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有一幢红色的小房子。三角形的屋顶,黑色的屋脊,大片大片的红色瓦块,依次铺成开来。墙上镶嵌着硕大的落地玻璃窗。屋前有一个不大的水泥坪。坪的前方是一个院子,院子里种满了蔬菜,藤蔓水果,和开得正艳的满园蔷薇。房子的左侧是一个小型的葡萄园,葡萄藤爬满了架子,从一些空隙中,看到晶莹剔透的葡萄串垂下来,绿油油的,蝴蝶蜜蜂满园飞舞。
那个女人在院子里跳舞。白色紧身T恤,淡粉色半身长裙,她半扎着辫子,头发垂至腰间,头上还插了一朵带着绿叶的白色栀子花。屋顶的音箱传来悠扬动人的钢琴声,她的动作温柔轻缓,就像在微风中荡漾的水波。
天空湛蓝,白色的云朵映照在房子左前方的池塘里。水面上还有梧桐树的倒影。水中红色锦鲤偶尔游上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小鸭子嘎嘎的划过来时,鲤鱼门一个激灵,赶紧沉下水去。鸭子们未能看到鱼儿们的动态,以为这片池塘,只有他们自己。于是他们“嘎嘎”着,既无知又得意。
几个年幼孩子跑过来。头上,脸上,衣服上都是黑黑的泥巴。泥巴黑乎乎的,但比孩子们的肤色也黑不了多少。他们在阳光下奔腾,追逐,探索。有时候他们研究一群蚂蚁,有时候他们观看一朵月季,有时候他们在泥巴田里种一株秧苗,有时候他们顺着荷叶摸一根藕条,蚂蝗叮在他们健壮的小腿上,他们吓得魂飞魄散,但是又还是忍不住诚惶诚恐的,小心翼翼的跑到藕田里去。
他们在葡萄架下,用捡来的砖块,堆成了一个小炉子,央求妈妈给了一个不用的小平底锅,一些调味品,把邻居家的竹子掰断,折成一根根筷子。碗,是河边捡来的一个个很大的贝壳。把拾到的干枯树枝,用打火机点燃,放进简易的炉子里,炊烟升起,火苗跳跃,平底锅中放入少许的油,炒菜的吱吱声带给孩子们满脸的喜悦。烧过的木材,像碳一样,孩子们满手的黑,在不经意的擦汗动作中,又抹到了脸上。他们做了好几个菜,泥巴中摸来的耦根,木头上捡来的木耳,小溪中采来的芹菜,还有从家里偷偷拿来的糍粑。
房子右侧的果园里,种满了橘子树。翠绿的小橘子挂在枝头。风儿吹拂,橘子在枝头晃动,宛若幼小的孩子在秋千上摇摆。小猫慵懒的在橘树底下踱步,小狗看不惯它,时不时冲它狂吠,猫回过头看狗一眼,它的眼神敷衍,蔑视;狗的自尊仿佛受到了伤害,它的叫声中多了几分愤怒,但是猫仍然爱答不理,自由漫步,偶尔还把背弓起来伸个懒腰,懒洋洋找一棵结实的树枝,睡它的觉。
女性长辈们在橘园前聊天,草帽套在头上。浅色印花图案的的确良衬衫,经风一吹,看起来就像要飞起来的风筝。微风吹拂,站在较远的地方,可以听到她们的谈话,她们语调轻快,笑声比起彼伏。她们应该是刚做完农活,衣服上,手上都沾着泥土。空气中,也有经风吹来,她们身上的汗水气味,泥土的腥味儿。在这片天地中,大自然气味纷繁,汗水,和泥土闻起来并不突兀,它们就像音律中的一律和弦,使自然更加丰富,更加多姿。
那个女子跳累了,盘腿坐在瑜伽垫上休息。她的面颊红润,汗水从两鬓流下来,也有些细细的汗珠停留在鼻头上,阳光照耀,细小的汗珠闪烁着光芒。丈夫为她端来一杯冰镇橙汁,递给她时,用手帕为她拭去额上的汗水。她微微抬着头与丈夫对话,丈夫的影子印在她的瞳孔上。丈夫想拉她起来,她却一把将他拉到地上,坐了下来。他们面目温柔,眼神纯净,说着说着就笑起来,笑声弥漫风中,空气中;笑声弥漫在眼里,在爱人们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