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景王纳妾迎府的日子。
纳的是盛京中最擅长唱戏的姑娘,好像是唤月窈吧!其实,这姑娘的名字不错,既有戏子的风情也有孤傲的清冷,只可惜,这可不是一个清冷的主!只因唱戏的姑娘是贱籍,不是个地道的姑娘,即便得了天家贵胄景王的亲睐,却也难逃卑贱之身。
这不虽然景王看重她,摆了几桌酒席迎她进府,但是却是个最下等的侍妾,只不过看着热闹些!
盛京的人都知道景王迎了一个戏子进府,都在背地里笑话这个所谓的正牌王妃。都说这王妃丑陋不堪,才使得景王去那烟尘之地偷了腥,总之,怎么难听怎么传!关键是,那月窈姑娘的名字竟和景王妃犯了冲,景王妃唤舒窈,复姓纳兰。
人人都说,这是景王在打王妃的脸呢!
入夜,景王府中。
舒窈坐在窗边,旁边点着高高的蜡烛。她静静地看着手中的《孙子兵法》,听嬷嬷抱怨着这一切。看着嬷嬷如此义正词严,舒窈抬起头笑出了声,“嬷嬷何必如此气呢,王爷纳妾也是正常的,不是吗?”
嬷嬷有些小心翼翼提醒着,“王妃您可不能掉以轻心,老奴听说这烟花之地的女子最会使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说不定,那女子便是对王爷下了什么迷魂术!”
舒窈是最不信鬼神迷离之术的,对于嬷嬷的猜测也不附和只是笑笑。
“王妃如此美丽动人,王爷竟还去外面偷腥,传出如此难听的话来!难道他不知他争位是要靠着纳兰家的吗,竟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纳妾!”
其实,嬷嬷说这话是逾矩了,有些不敬,若是被那景王听到,恐怕今夜是不用睡了。
“早也纳妾,晚也纳妾,他身边又不可能只有我一个人!”
虽是伤心话,却在舒窈的眼中未见伤心色,反倒是平静至极,像一汪深海。
“王妃难道就不吃醋吗?”
舒窈笑了,笑着带着讽刺,“我为何要吃醋,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这桩婚事本就不是你情我愿的,不过是天家的旨意罢了!”
说完,舒窈便继续看着手中的《孙子兵法》,都说女子喜欢柔情风月,多看些诗词典籍之类的,可舒窈却独钟爱这男人才读的《孙子兵法》,眼中还尽是光,根本没有景王纳妾的伤悲。
恐怕,众人都没有想到吧!原本等着看舒窈闹场,可人家却是根本不在意。
次日,那昨日进了府的月窈姑娘便来了,这姑娘来得早,那时舒窈都还没有起来呢!不过她是景王的正牌王妃,月窈是该来拜见敬茶的,舒窈只能撑着睡意上妆。
舒窈仔细打量着这站在堂下中间的月窈,的确是生的不错,低眉顺眼,倒也算规矩。舒窈倒也不想与她多说,只等着敬了茶,让她出去。
只可惜这月窈不是个安分的,在敬茶时偏偏打翻了茶水。滚烫的茶水烫红了月窈的手,月窈连忙跪了下来,极其卑微地匍匐在地,
“王妃恕罪!”
舒窈紧皱着眉头,有些不悦,这小动作又岂能瞒过她呢!
“你的手没事吧!”
既然月窈是在她这里受的伤,那她自然也免不了责任,只能开口询问。
“婢妾无事,是婢妾不好!婢妾便先告退了”
舒窈看到了月窈忙遮掩下袖子挡住的伤口,红红的一片却是烫得不轻。舒窈只能命人拿了自己这里上好的伤药给她。
月窈千恩万谢过了王妃,便退下了。
舒窈看着她背影,眼神却暗了暗。
嬷嬷是个直性子的,直接便开骂了,“王妃,你瞧这贱小蹄子,居然敢当您面耍这花样,我们是不是该出手教训教训她?”
舒嫔却没有生气,只是紧皱着眉头,好半晌,才说道,“算了,这次便放过她。只是……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只觉有些熟悉!”
月窈从王妃那里出来后,她的侍女便小心翼翼地说道,“主子,要不要将王妃给的药送去外面看看,免得王妃在里面掺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药给我!”
侍女将药递给了月窈,有些不解。而此时的月窈早已没有方才的恭顺与害怕,取代的是阴冷与狠毒。
月窈拿着那药在手中把玩了两下,接着勾起一抹冷笑,一把将药丢进了水里。
心想着:纳兰舒窈,你自以为是纳兰府的大小姐,我倒要你看看你是如何被我打败的!
果不其然,夜晚时分景王顾筝来了,一身怒气,黑着脸。
舒窈那时早已洗漱,换上了寝衣,正坐在案桌旁撑着头看书,见顾筝来了,也没有起身行礼,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随即淡淡地说道。
“王爷来了,舒窈有失远迎!”
景行顾筝长得一表人才,眼神像是一片深海,让人有些不敢直视,王府中的人都对他有些恐惧,除了纳兰舒窈。
顾筝见她这副淡定的样子,眼神深了深,随即不满地说道,
“王妃倒真是闲情逸致!”
纳兰舒窈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他一眼,有些淡漠,
“王夜一年四个春秋,来抚清台的日子手指都能数过来。当时,王爷娶我时,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人前做好自己的身份,人后各不相干。不知,王爷今来,有何贵干!”
顾筝听完她的话,脸完全黑了,却也无法反驳,只能阴沉道。
“月儿的手,王妃是不是该给本王一个解释!”
“解释什么,她的手伤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纳兰舒窈依旧没有抬起头,丝毫没有一丝畏惧。
顾筝冷冷地看着她,“她是在你这里受的伤,你难道不该给个解释吗?”
顾筝的话听着是生气的样子,可眼中却不见愤怒之色,这其中的渊源也只有他自己知晓。
纳兰舒窈终于把头抬起来了,眼神冰冷,
“王爷若是认为是我伤了她的手,想如何处罚便如何处罚!”
“你…!”
顾筝这回倒是有些气了,伸出手指指着她。
纳兰舒窈看了他一眼,放下书朝里间走去。
见她如此淡漠的模样,顾筝眼神有些暗,好似有火星在燃烧,在她身后阴沉说道,
“纳兰舒窈,不要以为你身后有纳兰府便可以如此放肆。本王可以选择纳兰府,也可以放弃纳兰府!”
顾筝说完这句话便疾风离开了抚清台。
两更天,纳兰舒窈从噩梦中惊醒,满头大汗,脸上尽是恐慌。
此时屋外正下着雨,雨打着外面的芭蕉,一滴一声,纳兰舒窈想起方才自己所做的梦,她梦见纳兰府被满门抄斩,血流成河,爹、娘、弟弟都被人割下了头颅。
虽这只是个梦,她还是后怕不已。
想起顾筝说的那句话,“本王可以选择纳兰府,也可以放弃纳兰府!”
第二日用过早膳后,纳兰舒窈连忙让人备了马车回纳兰府,也遣人告诉侍妾月窈不必过来请安。
纳兰舒窈急匆匆出府,月窈刚好在身后看着她,眼神有些阴狠。
马车到纳兰府时,纳兰大人还没有下朝回来,只见了纳兰夫人和小少爷。
纳兰舒窈的弟弟今年不过十二三岁,她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带了好吃的,好玩的给弟弟,跟弟弟玩笑了一会儿便支走了他,和纳兰夫人说些体己话。
纳兰夫人见自家女儿一大早便赶了回来,定是有话要同家里说,连忙拉过她的手道,
“窈儿,可是发生了什么!是不是那进府的小蹄子算计你了!”
看着母亲这个样子,原本想同母亲说说昨夜的梦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到最后过了好半晌,吐出一句。
“娘,女儿想你和爹爹弟弟了!”
纳兰夫人也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回府前,纳兰舒窈还是忍不住拉着母亲悄悄说了一句,“娘,告诉父亲在朝堂上要小心些!”
纳兰夫人是忠勇侯府的嫡女,也是见过大场面,大事情的,也没有惊慌,只是回了一句,
“窈儿放心,娘晓得!”
纳兰舒窈回到景王府是正巧碰到了月窈。
“正巧在这遇见王妃娘娘了,婢妾见过王妃!”
是碰巧吗?恐怕早就恭候多时了!
纳兰舒窈心中一阵冷笑,并没有开口。
“王妃娘娘是回娘家了吧,婢妾听说纳兰府可是世家望族呢,难怪王妃气派通身!”
虽是恭维的话,但是纳兰舒窈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好像在月窈提起纳兰府时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也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
既是如此,纳兰舒窈也不想与她多说,准备上台阶离开。
月窈眼一瞥,伸出脚绊了一下她。没想到纳兰舒窈没防备,竟台阶后倒了下去。
月窈正窃喜自己的小成功时,突然出现的顾筝却将纳兰舒窈接住了。
纳兰舒窈落入顾筝的怀抱,两人静静地看着。月窈看着这一幕,连忙跪了下来,柔弱地说道,
“是婢妾不好,请王爷、王妃恕罪!”
顾筝这才放开了纳兰舒窈,两人甚少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不免有些微微地尴尬。两人还未开口,嬷嬷便上前狠狠打了月窈一巴掌,恶狠狠地说道 。
“你竟然敢绊倒王妃娘娘!”
月窈被那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眼泪瞬间便落了下来。
顾筝见了连忙将倒在地上的月窈扶了起来,看向嬷嬷的眼有些不善,
“本王的女人何时伦到你一个奴才掌掴,你眼里还有没有本王!”
嬷嬷还准备开口,纳兰舒窈却叫她退下,走上前一步看着顾筝和月窈两人,淡淡说道,
“嬷嬷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难道我一个王妃还没有处置一个连侍妾都不算的通房吗?”
顾筝黑着脸看着她,月窈连忙哭道,
“是婢妾不好,王妃娘娘打得对,是婢妾未能及时拉住王妃娘娘,才还得王妃娘娘差点摔倒,是婢妾的错!”
不得不说这月窈的确是个极有头脑的,一两句话便颠倒了黑白,让所有人以为她纳兰舒窈是个狠毒嚣张之辈。
顾筝搂着月窈的肩膀,对她说道,
“不是你的错,是王妃自己没有站好。走,本王陪你回落枫台!”
走时,月窈得意地看了纳兰舒窈一眼,眼中嘴角的笑意难掩。而顾筝看纳兰舒窈的那一眼,却充满许多情绪,让人捉摸不透。
顾筝两人才走了一截,嬷嬷便连忙说道,
“娘娘,这小蹄子留不得了!”
纳兰舒窈却勾了勾嘴角,“无碍!”
半个月后,顾筝便抬了月窈做了个正当的侍妾,消了贱籍。
那日纳兰舒窈于湖边赏花下棋,月窈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