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桃树有点高兴

天刚刚放亮，桃祖就回来了。

大衍五十，其用四九。桃祖本体桃树腹内的那枚桃核就是遁去的一，也是桃祖的生机所在。在桃祖本体散尽生机的那一刻，白木头会倾力出手，一刀斩开桃祖神魂与本体的牵扯。

关键之处就在于这一刀能不能斩断过去，就像一道槛，迈过去就是新生。最重要的是要桃祖心甘情愿，不能有一丝不舍，不然白木头是斩不断的，甚至遭受反噬。“小桃树”看向桃祖，眼神深邃如海。

“前辈，会不会声势太大，招来宵小窥探？”桃祖不无担忧，直言相问，小声问道。

“无妨。大阵成时会自化一界，不要说外敌窥探，就是敕令山也会一如往常，引不起半丝波澜。”白木头这点自信还是有的，毕竟是个圣人。

桃祖嘴唇紧绷，眼神坚毅，点点头。

“还不归位，更待何时？”“小桃树”一声大吼，两臂伸展向天，缓缓靠中收拢。桃祖飞身投进本体桃树之中，一时之间风雷滚滚。整个敕令山以山巅本体桃树为中心凭空生出一道道涟漪，波浪起伏。

而之前小桃树每迈出的一步瞬间扩展三千丈，层层向外蔓延。游走在山巅本体桃树犹如华盖般树冠的雷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失地一干二净。丰沛灵气汩汩如泉，整个敕令山顿时下起了一场灵气大雨。

在山巅涟漪层层荡漾，包裹住整个敕令山的时候，四十八枚桃核也已于涟漪之中各自归位。随之，齐齐下落，遍布敕令山，落地生根。

天地雷霆顿时暴怒，一道道碗口粗细的闪电激荡而下，劈向山巅本体桃树。灵气大雨戛然而止。就在此时，以小桃树为载体的白木头，两手终于合拢。

斩！“小桃树”仿佛手握擎天大剑，从天至地，狠狠一抹。冥冥之中，有叮咛之声，一刀两断。

桃祖神魂迅速蹿进树腹的桃核之中，直直向下坠落，遁入雷池。山巅本体桃树的树干外表依然如故，鲜血浸染般暗暗的红褐色树皮，如真龙盘踞，鳞片突张。

然而内里早已漆黑如墨，时时有电光蹿动。这株庇护敕令山十万余年的桃祖本体生机尽绝，虽然桃花满枝，依旧鲜艳，不过是死而不僵。

随着雷霆之势消散，敕令山渐渐恢复平静。小桃树的脸色煞白如雪，几欲摔倒，身子摇来晃去。

不管怎么说，白木头这一刀隐隐有圣人之力，虽然借助敕令山天地大势并且耗尽了建木作为圣人的最后一丝威能，将挥刀之后的反震之力降到最小。

而作为执刀人的小桃树，仍旧难以承受，尽管洞天将反震之力全部转接。仅仅因为以小桃树为中转介点，小桃树的五脏六腑早已是翻江倒海，激荡汹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晃了三晃，才站住脚。

“如此，也算还了她的因果。”白木头如释重负。他最不愿招惹的就是因果，尤其是关乎本命物的因果。

小桃树替桃祖斩断过去，也为自己的本命物斩断了过去。桃心与桃祖再无瓜葛，桃心只是小桃树的桃心，小桃树的本命物。干干净净的本命物，白木头颇为欣慰，尽管为此耗尽最后一丝圣人威能，再也不能出手。白木头依然认为，值得！

“小桃树，吐血了吧？”白木头笑嘻嘻。

“啊！”小桃树嘴巴里噙着血，说话含混不清。

“你要锻炼身体啊，把身体练得棒棒的。”白木头心情舒畅，捋着白花花的胡子。“你师兄来了，那傻大个的身体锻炼的挺好。以后，你就让他照顾你。记得，你要多吃肉。告诉那傻大个，让他把《道藏》送来。明个，爷爷教你认识更多的字。走吧。”

“小师弟，小师弟。”小桃树的师兄嚷嚷着，往山巅跑来。“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哈哈？”

“不知道。”小桃树迈着两条小腿，一步一步往下走。刚走到茅屋，师兄就到眼跟前了。

“鹿肉。可鲜可鲜啦，师父在的时候，我不好下手，还好师父走了。”师兄说着，还不忘把烤的焦焦的鹿腿放在鼻子前嗅。“真香。师弟，你有福气啊。”

“这蕞尔鹿别看羊羔大小，可它是灵兽啊，气血丰盈，灵气饱满。吃一口，能让你三天不饿。昨晚上，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捉住这个小东西。”

“师父说，咱是个粗人，性子躁，不让咱动刀，看管得紧。咱可没有动刀，咱只是下了套子。它可是自己钻进去的，怪不得咱。这小畜生偷吃咱的灵药可不是一遭了，师父慈悲，每每都放了它去。”师兄喋喋不休，唾沫四溅。

“咱可不是好脾气，惹了咱，就别怪咱嘴馋，咱可是守了一夜。小师弟，来一口。”

小桃树就吃了一口，口齿生香，一股子灵气直冲脑门。不愧是灵肉，好吃得不得了。小桃树两眼骨碌碌转个不停，顿觉精神大长，原来还有那么好吃的东西。

山跳、獐子、野猪、花豹、老虎，小桃树吃过不少，太爷打猎每次都带回来好多。太爷说要多吃肉，能吃多少吃多少，吃得越多越好。太爷还养了两只母老虎，两只刚刚下崽的母老虎。

所以，小桃树生下来吃的就是虎奶和兽肉。白木头觉得小桃树吃得太少，养不出一副好骨架。第二天，就带着小桃树爬山去了。小桃树回来后，果然吃得多了。

就这样，白木头带着小桃树翻山越岭，从百丈的小山头到千丈的大山头，方圆千里爬了个遍。千丈之上的大山，小桃树就爬不上去了。白木头也不勉强，千丈之上的大山爬不上去，咱就只爬千丈的大山头。

起初，一天只爬一遍。然后，一天要爬两遍。再然后，小桃树拱着屁股爬第三遍。白木头在山头烤着肉，想着小桃树什么时候一顿饭吃掉一只成年大虎。

小桃树揉着干瘪瘪的肚子，这个时候，应该可以吃掉一只成年大虎。

“师兄，饿了！”小桃树看着正嗅得起劲的师兄，嘴巴油汪汪的，说道。

“小师弟，不是不给你吃，这灵兽肉气血太冲，怕伤着你。”师兄抽抽鼻子，还想着小师弟吃一口就够了，剩下的都是自己的。“吃多了会爆体而亡的，就跟水桶似的，冷不丁一股水砸进去。‘嘭’的一声就爆了。”

“不妨事，我能吃的。”小桃树说的很认真。

“那你就再吃点？”师兄弱弱的问，担心小桃树一个不小心吃多了，真把自己给爆了。

“撕成肉丝吃，一条一条慢慢吃。啊，师兄不跟你抢。吃不下就跟师兄说，你吃剩的，师兄不嫌弃。师兄答应了师父，要照顾小师弟的。”师兄总觉得能剩下点，剩下的都是自己的，心里想着，美滋滋的。

“嗯。”小桃树点头，伸出小手向鹿腿抓去。背刀的家伙一脸肉疼，不情不愿的松开了手。自个刚嗅了两鼻子，正香着呢。

师父有言，不动刀不吃肉。可那是师父在的时候，如今师父不在，总得想个法子，好好犒劳一番自己的五脏庙。给小师弟接风，再好不过的由头。

背刀的家伙一拍脑门，哈哈大笑，小师弟真是及时雨。那只蕞尔鹿，他牵挂不止一日了。这才捉了，截下一只后腿。可也没有亏待那个小畜生，喂下颗生体丹，让它去了。

那颗生体丹足够再长出两条腿来。唉，山规恼人啊。偏偏不得擅杀灵兽。就这么一条腿，背刀的家伙想想就心疼，小师弟也跟我争。早知道，该截两条腿的。

师父不让动刀，又不让吃肉，日子怎么过啊。背刀的家伙生无可恋，眼巴巴地看着小桃树一丝一丝的把鹿腿吃了个干净。背刀的家伙就想起了师父，师父说，等我性子不躁了，我就可以动刀了。

这得等到啥时候啊，我问师父。师父说，等我不想吃肉了，我就可以吃肉了。你可以吃肉了，师父对我说，你就可以动刀了。

“师兄，你咋老背着一把刀？”小桃树吃完鹿腿，抹抹嘴巴，问道。

“霸气啊，你不觉得我很霸气吗？”师兄一脸骄傲，鼻孔朝天，两臂环胸，豪气干云地说道。

“为啥是把断刀，是师兄捡的吗？”小桃树不解，盯着断刀看得很仔细。刀长四尺余，通体幽黑，刀刃无锋。师兄松垮垮的背在身后，刀头向上，刀柄在下。

“捡的？别闹。这可是山门的宝贝，叫分岳刀。是师父从掌令那借来的，让我背着。我就背着了。”师兄苦哈哈的，皱眉头，“命苦啊！对了，你开窍了吧？”

“没呢。”小桃树回答。“我得先把身体练得棒棒的，才能开窍。”

“有道理。”师兄挠挠脑袋说，“可修行不是越早越好吗，我倒是挺晚的。师父说我不怎么聪明。我知道，我笨嘛。”

“师兄，咱这敕令山高有多少丈啊？”

“五万六千丈。”

“啊！”小桃树嘴巴张得大大的，震惊的很。白爷爷说每天都要爬山，风雨无阻。

五万六千丈，小桃树碎碎念，他可爬不动。白爷爷会不会说，算了。那样，小桃树就可以偷懒了。

小桃树有点高兴，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