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梨树下，丽娘坐在石凳上，石桌上摆着茶器，此时她正在煮茶，树上的黎生看着这样认真的丽娘，即使是个侧脸，他都觉得要痴了。

“丽娘，我要离开扬州了。”黎生轻声说道。

原本要放茶叶的手抖了一下，有些许茶叶掉到了桌上，丽娘敛眸，睫羽轻轻的眨着：“何时走？”

“三日后。”

“那……你还回来吗？”丽娘放下手中的茶罐，以及茶勺，抬头看向黎生。

黎生看着她的眼睛，笑着说：“我回来的，等我。”

……

“好”

黎生听了丽娘的回答，明显愣了一愣，但很快就回过神，他懂丽娘的意思，所以他满脸兴奋的从树上，爬到墙头说：“丽娘，我要娶你为妻。”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丽娘有些不知所措，毕竟才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女，在经过了柳瑶琴的事情之后，她才发现到了这个世界的恶。

师傅从小便在长乐班长大，十五岁登台唱响了德州，然后从德州一路走到扬州，好不容易站住了脚跟，当初众人筹百金求师傅登台，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

当日师傅的事情，班主明明是知道的，可是将近二十多年的交情，班主愣是没有伸出援助之手，眼睁睁的看着师傅被抓走，还有师傅的那些徒弟，在师傅出事之后，人人都想跟她撇清关系，若不是自己的实力，估计这个宅子，她都保不住了。

还有那个从一开始就没有露面的男子，想到这个男子，丽娘就感到心里有一阵恶心。

“黎生，你记得，你自己说过的话。”丽娘说这话时，指甲抠着自己的手心，她得有多紧张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去拥抱。

“我黎生在此发誓，今生今世只娶丽娘一人为妻，若违此誓，今生不得好死。”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黎生知道丽娘所念的这句话是她最拿手的一折戏，名叫《牡丹亭》，他经常听她唱起这出戏，声音婉转如黄鹂，又如清涧中的河水一般纯净。

黎生走的那天，天上飘起了小雨，他和舅舅一人骑着马，带了些许的盘缠便准备离开。

在门前，他一直等着隔壁的门能打开，可是门上的铜锁，让他最终走过去，将一个盒子放到了门口。

扬州城门外，一顶青色轿子停在外面，在看到黎生和他舅舅牵马走出来时，轿子里的人走了出来，黎生一眼就看到了戴着帷帽的女子，便是丽娘了。

“丽娘。”黎生牵着马，朝着自己的舅舅言语了一声，便朝着丽娘走了过去。

“我去庙里求了一个护身符，我已经知道你要去参军了，我……等你。”

将自己缝制好的荷包递给黎生，这荷包里装着她亲自求的护身符。

黎生抓着丽娘的手，小小的，软软的手被包裹在黎生的大手上，丽娘愣了一下，想要逃脱，却被抓的更紧。

帷帽里，丽娘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原本还有些惊慌的她，在看到黎生那双深情而又炙热的眼睛时，她的心奇异的平静了下来。

“等我。”

黎生就这样离开了丽娘，走的时候，也仅仅只留下了两个字，而丽娘便开始漫长的等待。

春暖花开之际，当梨花再次盛放时，丽娘也开始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次演出。

揽江阁这一日座无虚席，班主看了丽娘的扮相笑着说：“今日是你登台之日，你得要好好唱，咱们的常乐班可还指着你发扬光大呢。”

丽娘只是浅浅的一笑，却也晃了班主的眼，最终班主叹了一口气说：“有长岭带着你，等会千万不要紧张。”

“是。”丽娘朝着班主点头，看着班主离开后，丽娘才收了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丽娘喃喃的说：“师傅，阿生，我一定会演好这出戏的。”

丽娘要演的是《牡丹亭》中的第十出惊梦，这一出并不好演，当丽娘一步一步的走上舞台中心时，转身，她便看到揽江阁一二楼坐满了人，心一下子提到了喉咙眼，可是今日是最关键的一日，这么想着她的眼神一转，就想着当他们都不存在，就好像是在为自己的师傅，为阿生表演一样。

坐在二楼包间中的人，个个都非富即贵，当丽娘走出来的时候，其中一男子微微倾身，咦了一声。

“默地游春转，小试宜春面”。

舞台上的丽娘就像是真正的杜丽娘一般，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声音，可是随着丽娘的演绎，底下瞬间鸦雀无声。

而和丽娘搭配的小生，在看到丽娘眼带柔情的看向自己时，她竟发现，自己被丽娘的感情拽走了，像极了当初的柳瑶琴，甚至再过几年，她极有可能超越柳瑶琴。

“小姐，咱爱杀你哩。”

当小生在丽娘耳中说这话时，丽娘先是一愣而后才笑着转身，甩袖。

“师傅，阿生，你们看到了吗？”

当丽娘下台之后，观众席上掌声雷动，丽娘知道，她成功了。

扮演柳梦梅的小生，其实是一名女子，她走过去，拉住丽娘的手时，发现她的手还在抖，手心全是汗。

“嗯，谢谢！”丽娘将自己的手从那女子的手里抽出，客气而客套的对着她说道。

那女子倒也不在意，自从柳瑶琴死了之后，便是她们一直搭档，可是这小姑娘，年龄不小，防备心却极重，看来柳瑶琴的死曾对她的打击极大。

此时丽娘并不知，已经有人在外面打听她了，换上自己的衣服，她偷偷的从后门离开，到客栈买了些小菜以及柳瑶琴生前最爱的美酒，便去了墓地。

军营虽然很苦，但是对于黎生来说，却是个让他有希望的日子，虽是刀口舔血，可他却想得到战功，将来回乡之时才可以风风光光的迎娶丽娘。

这几日丽娘跟着班主赶着场子，她不知道的是，每次只要有她的场子，总有那么一个人在看着她的表演一场都没拉下。

这一日和往常一样，丽娘表演完之后，便率先离开了表演之地，可是这一次她却被人给挡住了。

“丽娘，跟我来。”

丽娘刚打开屋子，便看到班主就站在门口，表情有些凝重。

“做什么？”丽娘并未动，看着班主，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有人要见你，丽娘……那人我们惹不起。”

班主原本还以为自己能够护得了丽娘些日子，所以丽娘每次演出完先行离开，他从不阻挡，还会帮他阻拦外面的那些浪荡子，可是今日这个人，就连知府都礼让三分，他……唉……

丽娘看到班主表情凝重的样子，她知道，她不能跟着班主在往前走了，出了这院子，丽娘的步伐走的越来越慢，渐渐的和班主拉开了距离，接着在一个岔路口，便一路小跑的离开了，而班主还在前面不停的嘱咐着丽娘，可是丽娘却没有任何的答复，回头，便看到丽娘从另外一处跑了出去。

“丽娘。”班主低声喊了一声，可是丽娘却只是看了一眼，便跑到了另外一边。

当丽娘回过神时，却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而她面前只有一个院子，这院子门口还站着两个侍卫。

前面的院子，自己肯定不能去，回去的路，她肯定也不能再走。

就在丽娘一边纠结一边往后退时，却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撞到了一个人，回身，便看见一穿着蓝色锦衣的男子，正低头看着自己。

“少爷，您没事吧。”

旁边的侍卫有些不解的看着自家的少爷，明明距离老远就看见了这姑娘在他们院子前徘徊，可是为何少爷也不让他们将这姑娘抓起来，还专门走到姑娘的身后，看着这姑娘撞到了自己的身上。

丽娘立马朝后退了两步，并连忙施礼：“见过公子，奴婢刚才失礼了。”

“你……似乎并非是这府里的丫鬟吧。”眼前的男子戏谑的说道。

丽娘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丽娘……”

前面又出现了班主呼喊自己的声音，丽娘脸色一变，便朝着一侧跑去，可是自己还没转身，便被那男子抓住了手腕说：“你是在躲人。”

男子拉着丽娘的手便朝着院子里面走去，班主远远的就看见丽娘和那男子站在一起，那男子不就是要见丽娘的人吗，丽娘怎么跟着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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