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出来这些成长的痛,也治好了自己心灵的伤——题记
时光如梭,生命流逝,悄无声息。一辈子不长,或一帆风顺,或曲折坎坷。数不尽的少年情事,道不尽的人生滋味,时时令我一笑解千愁。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童年时期,我活得自由而快乐。那份纯洁而率真的天性一直隐藏在我的骨子里,直至今日仍然被朋友笑作长不大的小孩。小学里的我,极受老师的呵护和庇佑,是同学们众星捧月的偶像。我书法不错,曾经拿过镇里书法比赛第一名;成绩也非常棒,我家房子的一面墙壁上,满满地贴的都是我的奖状。
那时候,父母为了养家糊口,整天早出晚归,披星戴月。我们姐弟四个都在上小学,全靠大姐一个人照顾我们衣食起居。她也不过是个少女,却要肩起家庭责任的半边天。一年四季,我常常十天半月才能见父母一次,每次都是看到他们灰头土脸地回家,满布疲倦之态。但他们总能带好吃的给我们,像橘子、甘蔗、苹果、香蕉之类的,那在我小时候可都是很稀罕的玩意儿。所以,我们几个总是迫不及待地盼望父母回家。
我父亲爱抽烟。每到晚饭后,父亲总是要我去村里小卖铺给他买烟。天漆黑黑的,我一个小孩儿在夜里独自行走,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脑子里老是想起大灰狼与小红帽的故事,心里紧张又害怕,便总是一路狂奔回家。不知情的父亲总夸我办事麻利,便将每次买烟剩下的1毛钱赏给我。天长日久,我竟攒了厚厚一沓零钱,成为我家最富有的孩子。童年时的我,简朴单纯,从来不跟父母要零花钱,只知道吃饱穿暖,好好学习足已。
2002年,我考上了县实验中学的尖子班。十分可笑的是,那个家庭忽视教育的年代,我是村里唯一一个考上县中学的孩子。父亲十分吃惊,一向傻里傻气的三丫头竟也麻雀变凤凰考上学了。一传十,十传百,我也成了左邻右舍、亲朋好友啧啧称赞的香饽饽。我们一家人都很高兴,走街串巷也感觉格外的扬眉吐气。可是,昂贵的借读费愁坏了我那清苦一生的父母。现在想想那段时间,仿佛还能听到深夜里父母辗转反侧的叹息声。最终,卖了一年的粮食,我去县里读书了。
那一年,我13岁。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突然一夜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父亲那张沧桑的脸常浮现在我脑海里,他坚定地对我说:“上学可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明白能有到县里读书的机会多么来之不易,父母又承担了多么沉重的负荷,我应该踏踏实实地学习。
来到繁华的县城里,拥挤的人群,喧闹的街市,琳琅满目的商品,令人应接不暇。城市里的孩子都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穿的衣服也光鲜漂亮。而我,寸长的头发,像个假小子,一身褪色发白的旧衣服,一双千层底破布鞋,土得掉渣。在同学中,我常常闷着头,不知所措。城里和乡村是不一样的。老师那亲切鼓励的目光只属于养尊处优而成绩优秀的城里孩子,同学们也对我很冷淡。我成了一粒平凡的沙子,窝在最僻静的角落。快乐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那些年,我每星期跟家里要10块钱,作为我一周的伙食费和车费。我常常吃不饱,饿得头昏眼花。上课的时候,我还老想着那雪白的馒头,香喷喷的面条……夜里饿得睡不着,我就大口大口地喝冷水,一阵冰凉灌入体内,竟也比饿着好受的多。我始终不敢把钱不够花的事情告诉父母。他们那疲于生活的面孔,实在揪得我心疼。饥饿却时时折磨我的神经,侵蚀我的心脏,干扰我的知觉,我无法安心学习。每天早上升起的那轮红日,像极了妈妈在家烙的香葱油饼,亮澄澄,香软酥脆,直叫人垂涎欲滴。几乎每天,我都要为吃而精打细算,忧虑不安。后来,实在饿得受不了,我就跟同学借钱。跟人借钱是件难为情的事,还没开口,我的脸就先红了。借到钱了,便要长舒一口气,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地了;借不到的话,便觉得脸面无光,像无缘无故挨了人巴掌般尴尬窘迫。最怕的就是,不但钱借不到,还要饱受别人一番冷嘲热讽,那才比千刀万剐还难受。对于学习,我一点精神也没有,更想不到刻苦学习才是一个贫民子弟的最好出路。饥饿让我心神不安,连自己的尊严也保全不了。每周,我都盼望着回家,贪婪地吃上两大碗饭,吃得酣畅淋漓,才算罢休。母亲说过:吃饱饭就不想家。我算是懂了。
然而,中考的时候,我名落孙山,还欠了同学好多钱。父亲知道后,怒发冲冠,青筋暴突。他对我的殷切希望落空了,我不再是他的骄傲,而是一块提不起来的臭豆腐。尤其是我向同学借钱的事,令他恼羞成怒。往日,母亲向来最偏爱我。她怕我吃不饱,常常在我的书包里塞下家里日常开支省下的几块钱。这次,她竟也不再袒护我,一时气愤,她拿着皮带狠狠地抽到我的腰上,那一抽,火辣辣的疼,我的心也跟着碎了。我错了吗?我却依然执拗地纹丝不动,一声不吭。母亲的眼泪却汪洋恣肆般喷涌而出,手里的皮带再也难以打下来。一辈子都要强的一个女人在我面前失声痛哭,肝肠寸断。我懂:她恨我不争气,恨我不成钢。那是我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挨打,我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更不会掉一滴眼泪。时间久了,伤口好了,但疤还在。
从那以后,我跟父母之间疏远许多。母亲也曾偷偷和姐姐聊起我越来越孤僻了,莫不是打我一顿就和她生分了。她也深深为此惶恐不安。我的心灵变得极度脆弱。上了初四复习班,我更加沮丧了,只觉得前途渺茫,未来昏昏然不见天日。复习一年,学业依然无长进,重蹈英雄陌路,再次落榜。
父亲不想让我再复读了,但他仍然没有放弃对我的希望。和家里人商量后,父亲决定把我高费买进一中。我执拗地不想做个高费生,但还是妥协了。眼看着一沓红钞票交上去,我的牙咬得咯咯响。进了高中,美丽的象牙塔之梦令每一个少年都充满了激情与期待。我暗暗发誓:一定要争气!然而,一切并非那么容易。
高一时,我的成绩很差。全班七八十个人,我也就排三四十名。日益孤僻的性格,加上沉重的学习压力,我成了一个孤独的人,习惯了孤芳自赏,自悯自怜。时不时便有几分多愁善感,困顿其中,不能自拔。考试重成绩,重排名,情绪喜怒无常,患得患失,真是个神经质的少年。我的同桌是个漂亮的男孩:眼睛如黑葡萄般晶莹、透亮;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般精致;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显得英姿勃发,一派丰姿俊雅之貌。我们两个很投缘,来来往往,便牵动出一段少年情事。那时的校园恋情常常是地下式的,老师向来打击青春年少的缠绵感情。其次,我自己也一直在感情与学习之间挣扎而无法解脱。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即逝,我们很快分开了。我从此陷入沉重忧郁的深渊,无法自拔。我的学习成绩依然平平,不见起色。唯有那丝丝缠绕的心事,纠结着我,伴我度过无涯的空虚时光。
高二,我的成绩突飞猛进,貌似终于见到了希望的曙光。然而,每次在校园里见到曾经的青涩少年,便引出一番波涛骇浪般的离愁别绪。正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单纯的少女啊!你可知历史上有多少痴情女子负心汉的千古悲情,何必为伊人憔悴?也许,我只是活在自己虚构的童话里,现实却不过是朦胧的薄雾,一见天日,雾就不见踪影,不过是我当局者迷罢了。宝贵的高中时光,我竟这样一点一滴地内耗着,连着我的泪水、血汗、希望,全部彻彻底底地榨干!
2009年,我高考落榜了;
2010年,我一分之差,与二本院校失之交臂;
2011年,我带着万分复杂的心情走进了周口师范学院。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无法走出高中生活的阴霾。是的,初中三年,我读了4年;高中三年,我读了5年。问苍茫大地,这世上可还有比我悲惨的人生际遇吗?尤其是昔日为我流干血汗的父母,那些关心我的亲朋好友、街坊邻居,我该怀着怎样忐忑的心情交上一份充满讽刺的人生答卷?多少个白天黑夜,我努力将自己掩埋于人流喧嚣之中,使自己身心麻木,淡忘那些坎坷波折、缠绵纠葛、离情别绪。我的内心深处,也渴望潇洒达观的生活。
时间是最好的药。美丽的大学校园带给我太多惊喜。我喜欢在某个阳光洒满教室的午后,静静聆听大学教授的谆谆教导;我喜欢在操场上长跑十几圈,直到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我喜欢泡在浩瀚如海的图书馆,饱食知识的甘露;我喜欢在夜风微醉的晚上,在校园里闲随漫步……我时常回想:如果我在那些少年时光便懂得珍惜生活,怕也没有那么多遗憾了吧。可是,记忆却像陈年的风湿,刮风下雨都会痛。
如果生命可以从来,我希望早一点懂得感恩父母,珍惜机遇,刻苦努力,发愤图强。可是, 人生无常,生命却没有如果。我的求学生涯是如此的坎坷波折,让我的心灵受尽了煎熬,但我也从中逐渐觉醒。让那数不尽的磕磕绊绊都随风远去吧!唯有握在手里的光阴才是最珍贵、最美好的。抬头望望天,已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