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子孤独了,会创造一个世界”。 这是镌刻在著名翻译家、评论家傅雷朱梅馥夫妇墓碑上的一句碑文,而我也是在前不久校对教辅名著《傅雷家书》时才知晓的。后来,我在朋友圈里发问:“赤子孤独了,真的会创造一个世界?会不会从这个世界烟消云散了?”很快,我收到老师饱含关切的回复:“消失的多创世的少,更多的是走出孤独。”
1.生存还是毁灭?
急忙忙地走出校门,踏入社会,来到工作岗位,我紧张而又兴奋,不安而又期待。确实,长久以来的学生身份,让我感到厌倦了。一想到职业生涯就此开始,小心脏就扑通扑通直跳。这是一份在图书公司担任出版编辑的工作,负责有编写、校对、核红等内容。文字表达是我的爱好,工作极大程度上发挥了我的特长,然而专业不对口。于是,有的人为我欢喜,有的人为我忧愁。
接踵而来的现实问题,迫使我不得不飞快的做出选择。工作确定了,吃住就成了首要解决的事情。没事老爱自己吓唬自己的我,在小区楼和握手房中选择了前者。当我每天步行去上班,听到同事们一个两个都要花上一两个小时,跨着区来公司,我竟一时之间说不出话了。
贴墙纸,挂窗帘,铺地毯,压力锅,电饭煲,调味品,我下定决心好好的在这儿,认真生活,努力工作。渐渐地,我发现了自己一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下了班回来第一件事是要收衣服,去便利店或者烘焙屋就会点老三样,在菜市场会找不到方向,红豆汤绿豆汤在我手里全成了饭,自己做的晚餐一定全吃完,睡觉起床都设置了闹钟……
尽管切胡萝卜切断了小刀,手滑摔碎了盘子,但却也组装好了扫把和置物架,还爱上了自制的拌面。一个人的生活,仍然鸡飞狗跳。楼下有家小卖铺,墙上贴一张海报,上面写着“每一支珠江啤酒,都有一个广州故事”,要不是啤酒的味道差强人意,当时真的挺想买上一瓶,来庆祝实习的第一个月顺利度过了。
2.生存还是生活?
出了电梯,一扇门两扇门,要开自己房间的时候,我又错拿了学校宿舍的钥匙。门开了,马上就摸到了门边的开关,但可能是心急手快了些,白炽灯迅速地亮了又灭了。房内的漆黑顺着半开的门缝涌出来,我站在门口,赶紧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灯,进房,把黑暗关在了外边。
这样两点一线的日子,我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好,像是少了点什么吧?公交车上,我看见有位母亲站在一旁,为椅子上睡眼稀松的女儿扎头发;人行道上,飞速前进的共享单车,小黄小蓝小橙们争先恐后;红灯亮了,站在马路两边的一边是我,一边是好几个外国友人;救护车的鸣笛声,更是不绝于耳,不分早晚。
有天下班,一位奶奶牵着她的小孙女迎面走来,她胸前鲜红的红领巾使得我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突然,她松开奶奶的手,大喊了一声“妈妈”,冲过我的身边,扑在了我身后一位年轻女士的怀里。我站在她们的中间,突然不想再看见什么或者听见什么了。一个人生活后,似乎嗅觉也跟着灵敏了好多。楼道里,总会不合时宜的飘出点什么味道,让我情不自禁的猜测,是咖喱土豆鸡块吧?是墨鱼排骨靓汤吧?
吃完饭,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毕竟我已经好几天没怎么说话了。工作需要交流的地方基本都在线上解决,下班后合租的姑娘也都各在各的房间,我真的就想随便说几句话。妈妈说,要上晚自修,等她上完课再回我电话。我拿着手机,靠在床边不一会儿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妈妈还没打过来,我就发了条微信,告诉她,“不用打电话给我,好困,晚安”。
3.生活还是生存?
曾经以为,我也可以“不为五斗米折腰”,吃或不吃,几乎没差,挑食的坏习惯让我有了扛饿的天赋。但当我在711等车仔面做好之前,必须得先吃一个口袋面包垫垫的时候,我发现背后的虚汗,凉得令人胆战心惊,只不过是被加班了一个小时,晚吃饭了一个小时。从那以后,我意识到按时吃饭,正常作息,原来这么“可怕”。
当实习协议和租房合同都签完之后,一件最尴尬的事情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那就每一个月一号交租,可工资却得十号以后才会到账。月光族的苦恼以及悲哀,我算是理解得相当深刻而又透彻了。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我在向家人救助还是找朋友帮忙中,毅然放弃了前者。这既因为爸爸就是“为我忧愁”的人,也出于我急切地想向他证明自己的心理。
了解到我的窘迫,我的两个女朋友各自在支付宝转给了我五百块,还叮嘱我说,“该吃吃,该买买,好好的,活下去。”我沉浸在一种无言的感动之中,似乎钱对现在的我来说,可以买来快乐,一斤或者十斤。
五一回家了一躺,本想和爸爸谈谈现在的情况,希望能从他那儿得到一笔非常时期的救助金,并且表示一定会归还的。但直至我返程离开,我都没能开口提及此事。在车上,爸爸来了一通电话,他说,“现在这工作你喜欢就好好做吧,你妈说了我很多,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我的眼泪刷得就下来了。其实我一直都没弄明白自己的属性,怎么会从小到大,爸爸批评我,我哭,爸爸不批评我,我还是哭?
坐在房间吃着面,微信收到了一条信息。打开了一看,我的救助金自己来了!推开手机,我大口大口的吃着面条,拼命地忍住眼泪,总觉得这时候再哭,此情此景都快变成了苦情剧里的经典画面。女主角泪流满面的吃着拉面,喝的已经不知道是浓汤还是眼泪了。
我想过救助金来之前的一百种画面,先被爸爸劈头盖脸地训斥一顿,我再和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唇枪舌战一番,最终不说打成平手,起码也得是难分胜负的局面。然而,在毫发未损的情况下,救助金就来了!这让我没法心安理得的收下,甚至一句回复都难以启齿。
其实,我所向往的不过就是衣食无忧,游刃有余的生活而已。一只脚站在社会里,一只脚还在象牙塔里,我总算认识到日记本上的这八个大字,该是包括我在内的多少人穷极一生,或许都未能企及的远方?我想活着,但却又不仅仅只是活着,总在努力的想让今天会比昨天好,而明天又会比今天好。
赤子孤独了,或许会创造一个世界。而我孤独了,既创造不出一个世界,又不想烟消云散。所以,我边走边哭,边哭边唱,边唱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