的物议沸腾所掩盖，原来，那织女与牛郎不过一步之遥。
我拔下发簪，在二人中间奋力一挥，银光闪过，一条银河慢慢涌出，隔开了两人，即使阻止不了，那也要捍卫天规最后的尊严。
“不！“织女瘫坐在地上，悲愤地呐喊着，此景好生凄凉。
东王公却拍手大笑：“不愧是王母，法力无边！”
嫦娥和那几个小仙着急地来回踱步，仿佛是她们和丈夫被分开了一样。
“哇，快看，那是什么？”
千里眼喊道，上空飞来了成群的喜鹊，聚集在了银河，渐渐形成了一座桥，织女喜极而泣，飞奔上桥，牛郎挑着扁担，护着一对儿女，在桥上与织女相拥。
嫦娥又开始了她的演讲，抑扬顿挫，“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就是天意啊！
只是，喜鹊因被两人踩踏，羽毛纷纷掉在了银河里，心疼死我了，可怜的银河，那是多大的污染啊。
“娘娘，那喜鹊怕是顶不住多久呀。”玄鸟在我耳边低语，何止是她，在场的人谁不明白，两人相聚岂能长远，但这与我无关了。
不少仙娥靠近了鹊桥，围观着这浪漫爱情，殷勤讨论，好不热闹，我却心生悲凉，这不但是天规的失败，更是无数场悲剧地开始。
2
后来，我唤来三青鸟，回了昆仑。
玄女和我说，因喜鹊能力有限，难以支撑，玉帝下旨让喜鹊回去修养生息，一年后再聚鹊桥。
“娘娘，那织女和牛郎每年只能见一次。您说这不很矛盾吗？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对于牛郎来说是一年见得着妻子，但是织女每天都能见一次。”
玄女趴在我的膝盖上，咕哝着，
是啊，连玄女都明白的事，东王公又怎会不明白，且不说天规摆在那里，纵使我成全了他们，仙身的织女不老不死，那牛郎呢？到时候织女还能面对着一个老头甜甜蜜蜜？即使可以，死亡总是过不去的坎，我剥离她仙身，是维护天规，但也是为了让他们相守百年。东王公，你太自私了，不肯让亲女儿受罚，又不忍她与爱人分离，世间哪有如此美事！
“我乏了。”我轻声说道，玄女和侍女阖上门后，我望着云锦帘帐，眼角突然湿了，其实我讨厌极了昆仑，因为它总能让我回忆过去。
我曾经也是凡人，那时候我也不在昆仑，我记得那时的天很蓝很美，绿草茵茵，我在河间奔跑，那时候万物生灵都有了，老虎、豹子、猩猩……其他的人们很怕它们，但是他们是我的朋友，我模仿老虎，变出两个虎齿。豹子哥哥送了我条豹尾，我把它放在身后，阳光照在上面，闪闪的，可漂亮了。
我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和它们一起，躲在林间，和它们一同嚎叫，吓唬人类，也是那时候，我有了第一个人类朋友。我记得我倒挂在藤条上，朝他张大嘴露出虎齿，他非但不怕，还拿出野果给我吃。
他告诉我他叫倪君明，我告诉他我叫瑶琼。
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是他再陪我玩，我会拖着他一起躲在林间吓唬行人，也会一起在傍晚和老虎、豹子赛跑，追赶落日。夜幕降临，我会带他去山顶，一起数星星。只是后来他就走了，他说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办，让我不要哭，他会回来找我的。
我和老虎还有豹子站在山顶，看着他走的越来越远，都快赶上我和太阳的距离了，最后，我看不到他了，也哭了。
他走了没多久，我就去了昆仑。那时候的昆仑没有老虎和豹子，除了几只妖怪只有一些鸟。
我实在无聊极了，只能和那些鸟玩，我还给它们起名字，青色羽毛的叫玄鸟，红色羽毛的叫三清鸟，我平日会教它们法术，玄鸟很聪明，又勤奋，一学就会。三青鸟却对此没有什么浓厚的兴趣，也是，它只对鱼感兴趣。
玄鸟渐渐能变幻人身，还收了只白猿做徒弟，我看着我的得意弟子，总是忍不住多去抓几条虫给它，哪像那三青鸟，吃那么多鱼，连个子都不长。
不过玄鸟她缺少的是实战，可这昆仑大大小小的妖怪早被我之前玩坏了，我这老母亲的心啊，看着孩子每天变出分身自己打自己就心酸不已。终于有一次，凡间黄帝求助，这黄帝是人间的应命英雄，我大手一挥，这忙帮到底了!其实早已狂喜不已，我家玄鸟有机会去练练手了！
那一战，玄鸟不负我望，协助黄帝，大败蚩尤，她也有了自己的名号，九天玄女。
我兴奋地在山林间找了一宿的虫子，拿了三青鸟几条鱼做酱料，为玄鸟接风洗尘。
培养出了好徒儿是喜事，可是我又发难了，接下来我干些什么打发着无聊的时光呢。
在我苦思冥想几晚后，我决定开始炼不死药的伟大工程!我抱着古书，守着药炉，吩咐三青鸟和玄女去给我找各地的药材，扔进炉里。
可是还没等我这不死药练成，昆仑就有了客人来访，他说他叫后羿，他还说人间出了十个太阳，生灵涂炭。
我摇着蒲扇，我说这几天怎么这么热，原以为是因为守着药炉，竟想不到是人间出了十个太阳。
人间有难，我本应前往救助，只是我这不死药就快完成了。
我看着跪在殿上求我救救人间的青年，嗯，骨骼惊奇，身强体壮，是个干大事的人。
于是掏出神弓和九根神箭丢给他，吩咐他射下九个太阳，成功了就赐予他不死药。
后羿捧着神弓神箭，踌躇满志地下了山。
而我继续守着药炉，算了算日子，不死药快研制成功了。
当后羿再次来到昆仑，已经是数月后的事了，那时我正捧着新出炉的不死药，惊叹于我的智慧。
玄鸟和我说，后羿已经成功地除了九个太阳，人间恢复了正常的秩序。于是乎，我再次惊叹，我的眼光果然很好！
只是这后羿，野心不小，问我要了两颗不死药。我告诉他服下两颗即成仙，他箭术这么好要不要考虑过来给玄鸟抓虫。
没想到他拒绝了，说是带一颗药给他妻子，姮娥。我最看不得痴男怨女，便让玄女把药打包好送给他。
送走后羿之后，我便回房休息了，得睡饱才有精力去想下一步要干嘛。
等我睡醒在喝琼浆的时候，玄鸟一把推开门，告诉我，姮娥食了两颗不死药，飞往月宫成仙，后羿郁郁而终了。
我突然很难过，人性，太难看透了。
我变了，我什么都不想干，每天睡醒就去昆仑山漫无目的地走，也许有天我能参悟人性。
直到他回来了，那个陪我在人间游玩的人，君明，他回来了，他回来找我了。
那天好热闹，他带来了好多东西，骏马、猛犬、锦缎、圭…..在昆仑山下等我。
人们叫他周穆王，可是我知道他是君明，不管他叫什么，长什么样了，我都能认出他，他是君明。
我在瑶池设宴，大摆宴席迎接他，我们好像回到了从前，我们一起种树，作诗，带着他去昆仑最美的风景。可是后来，他又要走了，他说他的国家发生了战乱，他必须得回去，他像以前一样，让我不要哭，让我等他。
我坐在三青鸟身上，飞在高空里，看着他一行人越走越远，想当年在山上看到的一样，看着他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后来，他回来了，这次他叫东山王。可我知道，他是君明，一直都是。
他问我要不要和他成亲，他说成了亲我们就是夫妻了，他再也不会离开我了。
我点点头。
那天我穿上了大红嫁衣，四方神灵都来祝贺，玄女和三青鸟收礼物收到手软。
我原以为我会很幸福，有他，有玄女，有三青鸟，而且，再也不用别离。
可是行完礼，他就走了，这次我没有去送他，因为我根本不知道。那夜我一个人坐在寝殿里，直到周围的蜡烛都灭了，太阳的第一道光照进来。
他去了蓬莱，离昆仑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求希有，它有着一万九千里的翅膀，求他送我去找他。
那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离开昆仑，其实我很害怕，但是一想到很快可以见到他，我还是选择抓紧希有的翅膀。
可当我看到他时，他像变了一个人，三言两语把我打发到客房。我以为他心情不好，便乖乖进去了房间，打开窗子，却看到他和侍女很开心的在玩投壶。
一天又一天，他从来不来看我，我守在床边日日见他与侍女玩投壶，充满着欢声笑语。
希有让我回昆仑，说三界里人人在耻笑我，说我被抛弃了。
其实我真的不在乎，我只是不明白而已。
3
我最终还是回了昆仑，因为我有了新的任务，辅佐新上任的玉帝。
只是比起在灵霄宝殿听他们谈论政事，我更喜欢躲在蟠桃园里种桃子，那是我的新目标，将炼不死药的方子用在种桃子那里，三界逐渐传开了，吃一颗仙桃，能延长寿命、增强法力。
玉帝下令，每年三月初三也就是在我诞辰的时候设蟠桃园，各路神仙都要前来为我祝寿。
我知道，他们只是为了吃我的桃子。不过也好，至少让我不至于闲下来，去想起那投壶的声音和那时的欢笑声。
当我醒来，眼角都湿透了。
我唤了玄女，让她备好花露给我洗漱。
“娘娘，凡间汉武帝一直设坛做法，想向你讨取不死药。”玄女说道
我看着眼前的花露，纯度还是不如百花仙子在民间提取的，近日脸好干，还是需要高纯度的来保养保养。
“那你便替我去应付应付，再去向百花仙子要些花露，像上次她送来的玫瑰野菊精华就不错，你瞧瞧我这脸，最近干的，皱纹都快跑出来了…..”
玄女怕是听不得我叨叨，连忙行礼匆匆下凡。
几日后，蟠桃园的桃树已经除了虫，正当我无聊透顶时，玄女终于回来了，除了我要的高纯度花露，还带回来了人间的稀奇玩意。。
我关上门，和三青鸟窝在床上听玄女讲故事。
“听说啊，凡间有座山，名为花果山，那里的猴子成了精，其中为首的叫孙悟空，它法术可高了，打败了混世魔王，连东海那老龙王都吃了亏，硬生生地被它夺走了定海神针！”
三青鸟听得入迷，叼着的鱼干都掉了，忍不住发问，“哪里的猴子呀？我怎么都没听过有这等厉害的妖精。”
“这倒不清楚，有传闻说它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没爹没妈。”玄女歪着脑袋，抓起了一把瓜子在磕。
“石头…..”我仔细想了想，三界之间，能产生如此精怪的石头，莫不是那位故友留下来的。
“娘娘，娘娘！”门外响起了侍女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进！”
玄女和三青鸟退到了身后，侍女带着一名仙子匆匆进来，我记得她，她是玉帝身边的使者。
仙子行礼后，便忙开口，“王母娘娘，阎王传来消息，说是凡间有一猴妖闯下地府，撕毁了生死薄。玉帝请您前往灵霄宝殿共同商议。”
玉帝啊玉帝，你这下想到找老娘了？我可是记得你那天在灵霄宝殿墙头草的模样。虽说辅佐你是我的职责，但是也得允许我偷偷赖，反正闹不到我这。
“哎哟，这头怎么突然疼起来了。”我捂着头，凄凉一叫，玄女和三青鸟立马围过来，”娘娘、娘娘”叫不停。
那仙子惊慌失措，玄女苦喊道，“娘娘啊，你近来忙着准备蟠桃盛会，又心系下界信众，奴婢早和您说了，要注意休息。您看您，操劳过度了，如今体力不支了吧。”
三青鸟在旁边跟着大声哭泣，瞧瞧这两丫头，跟在我身边，演技一个比一个好，我自然也不能落下。
“没事，咳咳，扶本宫起来，三界出了事本宫如何能不管不顾，咳咳咳…..”我拼命咳了几声，老了老了，演不出那种肺都要咳出来的感觉了。
“娘娘不可，小的这就去回禀陛下，娘娘千万要保重身体啊。”小仙娥就是小仙娥，带着哭腔，真是吓坏了人家。
我勉强站起来，“那就劳烦仙子了。”
侍女带着小仙娥走出了殿外，我翘着腿，拿起桌上的冰糖葫芦继续啃，我滴乖乖，差点就融了。
“娘娘你真是的，说演就演，也不提前串串气，还好我们接的住。”三青鸟捡起地上的鱼干，含糊不清地说着。
玄女一脸无奈，“我说娘娘，您真不打算去看看？”
“看什么啊，那猴子是女娲留下来的东西，日后有大作为。如今小打小闹，闹腾一下张有人也好，天庭养那么多神仙，又不是养废物，顶得住！”
我咬下最后一颗糖葫芦，“唔，不过玄女你还是得留意一下，有什么情况及时和我说。本宫要去休息了，近来操劳过度，瞧，这黑眼圈重的…..”
那几日为了避开玉帝，我连一年一度的蟠桃会都交给七仙女去办了，可只能躲在寝殿里，顺便开启了我的又一项伟大工程——王母真实事件薄。其中最重要的事一定要写清楚，那就是我不是玉帝的妻子！
当玄女进来的时候，我正在奋笔疾书，写到了培育玄女的辛酸史。
“娘娘，天庭乱成一锅粥了，你还有心情写书啊？”
我蘸蘸墨水，说道，“没看到我正忙着呢吗？你赶紧去大门口那里顶一顶，别让那猴子闯进来打扰我。”
“行吧，您写，写完了你那几千棵桃树就没了咯。”玄女自顾自地坐下来，端着茶杯轻抿一口。
“什么？这又关我那桃树什么事？”听到我那宝贝桃树要出事了，我连忙放下笔，问道。
“那孙悟空啊，前不久从地下闹到了天庭，玉帝派人招安，可竟给他封了个弼马温。您评评理，这么大本事的人，如此对待，真是屈才。那猴子也是桀骜不驯，得知自己是养马的后，竟然号召那些猴子，自封齐天大圣，与天庭为敌。李天王父子节节退败，玉帝这才慌了，便同意了它的封号，另封官职。您猜猜，玉帝让他去干嘛了？说是王母身体不适，让他帮忙打理蟠桃园….哎哟，娘娘您这是去哪？”
未等玄女说完，我赶紧唤出三青鸟，往蟠桃园方向飞去，这玉帝也太奸诈了。孙猴子那是这么好惹的，管理几匹马都闹出事，更何况是蟠桃园。他让猴子去看守蟠桃园，一来是报复我近日的躲闪，二来逼我出手，替他解决麻烦。
蟠桃园内似乎并未有一样，那猴子也没有安安分分地守在门口。我化为一名小仙娥，拎着水桶在浇水，那猴子没多久应该就会发现我的到来。
这蟠桃园里的每一棵桃树都是我亲手栽种，悉心照料，嫦娥说织女孤独，这九重天上谁不孤独，我的孤独化成了战神九天玄女，化成了不死药，化成了这桃园里的每一棵桃树。
身后树叶飒飒作响，我猜是那猴子了。
“呜呜呜，呜呜呜…..”我放下水桶，蹲下身子抱着膝盖埋头痛哭。
“咦，仙子，仙子，你为何在这里哭泣啊？”
尖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抬起头一看，面前的人长相圆眼睛、查耳朵、尖嘴猴腮，还有一身猴毛，没错，就是他了。
“啊，你是，你是蟠桃园新来的齐天大圣？”我故作惊慌，只见他听完，面露喜色，看来齐天大圣这个名号他还是很受用的。
“哈哈哈，你怎知俺老孙就是齐天大圣？”
“大圣风采谁人不知，小仙早有耳闻，据说那托塔天王父子都不是您的对手，齐天大圣这名号，那是实打实的。”我起身拱手道，这猴子定是很爱听这些话，不过这本身就是事实。
那猴子一激动在几棵桃树上来回跳跃，再跳到我跟前，“仙子好眼光啊，不过仙子为何在此处哭泣?”
“我负责给这园中桃树浇水，可几百年过去了，天庭仍对我不理不睬。”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哽咽着。
“害，仙子莫哭。这天庭就不是事，上次让俺老孙管马，这次让俺老孙管桃树，你说说这像话吗？”
“大圣法力高强，实在委屈大圣了。”我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心中渐渐有了主意，玉帝啊玉帝，你不是要让猴子毁了我这蟠桃园嘛，我就让他去闹你那灵霄宝殿！
我在心里盘算了下天庭的战斗力，有太上老君在那里顶着，实在不行就去找那个投壶的呗，别只有自己人出事了才过来。另外西天也不会袖手旁观，这猴子终究是他们的人。
于是我决定祭出我的法宝。
“唉，谁说不是呢！”猴子大叹一声，坐在地上，嘴巴还不停搐动，露出尖牙。
“大圣稍等，小仙有一物赠与大圣。”我凭着印象，走到一棵桃树下，拿出铲子在那挖，隐隐约约看到那坛子。
那是我千年前埋下的桃花酿，原是打算在玄女生辰的时候开的。
“大圣请看，这是小仙之前酿好的桃花酒，取了这蟠桃园内三千三百三十三株桃树上最新鲜的花瓣以及开的最好的仙桃，采了春天的第一波露珠酿制而成。今日与大圣相会，即是缘分，不妨小酌几杯。”
“好好好！那俺老孙就多谢仙子了。”猴子倒也不避讳，拿起杯子连喝了三杯。
酒过三巡，猴子的脸已经通红通红了，摇摇晃晃地摘了几颗仙桃，还不忘递给我一颗，“仙子，你吃，你吃，这仙桃益处多多。”
我笑着拒绝了，若我没算错，猴子的苦日子也快来临了，看着眼前大快朵颐的猴子，心中倒有些不忍，罢了，这便是他的命数。
园内响起脚步声，夹杂着几名女子的笑声，算算时间，蟠桃会也快开始了，莫不是七仙女过来了？
“大圣，大圣，有人过来了，不知道是哪几位仙姑，我得躲起来了。”说完，我忙跑到一棵桃树后。
猴子拿起酒坛，摇摇晃晃地起身，“好，好，俺老孙去看看。”
那七位仙女早已在那里摘起了桃子，猴子一溜烟闪到了她们身后，大喝一声，“呆，你们是何方妖物！”
那猴子坏得很，在说话的同时用定身术把她们定住了，倒是把那几位仙女吓得花容失色。
“这位可是齐天大圣孙悟空，不可无礼，吾等是玉帝女儿，奉王母之命操办蟠桃会，宴请十方神圣，各路神仙，现前来桃园摘仙桃。”大仙女壮着胆子，回了猴子。
那猴子挠挠头，问道，“蟠桃会?可有请老孙？”
“并…并未听说。”七仙女支支吾吾，说道。
“啊嘶！这玉帝老儿太过分了！”猴子说罢，掏出金箍棒，翻了个跟斗，消失在桃园里。
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隐隐约约也猜出了个大概，玉帝是过分了，都用不着我煽风点火。
“娘娘，您不去蟠桃会了吗？”三青鸟飞下来，问道。
“如今怕是不用去了，回寝殿吧。”我坐在三青鸟身上，慢慢飞向空中，顺手解了七仙女的定身术，最近，真的乏了。
4
玄女下了一次凡，懂得的东西愈发多了，好比现在，她拿来了新鲜的猪肉，放在火上烤，那香味把门外的侍女都香着了。
“娘娘，您最近都在写些什么啊?”三青鸟凑过来，问道。
“王母真实事件簿啊！你这么闲，就帮我磨墨吧。”
“哎哎哎，玄女的烤鱼快好了，我没空，没空。”
三青鸟一听完，赶紧转身就跑，唉，可怜我，别人家的坐骑威猛帅气不说，还听话。我的呢，我在它心目中还不如一条鱼。这些天我写啊写，也梳理了过去漫长岁月里的事，有些东西好像也渐渐浮出水面了。
“烤好咯！”玄女吆喝一声，她说这是跟着民间小贩学的。
我放下笔，冲过去和它们围成一团，架子上的肉滋滋冒着热气，可真香，我正犹豫要不要等凉一点再吃，结果三青鸟早就伸出了她的爪子，左手烤鱼，右手烤肉。便再也顾不得，拿起烤肉一咬，外焦里嫩，果然美味！
“娘娘，那日您离开蟠桃园后，孙悟空大闹了天宫，太上老君把他关在炼丹炉里，他倒好，吃了不少仙丹，从丹炉里出来还练成了火眼金睛。陛下吓得连自己不待见的侄子二郎真君都请过来了，可也未能擒得住，最后还是西天如来佛祖出手了，如今猴子被压在了五指山，天庭举行了庆功宴。”玄女边加炭火便说道。
我虽然早已知晓猴子难逃一劫，但还是未免心酸，便吩咐道，“三青鸟，你平日无事多去五指山找找猴子，给他送点食物，陪他说说话，他那种人，最怕寂寞。”
“是。”三青鸟答道，许久，她又开口，“娘娘，今日庆功宴，陛下没有派人来请您，莫不是……”
“三青鸟！”玄女连忙喝止。
“没事，我本身就懒得去应付那些场面，同你们如此待着，岂不是更为舒服。”玉帝的心思我何尝不懂，只是他能奈我何？
说话间，殿外传来一阵喧吵，甚至还有几声狗吠。
“你是何人？敢擅闯瑶池！”门口侍女阻拦到，我忙令三青鸟和玄女灭了火，收起烤肉，今夜怕是多梦了。
“二郎神杨戬求见王母娘娘！”门外的声音洪亮有力，来人确是二郎神没错，只是我素日与他并未有交集，来不及多想，二郎神已经闯入殿中。
“大胆二郎神！未传见你竟敢闯入殿内！”玄女怒骂道。
“哎，听他讲，若不是合理之事，再处罚尚可。”我拦下了要拔剑的玄女，我虽不了解这个年轻人，但是听过他的事迹，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估计是真有大事了！
“娘娘，小神此番前来确是不合规矩，但恳请娘娘救救小妹，二郎甘愿受罚！”二郎神扑通跪下，喊道。
二郎神的小妹，华山三圣母，我脑海里浮现起一位面容清丽的女子，那是个妙人，乖巧懂事，上次的蟠桃会她还给我带了好些茶叶，说是她在华山培育出来的。
“她犯下了何事？”
“小妹动了凡心，与一名书生结合，怀有身孕。此番与孙悟空打斗，那猴子全吆喝了出来，如今三界皆知，玉帝命人抓她上天，要对她施以天罚，剥仙骨……”
听完，嗡地一声，我脑子一片空白，这一天还是来了。从织女和牛郎能相会，我就知道还有无数个织女和牛郎。
“织女的事人尽皆知，这对小妹不公平，更何况小妹还有孕在身。小妹有一神器宝莲灯，但在天兵围剿时她早已送去护住那姓刘的书生，如今没有神器护体，小妹根本熬不过！小妹是有罪，但她属于娘娘您管，希望您能保住她和那腹中孩儿的性命啊！”
二郎悲愤的声音一直回想在我的耳边，我并未多说，忙施法赶往灵霄宝殿。
“恭迎王母娘娘！”门口的天兵眼尖，跪下的同时也喊着。
原本喧闹的殿内一下子安静了，群仙也忙行礼，殿中跪着一名身材纤细的女子，我开始怕了，此情此景莫不是还要不停重复。
“免礼！”
玉帝高坐在上，东王公亦端坐在此，天家凉薄，三圣母虽犯天规与凡人相结合。但是华山的香火依旧兴盛，百姓最是不会骗人，织女的过错，比她多了多！这群人现在才要摆出天规难违的样子吗！
我心中满是怒火，玉帝不情愿的唤了我一声，“王母，你来了。”
我并未搭理他，而是凝视群仙，“怎么，发生了什么事，这可是要处罚三圣母？”
“王母有所不知，这三圣母与凡人结合，听闻王母身体不适，寡人不便打扰，便自行按天规，赐她剃仙骨，除仙身。”玉帝大概觉得理亏，忙回道。
呵，理由都找好了，我望着玉帝，下意识地笑了，“可真是多谢陛下了，考虑周全，哪怕是找人来通知本宫都没有。不过，本宫觉得这处罚甚是不合理！”
玉帝的脸都青了，东王公倒是事不关己，在那里品茶。
“仙女与凡人结合已有先例，三圣母怀有身孕。上天有好生之德，更不应对她行刑！更何况，早先的女仙并未受罚，若要罚，便一起剃仙骨，溯本清源，不然我天庭法纪颜面何存？你说对吗，东王公？”我一股脑的说完，心中舒坦了不少。
“织女与牛郎是本座与娘娘的一个赌约，顺应自然，已成定局。娘娘何故要旧事重提？莫不是真如外界所传，娘娘心胸狭隘？”东王公云淡风轻，玩弄着他那几根白发。
“帝君，你这话不在理啊，人家三圣母和那凡人结合，不也是顺其自然嘛，也没人逼着他们在一起，是吧，你可不能只顾着偏袒自己人啊！“未等我开口反驳，在一旁看热闹的天蓬元帅嚷嚷到，他满面通红，约莫着是喝多了，才有这胆量当众顶撞东王公。
“住嘴！混账东西，说什么胡话。”东王公气急败坏，起身怒骂道。
“哎哎哎，帝君，这天蓬喝醉了，说胡话说胡话！”卷帘天将忙捂着天蓬的嘴，向东王公赔笑。
“好了，你们也都累了，先退下吧。寡人与帝君、娘娘有要事商议。三圣母，唉，等候发落。”未等我开口反驳，玉帝便开口，也是这场面他只得出来当和事佬。
很快，殿内便只剩下我、玉帝、东王公三人。
“天蓬话糙理不糙，倒是说在了理上。”我笑着说道，东王公，你真当众仙瞎了吗？
“王母，你到底想怎样？”东王公大概气急了，我分明看到他手上青筋凸起，我从未见到他如此，这么多年来，我从未了解他，大概他早就不是在凡间同我玩耍的君明了。
“求得公平。要处罚三圣母也可以，织女也难辞其咎！要么就放过她那腹中的胎儿，让她平安诞下孩子，同织女一样，每年与牛郎相会一次。莫要说本宫不顾天规，当初自顾私欲，不顾天规的亦是某人。”
“王母，你这是为了报复本座当年对你的羞辱吗？牛郎那孩子抵不过生老病死，早已堕入轮回，连两个孩子也早已逝世，织女整日以泪洗面，不但要继续承受万年的孤独，还要淡忘挚爱离去之痛！你还要如此狠心，处罚于她吗？”东王公红了眼睛，我不知道他是因为气坏了，还是因为想起织女的痛苦。
“那都是她自找的！凡人本就要经历生老病死，无尽轮回，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费尽心思，身为帝君，不惜无视天规，却是亲送赠与她无尽的痛苦！”我可能已经形成了一种病态心理，看着东王公恼羞成怒，我竟然很愉悦，转身嫣然一笑，“不过，竟然东王公坚持不罚，那只能恳请陛下撤回旨意，让三圣母安心养胎，日后便于那书生相会。”
“那可不行，如此下去，天庭女仙相互效仿，纷纷动了凡心，那这三界不就乱了套了！”玉帝摆摆手，显然对我的提议很不满意，老头啊老头，你这不等于打了东王公的脸吗？瞧，东王公都动怒了，我都替玉帝捏把汗。
“哎，寡人的意思是要选个折中的法子。”玉帝也不傻，意识到自己被我摆了一道后，忙说着。
“那如何折中呢？”我问道，玉帝大概今年犯冲，先有孙悟空大闹天空，后有家事难断。
玉帝捋了捋胡子，说道，“三圣母定是要罚的，但是娘娘说的对，上天有好生之德，怎么也得等她诞下腹中胎儿，日后在施以惩罚，以示惩戒。而织女失去丈夫孩子，已是对她最大的惩罚了。娘娘、帝君觉得如此可好？”
“本座没意见！”东王公说道。
我暗自思忖着，这也是我一开始的考量，不过玉帝老奸巨猾，此事东王公亦不会善罢甘休，我得多为三圣母求一份保险。
“可以，但是本宫另有一事。近来天庭不少神女动了凡心，可见这天规缺少严厉地执行，不如设一位司法天神。至于人选嘛，二郎神此次围剿孙悟空有功，况且他战力惊人，能力不俗，留他在灌江口屈才了，不如就他了。”
玉帝这次却不说话了，我就不懂了，多好的一个外甥，又帅，法力又高，还疼妹妹，肯定还顾家，咋就不待见人家呢。
“玉帝可是不放心，这样吧，先封他当上这个司法天神，再让他去罚他妹子，若是罚的能令陛下和众仙都心服口服，那就说明他的确适合；自然，若是他徇私枉法，让三圣母脱离了惩罚，那正好借这个机会，连同他一并办了！”我继续推波助澜，真是惊叹于我这聪明的脑袋啊，希望二郎神能明白我的意思。
“好，就依王母的。”玉帝无奈道。
“既然事情都解决了，那本座就先回蓬莱了。”东王公唤来黑熊，一跃而上，黑熊双腿一蹬地，往空中飞去。
5
我看着他的背影，仿佛看到了离我远去的君明，以及在人群中的周穆王，有些事情，我应该要去问明白。
“三青鸟！”我唤出三青鸟，未来得及与玉帝打招呼，便往黑熊飞走的方向飞去，我允许我自己做一时半会的瑶琼，也是最后一次做回瑶琼。
三青鸟近来吃的不少，倒也有力，过了一会，边追上了黑熊。
“东王公且慢，本宫有一事困扰于心，请东王公解疑！”我在他身后大喊道。
黑熊慢慢停了下来，和三青鸟相对而立。
他眼中闪过几分诧异，还是问道，“王母所为何事？”
“恕本宫冒昧，当年是否是帝君派出的十大金乌?”
东王公陷入了沉默，许久他才抬起头，正好太阳照过，此时，他像极了君明。
他说道，“没错，人间战乱，杀戮不止。十大金乌是本座的亲信，前往人间惩戒世人，可不幸被人射杀，九死一生。”
我心中的石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原来，当你反复把真相设想了很多次后，等它真真切切来临了，它也没多可怕。
“好，多谢了。本宫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
三青鸟转过身的同时，我眼泪也掉了下来，与黑熊的距离渐渐拉开，我隐隐约约听到一句，“瑶琼，或许真是我对不住你。”
刚回到，玄女便迫不及待地来找我。
“娘娘，您去哪了?天庭又出事了，天蓬元帅因醉酒调戏嫦娥，被玉帝贬下凡间，结果一不小心错投猪胎……”
我身子一悬，脑子一片空白，许久才回过神来。
天蓬元帅在灵霄宝殿顶撞东王公，然后调戏嫦娥；而后羿杀死了九个金乌，嫦娥是他的妻子，偷食不死药，后羿郁郁而终......嫦娥曾尽心帮织女，我早该想到，织女是东王公的人。
而他管理三界男仙和一切阳气，十大金乌是他亲信，我赐神器于后羿，金乌之死，我脱不了干系，所以他来向我示好，假意迎娶，实则是让我成为三界笑柄…..那后羿，被发妻所骗，郁郁而终；连醉酒顶撞他的天蓬，他亦不放过。
“娘娘，娘娘，你脸色怎么如此苍白，娘娘，娘娘!”
玄女和三青鸟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只知道，我好困，我忘了我是如何回到寝殿的。那几日，我夜夜梦魇缠身，那句话一直缠绕在我耳畔，我时而梦到我和老虎、豹子赛跑，时而梦到与君明在山上数星星，时而梦到我与周穆王在瑶池种树，不过他们都渐渐消失了，天色越来越暗，我一个人在后面，怎么追都追不上，我哭啊哭，再次醒来，枕上已经湿了一大片。
玄女守在床头，眼睛红肿，哭着喊道，“娘娘，您睡了好久，还不停发抖，吓坏我们了。”
“我没事，只不过太累了。”
“娘娘，娘娘，您醒了，这是我熬的鱼汤，里面还有千年人参，你赶紧趁热喝了。”三青鸟端着碗，风风火火地从殿外冲进来。
说实话，三青鸟手艺不错，但我着实没有什么胃口，可实在不愿拂了三青鸟的好意。强撑着喝了几口，暖汤入体，确实舒服不少。
“最近天庭可好？”
“娘娘！您才刚醒，就问这些。”三青鸟满脸不乐意，鱼汤都收回去了。
“哎，你还不知道娘娘这性格，不然她知道，她更难受。天庭好着呢，二郎神当了司法天神，新官上任三把火，整顿吏治，下界视察，清理冤案，直接把一名与妖界勾结，残害百姓的神仙打的魂飞魄散，再也没有人敢无视天规了。只是对自己的妹妹有点狠，三圣母前不久刚诞下一名男婴，他就把她压在了华山下。如今天庭各路神仙对他的评价两极分化，有人说他刚正不阿，大义灭亲；有人说他贪图名利，连自己亲妹妹都不放过。”玄女不愧是天庭小灵通，消息灵敏。
“对了。他昨天还来过瑶池，说要求见娘娘，我把他打发走了。”三青鸟说道。
“这样啊，他定是有事，三青鸟，你去一趟，叫他过来瑶池。不，去花园吧，我也好久没出去走一走了。”
二郎神大概是有事，瑶池毕竟人多眼杂，花园偏僻，鲜有人在。
花园里百花齐放，远远地就闻到香气，我折下一枝海棠花，放下鼻端轻嗅，忍不住感叹到，“好香啊。”
“娘娘好有雅兴。”园子里响起低沉浑厚的男声，我回头一看，是二郎神，他紧接着附身行礼，“小神给娘娘请安。”
二郎神弯腰的同时，我这才看到他怀里不知道抱着什么，圆鼓鼓的。
“哇”的一声，他怀里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我向前看了一下，二郎神怀里竟然抱着一名婴儿。
“这是？”我问道。
二郎神望着怀里的孩子，眼里满是慈爱，“这是小妹的孩子，前段时间出生的，本应送往凡间，但是想着让娘娘见一面，毕竟这条命是娘娘救回来的。这几日在真君神殿养着，竟然愈发舍不得。”
这孩子粉雕玉琢，水汪汪的大眼睛，好生可爱，“可以给我抱抱吗？”我问道。
“那是自然，谢娘娘厚爱！”
从二郎神怀里接过孩子，小小的人儿，又软又暖，那孩子也不怕生，张嘴就笑。
玄女凑在旁边，小声道，“好可爱呀。”
我已几千年没见过如此小的孩子了，新生的生命，富有朝气，看着他嘴角的笑容，心中阴霾仿佛一扫而尽。
“这孩子将来是可造之材，你暗中留意，好生栽培，或许将来能救他母亲解脱苦难。”我将孩子送还于他，继续说道，“真君神殿耳目众多，留他在那里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尽快送往人间。”
“这是自然，待会便送他下去。”
我顿了顿，走进他身旁，压低声音说道，“如今你是司法天神，行事必须谨小慎微，我把你推至如此地步，你莫要怪我。虽然是为了解救三圣母，但我也有私心，天规混乱，法纪不得人心，我必须要个人去当恶人，来维护天规，以正法纪。”
“小神明白，娘娘用心良苦，二郎也自当出一份薄力，不但是为了三界安定和解救三妹，更要报答娘娘的恩情。”
听完，我内心宽慰不少，继续说道，“三圣母被压在华山之下，孤独寂寞在所难免，只是那道天柱也让她受了不少苦吧。不过她也的确犯了错，如今至少不会有生命之忧，亦能维持仙身，你做的很好。”
“娘娘体谅，时候也不早了，小神要将着孩子送去他父亲那了。”二郎神行完礼，便转身离去。
不一会，他停下了脚步，背对着我，说道，“听闻娘娘今日身体欠安，可是有心结。小神斗胆，劝慰娘娘一句，天地万物，皆由定数，纵然天神，也难逃因果循环，既然如此，顺势而为，听从内心，才是最优解。小神先走一步了，娘娘千万要保重自己。”
“好”
二郎神渐渐走远，我在园子里，默默念叨着，“顺势而为，听从内心。”
有些事仿佛也渐渐远去，前尘旧梦了无痕，是该放下了。
“玄女，我们也走吧。”
“娘娘回寝殿吗？”
“没错，我要继续把我的伟大著作，《王母真实事件簿》写完！”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