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5-27

“最优秀的记者,几乎毫无例外地渴望得到公众的承认和喝彩,他们不会轻易用这些东西来交换当官生活的丰厚收入和无名的权力。”

“最优秀的记者,几乎毫无例外地渴望得到公众的承认和喝彩,他们不会轻易用这些东西来交换当官生活的丰厚收入和无名的权力。”

此书并非《纽约时报》通史,而是围绕了一个固定时间段的人与事来写。刚开始看,觉得是糖葫芦写法,一个人物牵出另一个人物,看到后面整体结构显露出来,原来是缠枝盘绕式写法。“王国与权力”是书写核心,人物盘绕这个核心而展开,无主配角之分。初读之时,我被特立斯捉摸不透的视角转换,人物登场、时间错乱,带得团团转。随着人物、时间、事件,不断复现,日渐完整,“神龙翻浪”的景象才变得完整。对于“纪录”媒体的文字,媒体的意义是绕不开的议题,“刊载一切适于刊载的消息”作为一种理念,文字没变,但什么才是“适于”?盖伊给出了自己的说法。而找到这种“适于”,也是识别一家媒体特质的关键。

新闻是一门生意,一门特殊的生意——至少在美国是这样。至今仍印在《纽约时报》头版顶端的那句口号“发表所有适于发表的消息”(All the News That's Fit to Print),如果你仔细琢磨一下,会觉得它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提供所有我们认为有价值的消息”。密布在各地的记者们每天忙忙碌碌地采集事件的原料,一分钟数百万词,经过他们自己文字的加工,汇聚到纽约总部的14层高的“材料工厂”,排版后制成带有特殊风格的报道,然后在“纽约时报”这个品牌下按标准化的定价出现在公众面前。

不可否认,在《纽约时报》内部,长期以来也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理念,即“认为《纽约时报》不是商业公司,而是一种使命”,但有时也正是这种信念帮助它在商业上获得更大的成功。且不论这本身也是一种精明的品牌管理策略,奥克斯显然足够头脑清楚地意识到,《纽约时报》那种看上去中庸、老套然而可靠、公正的风格会受到这个国家的主流精英的青睐,他们需要的不是政治说教或娱乐小报,因为和奥克斯本人一样,他们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多少年来,《纽约时报》之所以能成为美国社会秩序的圣经,正是因为它秉持着不偏不倚、超然冷静的态度。与中国人常常赞赏的那种“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的报人形象不同,奥克斯不欣赏自己的报上出现尖锐的批评,除了社论版外,新闻栏目不打算表达任何意见——尽管你可以说这在客观上是不可能的,但它至少的确是努力试图这么做的。曾任该报的主编的伯查尔有句名言:“驻外记者应该是太监。”其意无非是说,记者应该对事实之外的东西无动于衷。

新闻自由的信念与商业经营上的品牌定位,都体现在奥克斯的那个信条之中:“公正地提供消息,既不畏惧也不偏私。”新闻部里那些自豪和自大的编辑记者们,有时过分认真地从一个侧面来理解这句话,仿佛为了核实一项事实而打电话去柬埔寨,只是新闻人的职业道德而无须花钱。虽然来自广告的收益是该报所有其它收入总和的三倍,但新闻部里那些高高在上的编辑记者们坚信,新闻是“目前你不知道但应该知道的、有意义的事件”,他们才是报社的灵魂,他们不仅会毫不在意地挤占广告版面,而且不惜为了自己的正义感去得罪广告商——无论他们是生产了毒害人健康的烟草还是影响了城市天际线的丑陋地标建筑。不过,这两者其实也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样矛盾,因为崇高的新闻理想和荣誉感,换个角度看,可能跟一心想把产品做好的工人职业道德无甚区别,在客观效果上都是保证了产品的质量产出,最终提升了品牌价值。

在中国,“商业化”(有时再加上“过度”二字作为前缀)通常是个贬义词,“有偿新闻”或“媒体商业化”更仿佛是对它们放弃新闻理想和堕落的明证,因为在近代以来中国媒体似乎更多地被赋予“正确引导人民”的角色,办报是与其说是商业经营,倒不如说是政治实践。如果说那是“坏的商业化”,那么《纽约时报》至少也让我们看到一种“好的商业化”——在自由竞争的市场体系下,坚守自己的风格定位,为温和的中产阶层提供不偏不倚的新闻和评论。如果要说“《纽约时报》是过去和现在永恒的混合,是一个中世纪的现代王国,有它自己的私法和价值”,那不完全公正,因为在市场机制下,它之所以能生存下来,正是因为有那些需要这一类报纸的读者存在。《纽约时报》固然不可避免地影响和塑造了这些读者,但如果没有这些读者,它在一开始就不可能存在,更不必说发展壮大了。

除去经营,奥克斯的“平衡观念”还体现在新闻报道上。1897年,奥克斯就为《纽约时报》确定了报道原则:报道“所有值得印刷的新闻”。这一原则直到今天仍然是时报的圭臬。同时,奥克斯还认为,新闻报道应该“力求真实,无畏无惧,不偏不倚,并不分党派、地域或任何特殊利益”。

正是有了这些原则的存在,《纽约时报》诞生之初似乎更像是个“怪物”,尤其是与当时那些偏好报道小道消息和乱发评论的媒体相比,《纽约时报》却不断地扩张版面来为读者提供新闻信息;同时,时报还十分注重抑制发表自己的观点,而只把评论的版面圈囿在有限的栏目里,尽管它在历史上并不缺少犀利的评论。这样的办报理念,可以说直到今天对大部分媒体来说都极为另类。


当然,随着时报的成功和扩张,它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起码在外观上来看,已经成为一个巨大的“新闻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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