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成宫杂谈》第一回 - 说好的字如其人呢?

王羲之及《兰亭序》

        聊起书法,可能很难绕过去一个人。
        王羲之,一个熟悉的名字,就算是从来没有拿过毛笔、对书法毫无兴趣的人,听到这个名字也不至于好奇地问:“他是哪个部门的?” 书法作为一个有着强烈中国特色的艺术门类,即便是在今天这样一个互联网时代,也总会和你在生活中不期而遇。钟张羲献、欧颜柳赵、苏黄米蔡、成铁翁刘,这些开宗立派、各领风骚的书坛巨擘用浓墨重彩在书法史上留下了精彩的篇章。作为热爱书法的后浪,我们从未停止对这些前浪的追逐。我们诚挚邀请更多的同学和我们一起浪!

        建议同学们采用常规浪法,先从楷书入手,取得阶段性的进展后,再开始行书的学习。我们的课程选择唐代欧阳询的《九成宫醴泉铭》为范本,从欧体楷书入手,选取《九成宫》中的常用汉字,讲解、练习基本笔画和间架结构,初学者可通过本系列课程一窥欧楷门径。

一、欧阳询和他的《九成宫》

        《九成宫醴泉铭》是唐贞观六年(公元632)由魏征撰文、书法家欧阳询书丹而成的楷书书法作品(碑刻者不可考)。全碑共1108字,现存于陕西麟游县博物馆。

《九成宫》碑

        欧阳询(557—641),潭州临湘(今湖南长沙)人,字信本,唐代书法大咖、文学大咖,与虞世南、褚遂良、薛稷并称为“初唐F4”(百度称为“初唐四家”),与虞世南并称“欧虞”。欧阳询的书法造诣极高,其楷书法度严谨,正中见险,骨气劲峭,被称之为“唐人楷书第一”,后世称为“欧体”。同时,在整个书法史上,欧阳询的欧体与唐朝颜真卿(颜体)、唐朝柳公权(柳体)、元代赵孟頫(fǔ)(赵体)并称楷书四大家。

欧阳询像

         欧阳询的代表作楷书有《九成宫醴泉铭》、《皇甫诞碑》、《化度寺碑》、《虞恭公温彦博碑》,行书有《仲尼梦奠帖》《行书千字文》。其中楷书《九成宫》是欧公晚年经意之作,对后世影响巨大,作此书时欧阳询已76岁高龄,用笔老辣,结体险绝,乃使《九成宫》被历代学书者推崇,视为楷书正宗,更被后世誉为“天下第一楷书”或“天下第一正书”。

欧阳询作品

        唐张怀瓘的《书断》中对欧阳询的评价:“询八体尽能,笔力劲险。篆体尤精,飞白冠绝,峻于古人,扰龙蛇战斗之象,云雾轻笼之势,几旋雷激,操举若神。真行之书,出于太令,别成一体,森森焉若武库矛戟,风神严于智永,润色寡于虞世南。其草书迭荡流通,视之二王,可为动色;然惊其跳骏,不避危险,伤于清之致。”


二、欧阳询和他的瓜

        欧阳询这个量级的明星怎么能没点八卦呢?先来八卦一下欧阳询的长相。总听说字如其人,欧阳询的字这么漂亮,人得长成什么样呢?

        《旧唐书》中用“询貌甚寝”四个字来形容欧阳询的长相。“寝”不是睡觉吗?“询貌甚寝”是几个意思?难道是一看到欧阳询就想……和他睡觉?《旧唐书》好歹也算正规出版物,怎么能用这么庸俗、低俗、媚俗的字眼儿来形容帅哥?!

        帅哥?呃……可能有些误会!在古文当中,“寝”字作形容词时,是“容貌丑陋”的意思。比如:貌寝口讷,这是形容一个人长得磕碜,嘴还笨。

        所以,欧阳询不仅不是帅哥,而且相貌丑陋,丑到被同事奚落那种。有一次在唐太宗的宴会上,皇帝的大舅哥长孙无忌酒过三巡,诗兴大发,以欧阳询的样貌为题,即兴赋诗一首:

耸膊成山字,埋肩未出头。
谁家麟阁上,画此一猕猴。

        他这是嘲笑欧阳询耸肩驼背的像个猴子。要知道长孙无忌自己也不是什么漂亮人。有一次他和李勣(jì)出去玩儿,遇见当世神童贾嘉隐。看过《隋唐演义》的都知道,李勣就是徐茂公,因为战功卓著,赐国姓、拜为国公。

李勣指着自己身旁的一个槐树问年方7岁的贾神童说:“小朋友,这是棵什么树啊?”
神童笑答:“此乃松树。”
李勣大笑:“怎么是松树?记住了,这是槐树!”
神童答道:“不不不,此乃松树。您老贵为国公,国公边上立个木,这不是松么?”
众人皆笑,神童果然机敏。
一边的长孙无忌不识趣,也指着自己身旁的一棵槐树问神童:“那我边上这棵是什么树呀?”
长孙无忌本来想炫耀一下自己也是国公之位,没想到神童瞥了他一眼,答道:“槐树!”
众人先是一愣,片刻寂静后,哄堂大笑。按照刚才答李勣的逻辑,槐不就是木旁边站个鬼吗?贾神童是在暗讽长孙无忌:你呀,长得跟个鬼似的……

        长孙无忌不长记性,这会儿又来挑衅欧阳询。欧阳询打量了打量长孙无忌,见他不仅长得丑,而且肚大腰圆、肥头大耳,顺嘴回怼道:

索头连背暖,漫裆畏肚寒。
只因心溷溷(hùn),所以面团团。

        他说长孙无忌,你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肚子太大,裤腰都快系到胳肢窝了,脑满肠肥的,撑得你在这胡说八道。

        欧阳询不仅丑出了诗歌,还丑出了传说。长孙无忌说他像猴子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相传欧阳询是他母亲与白猿所生。话说当年欧阳纥在行军途中发现自己的夫人神秘消失了,几经查找,在一处深山中遇到几十名貌美的女子,自己的妻子也在其中,她们都说是被一仙猿所掳,并和欧阳纥商量了一个除去这个大白猿的办法。几天后,欧阳纥如约而至,按照作战计划一举刺死了这个大白猿,仙猿临终时有言:“此天杀我,岂尔之能。然尔妇已孕,勿杀其子。将逢圣帝,必大其宗。”原来欧阳纥的夫人腹中竟有了仙猿之后……此子便是欧阳询。这段公案在《新唐书·艺文志》、《宋史·艺文志》和《太平广记》中均在记载。各位看官若有兴趣,可以到网上找找《补江总白猿传》。

        这段《新白猿和它娘子的传奇》虽然精彩,但可能和现实情况略有出入。可考证的史实是,欧阳询少年之时身逢乱世,虽生于官宦门第,但家遭变故,由养父抚养成人,此后坎坷大半生,直至65岁才随着大唐盛世安定了下来,官拜银青光禄大夫、给事中、太子率更令、弘文馆学士,封渤海县男,后世尊称为“欧阳率更”。欧阳询不仅自己把楷书推向了一个新的历史高度,同时也成功地培养了接班人。他的儿子欧阳通继承家学,世称“小欧”,亦有《道因法师碑》等经典传世。


欧阳家关系图

        如果将欧阳询在书法上的成就归功于和那个仙猿有什么关系,这恐怕亵渎了书家对书法孜孜以求的精神。欧阳询之所以能成为楷书的集大成者,应该与他的好学勤奋和对书法的痴迷有更密切的关系。

        相传欧阳询在一次出差回来的路上,见高速旁边的草丛之中隐约可见一通石碑,欧阳询策马飞奔到碑旁,发现这块碑竟然是西晋大书法家索靖所写,询大喜过望,站在碑前一字一字地端详,一遍一遍的揣摩,他骑的那匹马已经把方圆一里地以内的草都啃光了,欧阳询还一动不动的杵在那里。

        马儿打着嗝儿溜达到欧阳询的身旁,想弄明白:主人,你到底在瞅啥?该家走了吧?而欧阳询丝毫没有走的意思,又看了很久,才心满意足的上马离开。走出了几里地,欧阳询突然勒住马,若有所思,旋即拨转马头,疾驰回到碑前,坐在地上又仔细地看了起来。

        这回彻底把马儿造蒙了:咋地了这是?落什么东西了?你咋还坐下了呢?……直到天黑,已经看不清碑上文字了,欧阳询才上马匆匆离开。

        第二天一早欧阳询又回到碑前,这回还带来了纸笔,反复临摹,如是者三天,直到把前朝索靖的草书笔法全部烂熟于胸才肯离去。这段“流连观碑”的掌故被后世传为佳话。

按:索靖,东汉著名书法家张芝姊之孙,书法上受张芝影响很深。以善写草书知名于世,尤精章草。章草,是书法的传统书体之一,是早期的草书,始于秦汉年间,由草写的隶书演变而成的标准草书。章草是“今草”的前身,今草产生于东汉末,是从章草变化来的。与“今草”的区别主要是保留隶书笔法的形迹,上下字独立而基本不连写。

        张芝(?—约192年),生年不详,约卒于汉献帝初平三年(约公元192年),字伯英,汉族,敦煌郡源泉县(今属甘肃酒泉市瓜州县)人,东汉著名书法家,创今草,被誉为“草书之祖”,其书法被誉为“一笔书”。中国书法四贤——钟张羲献中的“张”即指张芝,另外三人是钟繇、王羲之和王献之。

        正是凭借这份执着,欧阳询博采众家之长,加以融会贯通,不仅形成了自己的风格,也奠定了唐楷对后世的深远影响。上为往圣继绝学,下为后世立楷模,不愧为一代宗师。

        欲知后事如何,敬请期待《九成宫杂谈》第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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