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娟《我的阿勒泰》一书没有宏大的叙事,没有刻意的抒情,是一部能让人慢下来的作品。
其中我最爱的是它的终章《木耳》,不同于其他章节的柔软,它暗藏着一根刺,锐利充满光芒,又如舒缓音乐里的一股激流,暗流涌动、危机四伏,将复杂人性中恶的成分暴露得淋漓尽致。

故事的开头:“我妈在森林里采木耳,采着采着碰到一条蛇。”
而故事的最后:“后来我又看到她脚下的苔藓上有蛇,也如同木耳一般静静地伏着。”
首尾呼应,“蛇”暗指膨胀的欲望,如文中所言:隐蔽、阴暗,有生命,有可能会伤人。

故事讲的是“我”和母亲在深山森林里采木耳,起初,木耳对于我们而言,只作为食物以及能让我们生活更好一些的财富,它过于微小渺茫,藏在隐蔽的角落里,不易被察觉。
“我”和母亲经过各方打听,不断寻找木耳的藏身之地,从最初采到的惊喜到慢慢地想要更多的木耳,去的地方越来越远,身心也越来越疲惫,随之换来的是越来越多的财富。
“采卖木耳”渐渐地成为一门生意,“我家”作为这门生意的“开发者”,除了采集木耳,也会收集牧人采到的木耳,攒够一定的数量,再到山下卖掉。
需要木耳的人越来越多,木耳的价格也水涨船高,在此居住的其他汉人也发现了木耳有利可图,纷纷效仿采集木耳出售。

“风源源不断地吹,木耳神秘的菌种在空气中没日没夜地传播。”采卖木耳不知何时已如打仗一般,除了通过不断抬高收购价制约“对手”,还要起早贪黑占据有利地形,疯狂增长的人数及疯狂不断的采集,导致木耳的生长速度远远赶不上采摘的速度。
要想在这场“木耳争夺战”中取得胜利,仅靠脚下这片熟悉的一亩三分地是不可能的,必须开拓新的阵地,结果刚去到新阵地不久,那地方已经有人在活动。
木耳越来越稀少了,它的性质也在悄然发生巨变:它不再是用来吃的食物,已经成为一种昂贵的奢侈品。与此同时,它的日益稀少导致大家开始挖虫草、石榴石等,原本单纯的采集彻底成了掠夺,而掠夺的后果就是:
山林被破坏,土地被翻开,四处狼藉,引发了牲畜的瘟疫。
瘟疫当下,“山上的人不准下来,山下的人不准上去”,任凭木耳的疯长,采木耳的人却没了出路。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困难从来挡不住爱财敛财的人,人们夜里如做贼般进山,山里稳定有序的秩序早已摇摇晃晃,直至彻底倾塌。
不尊重自然的规律,一味地破坏生态的平衡,迟早会遭到自然的反噬。
有一天,木耳终于没了,加以它沉重的愿望也随之消失了。一场闹剧草草收场,木耳的退却就像它从没来过这里一样。

故事到此结束。有时,当我看到身边有人为了美好的生活没日没夜地奔忙,从不肯停下匆匆的脚步,当问到他,什么时候可以歇歇,他会说:“等有钱了的时候”,可有钱的那天却迟迟等不到,他还是在奔波、在忙碌,到底怎样才算“有钱”?每个人的定义都不一样。
事实上,当你有了一块钱,过上了一块钱能买到的日子,就会想着有十块钱多好,有了十块钱就想有一百块钱,有一百块钱就想有一千块钱……以此类推。
欲望不是渐次增长的,而是呈指数般膨胀的。所谓“欲壑难填”,欲望如同深渊,一旦陷入里面,就难以“着陆”,更不必说“上岸”了。谁又愿意抛下现在的一切,去过曾经一无所有的生活呢?
有欲望是好事,欲望让人进步,但凡事都要有个“度”,把握好事物的“适度原则”,就不至于跌落不可挽回的深渊。
要相信,活在当下才是最踏实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