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与
cr.衡太阿
第三章 关于……幼儿园<一>
池欤终是没有逃过幼儿园的魔爪,所有小孩公认的最凶残的开学第一天即将开始,而池欤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只是不知道家里最近怎么了,气氛怪怪的,她却看不透是哪里怪。她只是有种感觉,有人要离开了,也许是妈妈要去出一个很长很长的差,不然为什么,妈妈给她买了那么多好吃的。纵然她再不动声色,以为已经掌握了大局,怡然自得地享受着更为狂烈的爱,她还是算错了一步。
离开的人,不是妈妈,是她自己。
那个早晨,妈妈终于把一切点明,也不枉他们辛辛苦苦小心翼翼地铺垫了这么久。她蹲下来,左腿的膝盖已经挨到了地上,然后她坐到了左脚脚踝处。她这些动作,故意完成得很慢,好像这动作执行者故意在拖延时间。即使再慢,这动作终于还是不情愿地停了下来。她双手握住池欤薄薄的肩膀,说:小欤,你长大了,我们去认识更多的和你一样大的小朋友好吗。池欤一脸懵懂。妈妈松了口气。没哭就好,没哭就好。然后小池欤就被强行挎了个一本书都没有的小书包,提溜进了幼儿园,进了一个满是哭声的房间。
她不记得妈妈向她介绍的这位老师姓什么,机械地问完好之后,她看着她妈妈脸上因为和老师的客套多了几分陌生礼貌的笑,然后看着她妈妈手凑向她,摸了摸她的头。表情一瞬间好像变得很复杂,她没看清,因为妈妈迅速转过头去,大步离开了。
妈妈走了。没有回头。她的身影在池欤的视角里变得越来越小,然后转了方向下了楼。她扒在教室门口,看完全部过程后,才开始关注她现在所处的环境。她没有吭声,找了个板凳坐了下来,看着无数懵逼的小朋友们和她一样被送进来,绝望的看着亲人远去,然后,嚎啕大哭。他们丢了世界。在这个房间里,池欤第一次与无数陌生人人产生了共鸣,但她却找不到盟友。她在想,这是一个阴谋,一定是有一个戴着黑色斗篷看不见脸的人躲在隔壁房间,此刻正愉悦地监视着他们。那个黑衣人一定和幼儿园达成了某种协议——专门收集绝望的情绪。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上帝,俯视着一群孩子傻哭。
呵,哭有什么用。她要的,不是陌生老师温声细语的哄。她,要的是,战斗!
她瞄准了一个刚刚对她投过来赞赏和感激之情的目光的老师,然后一直跟着她,
“老师,我想给我妈妈打电话。”
“……”老师不理。
“老师,我想给我妈妈打电话。”
“……”老师继续无视,她欲哭无泪,刚刚对这个孩子是最懂事最乖的判断,是个错觉,一定是。
等来来回回七八个回合,老师再也没有孩子可以哄的时候,老师说,“小欤,听话,老师没有电话,别闹了啊。”
“你骗人,电话被这个布挡起来了!”她小手臂伸的直直的,指着桌子,一本正经的说。
“……老师这个电话是坏的……”
然后,叮铃铃铃--
电话就这么戏剧性的响了。老师再次被打脸。
“呃,老师不知道你妈妈电话号码。”
“老师我知道,5089908!”
“……”
等妈妈下班后忐忑地来接可怜的小池欤的时候,看到的是可怜的老师和一脸认真的池欤。
小班的孩子们是没有课的,为了他们班的娱乐内容,老师自费买了本儿童故事书。
池欤没有打算听故事。她又开始想妈妈了,妈妈在晚上也会拿着刚买的故事书,那个上面,画的小动物很温暖,很好看。故事也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不是俗套的王子和公主历经所有困难然后幸福地在一起的故事。
“从前有一只孤独的小熊,他从没有朋友,他总是一个人孤独地生活在一个大森林里……”
“从前有一只孤独的小熊,他从没有朋友,他总是一个人孤独地生活在一个大森林里……”
回忆与现实的声音慢慢相融合,她的眼神慢慢由模糊转为清晰,像是刚刚被启动的智能机器人。她突然感觉很奇妙,她的妈妈和她的老师竟不约而同地买了同一本书,选择了同一个故事,讲给了她听,前后时差没超过两天。她觉得她太幸运了,这种安排让她有些恍惚,这不是真实的。
我一定要记住这个故事。她没来由地下定了决心。这个想法像是被人强行种在了她的脑子里,她此时却来不及深究,调整好了坐姿和大脑,准备就绪。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安在了那个故事中。
在这天晚上,妈妈照例拿出了那本故事书,要给她讲睡前故事了。池欤有点紧张,导致脸上表情有点扭曲,僵硬,但她又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和期待,于是好好酝酿了一下。准备了好久的节目,在这一刻,开始了。
“妈妈,我给你念那天你讲的那个故事。从前……”
池欤边说,边还真的用她的食指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念”了起来。这着实让妈妈吓了一跳。要知道,孩子才三岁,连拼音都不会的年纪,怎么可能会识字会读书?
池欤感觉妈妈一副见鬼的样子看着自己,又惊又喜的眼神,现在肯定觉得自己生了个天才,在自我怀疑和自我感动间摇摆不定吧。
她在内心暗爽,轻轻一笑,尽力让这个笑不被察觉到。是了,就是这种效果!快了快了,故事要结尾了,马上就胜利了。
这边妈妈还在内心发着弹幕的时候,突然看出了端倪。在最后这一段,小池欤多说了一个“了”字,所以导致她嘴上说的字是她上一个指的字。所有一切都错了位。妈妈虽然知道了池欤不认识字,但激动之情绝不异于刚刚。毕竟,这么长的故事,池欤也只听过两遍而已。能一字不落的记住还能转述出来,她怎能不激动呢。
妈妈说她串行了,然后眼睛直直盯着她看,一副要严刑逼供的架势。池欤立马交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心里此时正在说了慌上愧疚着,同时也在懊恼,怎么就多记了一个“了”字呢。她实在是,太追求完美了。
她在这件事上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过人之处,反而对“了”这个字记上了仇,等她上学学了“了”这个字的时候,她更不喜欢这个字了,谁让它长得这么像“3”,它肯定是模仿“3”,毕竟,她是先学的“3”,再学的“了”啊。然后很多小朋友因为把“了”写得像“3”从而做错了题,被数学老师揪出来骂,她心里想,“了”这个字实在太坏了,太坏了,故意模仿别人,好让同学们写错被骂,太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