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西藏路


          决心已定不动摇 


        大学毕业到西藏工作的想法是1975年底就有了。          在那个革命青年热血沸腾的年代里,虽然距离毕业还有大半年时间,全国不少大学应届毕业生提出了毕业去向。农学院提出的是“不当干部当农民,不挣工资挣工分”,工学院提的是“下工厂,到一线”,我们学院提出的是“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是当时最时髦的口号。我们学院72届就有一位叫李才的同学,毕业去了西藏。所以,我也早早选择了这条西藏路。

      决心已定,首先要取得同意的是我在入学前就基本确定关系的男朋友李江虎。1976年元月4日,我第一封征求意见的书信寄给了他。元月27日,盼来了他的回信:“你既决心已定,我同意”。短短9个字,虽然有点勉强,对我已是闯过了第一道难关。2月2日,我写信给父母,征求他们的意见。10天后,姐姐代表父母的意思给我回信:“只要你愿意,我们都支持。”2月19日,我和付璐珈同学联名给系领导班子提交了“毕业去西藏边疆工作”的申请书。5月11日,我们又向学院党委提交了申请。9月22日,学院党委批准了我们的申请,9月28日,吉林省委正式发文同意我们进藏工作。同时被批准进藏工作的应届毕业同学有9人。

      随后,班里为我专门开了坐谈会,系里和学院为我们招开了欢送会,我代表进藏同学在全院师生大会上做了发言。老师们千言万语的嘱咐、系里老师和班上同学送给我毛泽东选集、像册、笔记本、地质锤等记念品。那些日子,我生活在鲜花和赞扬中,一次次被感动。紧接着就是毕业,全国各地的同学离校到各自分配的单位报到。我一批接一批的去火车站送站,难舍难分的离别……同学们都离校后,学院给我们赴藏的同学一个月假期,回家和家人团聚、告别,然后,回长春和省内其他进藏同学集中赴藏。

      1976年10月8日,我从长春回到了老家河南洛宁县陈吴乡禄南村。对我来说,回家要面对的难题是结婚。果然,头天到家,第二天李江虎家就托媒人到我家说合。不结?一走就是一年,别说人家不同意,自己也难于自圆其说。结吧?又怕怀孕,难以承受西藏的恶劣气候和艰苦工作。在我纠结,难以决断的思想斗争中,双方家长之间也因话不投机产生了矛盾。我的本意不是放弃我们的婚姻,更不能为了自己使双方父母今后难以相处。所以,就一咬牙,同意结婚!再大的困难自己扛!1976年10月22日,我和李江虎在乡民政所办理了结婚手续,完成了自己的终身大事。10月30日,我告别双方父母,告别新婚7天的夫君,返回了长春。

      1976年11月11日,长春地质学院、地勘系的领导、老师、留校的同学、刚入学的新同学,在地质宫门前欢送我们离校赴藏。院里专门派了一位老师(刘振通)和一位驻院工宣队师付(李队长)送我们进藏。在长春火车站,握着前来送行的院、系领导、老师和同学们的手,听着一声声嘱托,我满含热泪踏上了奔赴祖国边疆的征程。

          意想不到的委屈

      火车过了四平站,和老师、同学分别的心情刚刚平静下来,刘老师和李队长把我叫到他们的车厢,对我说:“听你们辅导员老师说你回家结婚了,真是没想到,他让我们到西藏,看能不能让组织把你爱人的问题解决了。原来想着你决心去西藏是为了摆脱农村的对象,既然这样,到西藏,我们会给组织上结合,尽力帮你。只是这事取决于西藏的政策,你要有心理准备”。听他们一说,我惊呆了!他们怎么能这么理解我去西藏的初衷呢?我委屈、生气,甩下一句“不用!”就走了。回到坐位上泪水止不住流,真没想到,我立志到边疆工作能这样被人曲解!

      不忘初心,一路前行

      我们在北京西藏办住了几天,11月16日,和黑龙江省进藏的同学一起乘坐一节卧铺挂车一路西行三天三夜,到达了甘肃省柳园站停下休整。

    柳园站建在戈壁滩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黄凤卷着尘沙刮得睁不开眼睛。我们几个女同学挤在一间小房子里,冻得一晚上没睡着。早上起来去打水洗脸,不远处有个小水房,挂在房门上的小木牌上写着:这水是在163公里外用汽车拉来的,请注意节约!我们5个人舀了一瓢像是下过雨的黄泥水,洗了一把脸。本来坐了几天车,想着打点水回去加热了,洗洗头的念头也打消了。

      几天后,我们乘汽车沿青藏公路到了墩煌县,参观了著名的石窟千佛洞,又行程一天,到达了格尔木。因为安排有体检,我们在格尔木住了一天。上午没事到街上逛,想买点需用的东西。毛线5元一斤,我们三个人合买了半斤,准备织毛袜子。一副织毛线的铅针就要0.9元,真贵!可为了织毛袜子还得买。副食店有卖饼干的,好不容易才碰到,1元1斤,我们每人买了2斤,预备路上应急,这就算很奢侈了!

      西藏第二人民医院设在格尔木。下午我们去体检,有几个同学血压有点升高,我是比在学校检查时血压有点下降,基本都还算合格。

      第二天很早乘车出发。青藏公路还是不错,就是两边都是沙子。路上的车辆很多,常有车队驶过,没有多远,我们的司机因为超车,不小心掉下路面,车轮陷在了沙子里,越加油开,轮子陷的越深,我们都下车,从附近搬来石头垫在车胎下,车还是一开就下陷,我们就拦了一辆部队的车,帮我们把车拖上了路。汽车一路狂奔,晚上6点,我们到了纳赤台站。这是一个过去的兵站,海拔4000米,北风呼呼叫,冷得直打颤。我感觉心跳快,头发晕,数了一下脉搏,有原来的每分钟55次升到了78次。高兴的是我们在这高原上吃上了米饭,0.65元一份菜里竟然还有几片冻肉,是这几天吃的最好的饭!接下来,连着两天,我们都是早5点出发,晚6点到站,穿过了五道梁、锋火山、沱沱河,又闯过了唐古拉山。随着海拔不断升高,呼吸也越来越困难。前几天,车里还不时有人看见路边的景和人,小声说几句话,这时候,大家都沉默着,头疼、头晕、恶心,啥也吃不进去。车里已经有不少同学用上了氧气袋,吃了点自备的药。大家坚持着,互相用眼睛鼓励对方。

    青藏公路是内地连接西藏的金桥。路旁那一排排电线杆,一条条地下输油管道,是通往西藏的生命线。看着一行行、一队队仍在修修补补干活的解放军战士,他们晒的攸黑的脸,就知道他们的付出。一辆接一辆客车、货车、军车往返不断,那些司机们夜以继日的奔跑在这条路上,为西藏建设运送人员、物资……看着这些,我们为自己能成为建设边疆的一分子也感到很欣慰。

      经过9天的奔波,1967年11月29日,我在终于到达了西藏自治区所在地拉萨市。当地组织部门安排我们住在西藏第一招待所。

拉萨街一角


      拉萨市海拢3700m,四面环山,太阳从早照到晚,是著名的“日光城”。当时的市区茫围不大,骑自行车一个小时就能绕市区一周。我们用几天时间参观了布达拉宫、大招寺、地毯厂、机械厂等。听说市区西郊有个藏族人死后的天葬台,我们很好奇,周末就结伴去看。因为问路,听不懂藏话,闹出了不少笑话。等看完天葬回来,中午饭也吃不下。

      搞地质的决心不能变

      紧接着是我们具体单位分配。自治区组织部的两名干部,给我们介绍了去年以来进藏大学生的情况,他们许多自愿去边界、农牧区、人烟稀少的落后地区工作,有的是刚土改的地区,只有区长和他两名汉族,工作相当危险和困难,有的全区就他一名医生,天天没明没夜的工作也应付不过来等等,很多大学生是拿着性命干工作的。他们的事迹让我们很受感动。组织部根据我们所学专业进行分配:两名同学去了水文队、两名去了物探队,两名去了岩矿鉴定室。我的分配却让两位送我们的学院老师颇受周折。他们跟自治区组织部的同志讲了我的情况,希望组织上把我爱人调来西藏,组织部的同志说:“1970年以前,一人进藏,全家都可以转来,现在没有这个政策,但她可以挑选工作单位,自治区组织部也可以来。”老师们把这个情况告诉我,并苦口婆心劝我为自己以后生活考虑,只有去区组织部工作,将来才有机会把我爱人调来西藏。我对他们说:“我是来西藏搞地质的,只希望你们能照顾到我的专业。”老师们没办法,又去找地质局,让局里尽量考虑我的问题。地质局领导把我分在政治处,说一是缺人手,二是也许解决我的问题机会多点。老师们高兴的把我去,以为这下我无可推辞了。我推门进去,听完他们的话,很生气的说:“谢谢你们的好意!除了综合地质大队,我哪也不去!”摔门就走了。后来,我如愿以偿,分配到拉萨郊区堆龙德庆县地质局第一综合地质大队。72届同学李才就在这个队。老师们把我们安排好离开西藏时,同学们都赶去送了,只缺我一个。至今想起来,真感到那时的我幼稚可笑。老师是真心对我好,我却不领情。西藏分别后,再也没有见到两位老师,“对不起”这句话一直藏在心底。

        挺过最难熬的一年


    来到综合地质大队已是1976年春节前没几天了。我被分配在铁矿组工作,在我来以前已经有9位同行在这个小组上班,李才也在组里工作。住宿条件也还可以,和两个藏族姑娘住一间宿舍。吃饭是集体食堂。队上职工、家属近千人都在一起吃大锅饭。我在这个队生活、工作了一年半时间,经受了难以忘怀的历练。

一. 心理压力

      到队上有一段时间里,除了一起工作的同事、同学李才以及一群要糖果吃的小朋友外,没有一个人理我,心里很纳闷。难道高原上生活的人都像这里的气候一样冷酷无情?本就性格内向的我也不愿和别人交流。只要自己好好干,时间会改变一切!三个月后,在女生侧所里,有个在资料室上班的四川大姐问我“来了这几个月,适应了吗?”我点点头,说“还好”,两行热泪止不住流下来。她拉住我的手说:“我姓李,成都地院毕业,有事找我”。以后我们接触的多了,她对我说:“有人说你们和清华、北大来西藏的大学生一样,是来搞阶级斗争的,让我们都提防点。我看你干活那么踏实,一举一动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原来我被他们误会了!我说自己满腔热情来西藏工作,这里的人却像冰一样冷!三个月了,我身体强忍着各种强烈的高原反应,心头强忍着莫名其妙无人理睬的委屈和压力,今天总算有人说出原因,有人为我的行为表现而理解了!

二.  身体不适

    队部所处位置海拔不足4000米,但对初来乍到的我来说,高原反应很大。走路不敢快,捎快就头晕、恶心、胸口疼;晚上睡不着,吃安眠药也作用不大,第二天提不起精神;感冒咳嗽长时间不好,吃药也不管用;口腔溃疡,嘴里里外外都是烂的,疼的吃饭、喝水都受影响。这些反应持续了三个多月,不停的服用对症的中、西药,不见一点效,就干脆啥药都停掉。那三个多月,我是路不想走,饭不想吃,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每天上班回来就躺床上。一起来的同学有建议我不如回内地休息,好些了再回来,我是说啥也不能走这逃兵的路,太丢人了。那就坚持到底!

三.  吃饭不习惯

      西藏的汉人70%是四川人,队上食堂的饭菜又麻又辣又多油,是我最不能接受的。每次都把盛的菜拿到烧开水的地方,用开水把菜冲洗几遍,回家放点盐或糖吃。食堂吃的肉大都是牛羊肉,也是我忌口的,就算偶尔做一次猪肉菜,我也不爱吃。可能过去生活艰苦养成的习惯,也可能我从小胃就不好爱挑食吧,啥肉都不喜欢吃,尤其牛羊肉。肉、菜都不合口味,水果没卖的,其它营养品别说买,从来就不知道有过,那就凑合着吧!

四. 繁重的义务劳动

    我所在的地质大队面积很大,除了办公和住宿外,有大片空地。所为地,其实都是卵石和沙子,草都不长。大队距县城也远,那么多人吃的菜都是要靠职工们自己动手种,就连猪也是自己养的。前些年,职工们已经把地里的沙、石挖出来用车拉走,又从其它地方拉来新土填上,改造出一大片好土地来种菜,但仍不能满足吃菜,需要继续扩大菜地。

  队上还有一项义务劳动就是锯木头、劈柴。因为西藏没有煤,单位和个人做饭、冬天取暖,都是用一种草原上长年累月风化的草,堆集硬化成的“泥炭”。这种“泥炭”热的慢,热量低,对于供应上千人吃饭的食堂根本不能用。我们队就动用10余辆大卡车,到藏南林芝一带大森林里拉木头供应食堂做饭。拉回来的木头又粗又长,要用人工锯成50公分长的段,用大斧子再劈成柴。

      这两项劳动都有队上职工承担。每周一、三、五下午是全体人员劳动,周六下午是党、团员劳动。按分队、科室、党团小组为单位分成义务劳动小组,轮换挖沙、装车、填土、平整土地、种菜、锯木头、劈柴等工种的劳动。这些活对我来说都是熟练工,干起来没问题,就是在这海拔4000米的高原上,拖着已经支撑不住的身体去干这些体力活,真是很吃力。但我坚持着,每周4个下午的劳动从没有缺过一次。有一次,我和另一位藏族姑娘一起拉大锯锯木头,半个小时我就累的不行了,一下晕倒在地上,那头正在用劲拉锯的姑娘也被失去平衡的锯子带倒了。同伴们把我架回宿舍,让我喝了点水,扶我躺在床上。晚上没吃饭,我一觉睡的第二天上班。

    就这样,三个多月里,我忍受着头晕、头疼,浑身无力的高原反应,忍受着感冒、咳嗽三个月没好,嘴里面馈疡、外面起皮、裂口的疼痛,忍受着吃不惯四川麻辣饭菜胃病加重的难受,坚持着每周四次挖沙、装车、锯木头劈柴、整地种菜的重体力劳动,尤其忍受着被人误解的心理压力,终于挺了过来!

五.  高原野外历练


      1977年4月中旬,我们铁矿组地质人员、工人10余人小组连同物资、装备等,乘一辆大卡车出野外搞铁矿普查工作,地点是西藏黑河地区安多县帮爱乡某某铁矿。和我做伴的还有另一名成都地院毕业的藏族姑娘卓玛。

    车到青藏公路的安多站停下,修整了两天。我们的工作区就在公路东边200余公里远的地方。草原上没有路,还要经过许多沼泽地,需要骑马进去。我们在当地租了10余匹马做我们人员的交通工具,顾用了5名藏族民工和5头牦牛用来驮物资。准备就绪,第三天下午出发。

    我从未骑过马,藏民给我挑选了一匹温顺的白马,开始让藏民牵着走。11匹马,5头牦牛,还有拿鞭子的藏族民工在前后左右护卫着,也算是浩浩荡荡的队伍,踏上草原出发了!

      队伍刚走了不到1000米,我们正在庆幸顺利开拔中,不料公路上开来了几十辆军车,不知前面发现什么情况,军车同时按喇叭,一阵响声把我们的牦牛和马惊动,四散飞跑!人员、物资全都落入草丛中!初次遇到这种情况,我吓坏了,这可怎么办?组长和藏族民工商量了一下,考虑返回安多站不合算,收拾起来再走,晚上赶不到下个宿营地。决定原地支搭帐篷,明天一早再走。

    第二天早上,我和卓玛起来忙着烧水打好酥油茶,让大家吃饭。他们知道我吃不了藏巴,喝不了酥油茶,就把前一天吃剩的米饭包在碗里,埋在刚烧完的牛粪灰里热好让我吃了。打点行装走时,天下起了雨,我们拿出雨衣穿好上马出发,谁知雨衣的磨擦声吓得马乱踢乱跳,我们赶快又脱掉雨衣,冒雨前行。高原上的天时而下雨,时而出太阳,我们的衣服也一会湿一会干。中午以后,可能早上吃的剩米饭有问题,我开始肚子疼,一阵一阵受不了,卓玛陪着我走在队伍最后。不大时候,我就开始一次次下马拉肚子。就这样坚持了一天,好在我第二天上马时间不长,就可以自己骑了,摆脱了让人牵着走的干嘎。

    一天行程下来,当我们到达宿营地下了马,两条腿一软跪在地上起不来了。再互相看一下脸,像哈密瓜一样一道道纹,再仔细看,不少小纹裂开起了皮,我试着轻轻捏住小皮一拉,竞能一丝丝拉下来,露出一道道白条纹。卓玛赶紧制止我“不能这样!让它自然脱落。”

    行程第四天,我们按计划本应到达目的地,可那天下午,我们刚走到一个山梁上,天突然刮起了大风,大片雪花也随即飘落下来。藏族民工懂得天气突变的危险,让我们赶快下马,到一个小背坡去支帐篷。我们不顾一切的快速行动起来,两个男同志拉一个帐篷角,踩住不放,民工们搬来大石快压在帐篷角上,再用铁钯子打入地下,用绑在帐篷角上的绳子固定在铁钯子上,刚固定住这个角,那个角又让风吹跑了……大家奋战了一个多小时,才把帐篷支起来,一个个累得精疲力尽,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外面已是大雪纷飞,今夜别说吃饭,找不到水和干牛粪,想喝口热水也难!大家的衣服从里到外都湿透了,好在铺盖还是干的,脱掉外衣躺下,盖上被子暖吧!

    睡到早上8点,从帐篷里爬出来一看,兰天白云,艳阳高照,感觉暖洋洋的。民工早已出去找水和干牛粪了,我们坐在山坡上翘首以盼,肚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一直等到10点,还不见民工回来,我们各自翻行李找吃的,只有我在包里找到一小包糖块,分给每人三块,仅仅能安慰一下自己的胃。

    下午天快黑时,我们总算到达了铁矿普查区。这一趟计划3天的路程,我们走了5天。还好,一路有惊无险,一个个完好无缺,活蹦乱跳,不影响工作开展。在民工的帮助下,我们在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很快支搭起三个帐篷:男同志住大的,我和卓玛住小的,还有一个做伙房。

    休整一天后,我们开始了铁矿普查工作。矿点离居住地来回不足10公里,高原走路吃力,况且我们还要带工具、回来还有样品背,所以每次都要骑马进出矿区。为了尽早完成任务,只要不是恶劣天气,我们早出晚归,坚持每天野外工作。

      通过一段工作,初步认为,这是个大型錂铁矿。几十米宽的矿带裸露地表,延绵几十公里,矿石品位估计在30%以上,值得进一步深入堪查。


      三个月野外工作就要结束了。首次在高原进行野外工作,虽然时间不长,却有着难忘的、前所未有的经历。

  1.  经历了什么叫“艰苦”:生活上缺水,就接雨水用,没有雨水就到附近的低洼地找来泥浆一样的水沉淀一下用;没有蔬菜,几个月可以不吃;几个月可以不洗澡;可以穿几个月不洗的衣服等。

  2. 经历了什么叫“寂寞”:在草原几个月,除了我们,没有什么人可以接触,偶尔可见到游牧民赶着羊群,在附近的低洼有草的地方搭帐篷,住上几天再走。如果正好我们没出去工作,我和卓玛会去牧民的帐篷里坐会,虽然听不懂卓玛和他们聊天说些什么,也可以根据她们的表情点头、笑笑,也是一种交流。牧民对我们很热情,会拿出碎奶渣(打酥油剩下的)让我们吃,端出奶茶让我们喝。临走时还把奶渣给我们一些拿着。开始我看到那些留着羊毛、牛毛的东西,又经过牧民那脏兮兮的手和油乎乎的盘,就恶心,当着牧民的面不能不吃,又不能有丝毫的嫌弃。拿回来后,因为太缺少零食了,忍不住拿一小块,把羊毛等不干净的东西去掉,放在嘴里品尝,时间长了,竟然爱上了,吃起来奶味十足,香香的、带点发酵的酸味,很好吃。

  3.  经历了什么叫“害怕”。我们的三顶帐篷在茫茫草原上孤立着,刚去时晚上不敢睡觉,和衣趟在床上,一点响声就立即起来抓住步枪(野外队配的),眼睛盯住门,一呆就是几个小时。后来熬不住了,就和男同志商量夜里值班,两个人2个小时,其他人就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也有过两次被突然骑马跑来的牧民吓到的,他们开始很野蛮,后来知道是想要点粮食吃,给他们点就打发走了。

  4.  学会了藏族生活。        骑马:  在草原上扬鞭催马奔驰的画面以前只是在电影上看到,几个月下来,自己完全可以做到了。我和卓玛空闲时间,常会骑马逛逛早原,任凭马儿自由奔驰,一跑就是很远,那种心情真的很爽!

      喝酥油茶:  刚进藏时,闻不惯藏族同胞身上的味,就连发工资时看到油呼呼的钱就用报纸包一下拿着,酥油茶更是不可能入口。但是在野外,喝酥油茶、吃藏耙是做起来最快、吃起来最有营养、最适合高原生活的吃法。我也是被逼无奈,从一点一点忍着吃,到爱吃、想吃。

      和牛粪打交道:  草原上生活离不开牛粪。游牧民有个好习惯,来到新地方放牧用前人留下的牛粪烧水做饭,走前把自己晒干的牛粪堆起来供后来了人用。我们也是这样,刚来的时候到处找牧民留下的干牛粪用,等附近放牧的人一走,我们就去把他们留下的牛粪摊开晒干拿回来用。因为我们住的时间长,人多用的多,附近的不够用,还得去很远的地方找。空闲时间大多用在了四处找牛粪上。我们常常把牧民刚走堆起来的湿牛粪拔开,一块快弄薄了,晒在草上,让它干的快点,也时常把散在草丛中,没有收集的新鲜牛粪用双手捧起,拍成薄片晒在草上,坐在草原上等它稍微干一点再去翻过来晒另一面,为的是尽快晒干了收回去用。我们常用的收集工具是水桶、围裙、自己的衣服等,丝毫没有感觉脏和臭。

      从野外回队部后,队领导提意并经过选举,我参加了队党委班子,成了一名委员,接着队共青团支部改选,我担任了大队团支部书记。

      队上共青团的工作并不好做,因为有不少藏族团员,汉族中的团员大多是工人,四川人的职工子弟占很大比例,开个会人来不齐不说,很少有人发言,搞个活动也难组织。我又和大家不熟,谁能给我面子呢!有个年轻人爱打篮球,我就让他组织个青年篮球队,不定期队上组织比赛,发奖品等。我们同寝室一位成都地校毕业来西藏工作的姑娘很活跃,我就让她组织跳舞、读书会等,也起了很大作用。队上合种义务劳动,我们也集中团员竟赛,优胜者表扬、奖励。还有一项最难改变的工作,就是藏族青年(工人中)有男女同寝的习俗,我下了很大工夫,想尽办法也只是稍有改变。

      1977年春节前,我回内地休假,3月初返回队上,两个月后,工作有了调动,我们铁矿组的10几个人被调到青海格尔木西藏地质五队。一队领导请示自治区地质局,想把我留下,地质局也曾找我谈话,让我去拉萨附近的局岩矿鉴定室任职,我都谢绝了。因为我的大学同学,毕业时一起申请来西藏工作的付璐珈,闯过了家庭关,在长春市地震局申请,经批准来西藏了,也分在我们队。她不愿和我一起留下或去机关工作,我不能再与她分开,必须一起去地质五队。

        藏北烙铁矿区工作

    调到地质五队的当年,我和付璐珈就上了黑河地区的东巧烙铁矿区。矿区海拔5000米以上,空气稀薄,气候恶劣。刚到那走路高一脚低一脚,身体轻飘飘的,啥也干不了。一周后才慢慢适应,开始工作。好在矿区人多,住棉帐篷,并且每个帐篷里都有用大油筒做成的炉子,烧从新疆拉来的块煤,日夜不灭,屋子里很暖和。我和付璐珈住一个小帐篷,也很宽敞明亮。

    我们负责矿山外围勘探工作,为矿山增加后备储量。烙铁矿是我们国家比较稀缺的矿种,当时只有新疆和西藏有矿山在开采。矿区距住地有几十公里,每天有卡车送我们上下山,也算很方便。开始工作虽然身体也感到吃力,但还能坚持,两个月后,感觉力不从新,胸闷气短,也没在意,毕竟高寒山区工作,有不适也正常。

      矿区吃的也很好,分队上山就买一群牛、羊让藏族民工放着,吃的时候宰1、2只做菜,几乎每天都有牛、羊肉吃,我也吃习惯了,就是疏菜很少。

      矿区每年有1到2次电影巡回放映,一次四部片连放,每次看完都是后半夜了,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但谁也不舍得回去睡觉。记得有一次轮到我们矿区那天晚上,正好下大雪,我们穿上皮大衣,戴上皮帽子,蹬上皮靴子,全副武装,坐在雪地里看电影。中途上厕所回来,看见的是一大片雪人。

    第二年(1979年),我们仍然是东巧矿区外围勘探工作。上山工作两个月后,我就坚持不住了,经常压气、胸口疼,走路一点力气也没有。在综合地质一队时,有一次我们体检,就查出我有高山心脏病。其实我心中有数,在学校要求进藏,身体合格是第一,我是长期贫血、低血压、心动过缓。医生体检完后,对我心动过缓这条提出,像我这样的心律不适合去西藏,除非我是运动员。我进藏心切,也参加过学校的长跑,就给医生说:我就是运动员。结果我的体检是合格的。在低海拔地区爬山、干体力活,从没感觉身体有啥问题,到西藏以来,我常感到体力不支,特别是一爬山就感觉气短、胸闷疼。

    我坚持到野外工作基本结束,分队领导让我早点下山回格尔木休息,并帮我找到一辆拉矿石的大车把我捎下山。司机是个藏族师傅,四十岁左右,蓬头垢面,穿一身油乎乎的衣服,车开的很快。我背包里装着3个月工资300多块钱,披一件军绿色皮大衣,隔层玻璃坐在司机房后排,语言不通,一路谁也不说话。只是晚上到了兵站,他用手势招呼我下车,用生硬的汉语说“明天5点出发”,就锁上车门走了。在沱沱河兵站,我一人住一间容纳十几个人的大房间,晚上很冷,我拉了一张床顶在房间门上,防止夜里有人突然推门,和衣趟在最里面一个角的床上,盖上自己的皮大衣,再压上两床被子,前半夜睡不着,后半夜分别闯进来两帮人,可能都是过路的司机想休息,我吓得动也不敢动,眼睛从大衣缝里看着他们,一帮人灯也不开,找个床趟下,盖上被子睡了,我想: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就让他们睡吧。第二帮人进来,开灯抢被子,把没人住的床上被子都拿走了,可能是拿到车上,在司机房里睡一会。他们走后,我就连眼睛也不敢闭了,谁知道后面会出现啥情况!好不容易熬到早上4点半了,我轻手轻脚下床,披上大衣悄悄出门找到我坐的拉矿石车,等司机上车,就一路直奔格尔木。这一趟独自下山,每每想起来,就觉得惊魂未定,记忆深刻。

            调回家乡

    1980年,我没有去藏北东巧矿区工作,因为高山心脏病,医生建议最好别冒险,我就呆在队部搞资料整理、绘图、沙金矿样挑选等室内工作。看着一起工作的同志、同学一批批出野外了,心里很沮丧、失落。

      就在这一年的下半年,西藏对在藏的汉族人有了新的政策:在任的领导层和技术人员除外,其他汉族人员80%内调,分三年完成。我就想:从工作方面,自己所学专业是地质普查找矿,工作的重点应该是野外,而高山心脏病又不适应在西藏野外工作;从家庭方面,丈夫调不来西藏,我们结婚快5年了还没有孩子,两边老人年龄大了,身体又不好,也需要照应。于其迟早都要调回内地,还不如早点申请内调。就这样,我开始在河南省或洛阳市地矿系统找单位,由于没有熟人关系,几个单位的申请都没有回复,无奈,又申请回家乡洛宁县。并于1981年离藏回到县里工作。

      西藏工作短短5年,人生的长河中只是眨眼而过,在我心中确记忆深刻,终生难忘。感谢我的学校,我的老师;感谢我的父母、姐妹;感谢在西藏一起生活、工作的同学、同事和领导;感谢我所经历过的一切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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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正文 我和宋清朗相恋三年,在试婚纱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绿了。 大学时的朋友给我发了我未婚夫和他白月光在一起吃饭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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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序言: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男人离奇死亡,死状恐怖,灵堂内的尸体忽然破棺而出,到底是诈尸还是另有隐情,我是刑警宁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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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正文 年R本政府宣布,位于F岛的核电站,受9级特大地震影响,放射性物质发生泄漏。R本人自食恶果不足惜,却给世界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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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文/蒙蒙 一、第九天 我趴在偏房一处隐蔽的房顶上张望。 院中可真热闹,春花似锦、人声如沸。这庄子的主人今日做“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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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文/苍兰香墨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三九已至,却和暖如春,着一层夹袄步出监牢的瞬间,已是汗流浃背。 一阵脚步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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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正文 我出身青楼,却偏偏与公主长得像,于是被迫代替她去往敌国和亲。 传闻我的和亲对象是个残疾皇子,可洞房花烛夜当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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