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具有强烈代入感的文章可以掀起朋友圈的热浪,那同样一本具有很强代入感的书籍是否会让你在喧嚣的讨论中想起?
我想起的是《平凡的世界》,它告诉我人可以生如蚁,而美如神!
于鲜活的个体而言,“盛世”何尝又不是“平凡的世界”,我们只是平凡世界中的蝼蚁,但在平凡的世界中也可以不平凡,也可以换一种活法,也可以做一只心灵充实的蝼蚁。
该书开头就描述了社会底层蝼蚁孙少平的穿着打扮和家庭背景。孙少平因为家庭贫穷,只能吃丙菜:清水煮白萝卜,外加“非洲”高粱黑面馍。他营养不良,而脸色黄瘦,两颊塌陷。他穿着自家织出的老土粗布,而且黑颜料染得很不均匀,给人一种肮肮脏脏的感觉;脚上一双旧黄胶鞋已经没有了鞋带,而用两根白绳系着;一直鞋帮上甚至还缀补着一块蓝布补丁。裤子显然也是两年前缝的,人长裤短;幸亏袜腰高,否则就要露肉。可是除了他知道,谁又能知道,他那两只线袜子早已经没有了后跟,知识由于鞋的遮掩,才使人觉得那袜子完好无缺。
这样的描述多少表达出了社会底层蝼蚁的外在形象。当然,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将蝼蚁所代表的人群推倒赤贫的地步,那样的讨论已经失去了讨论的意义,而不具有代表性和普遍性。但是像孙少平这样穿着打扮,这样家庭的人不在少数,他就是一直底层社会的蝼蚁,这类人其实在我们的成长过程中肯定也有遇到。记得我小时候,班上有个同学,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改嫁,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家里全是父亲担着,由此中午估计是肚子冻着了,他午饭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全是南瓜。
这类蝼蚁由于贫困而有着极强的自尊心,领饭的时候会选择同学全领完了,然后一个人拿点最差的饭,还得蹲在屋檐下狼吞虎咽。在遇到自己喜爱的郝红梅面前,胸腔中跳动着一颗敏感而羞怯的心,而渴望穿一身体面的衣裳站在她面前。当郝红梅把篮球传给富家子弟顾养民,而无视他存在时,他痛苦而绝望,喉咙堵塞着哽咽,情绪像狂乱的哈姆雷特。好兄弟为了帮孙少平出这口恶气,纠集几个兄弟打了顾养民后,他突然意识到了点什么。
他认识到,他仅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应该按照普通人的条件正常生活,而不要有太多非分之想。脆弱和敏感的心让他觉得爱情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奢侈品,无力消费。但是,他有意识到普通绝非平庸,也许他这一辈子就是个普通的人,但他要做一个不平庸的人。在许许多多平平常常的事情中,应该表现出不平常的看法和做法来。比如,像顾养民者家伙,挨了别人的打,但不报复打他的人,这一做法就和别人不一样。
这一次的感悟,也奠定了他以后整个人生态度:在最平常的事情中都可以显示出一个人人格的伟大来!
之后,得益于参加文艺宣传队,他作为主角和诸多干部子弟一块登台演戏,而且去县里参加了革命故事调讲话。这给了他极大的自信,他也克服了之前的拘谨,还被选上了班上管宣传的团支书委员,这又进一步让他渐渐抛弃了以前那种可悲的虚荣和自卑。但此时他隐隐约约意识到,“一个人要活得有意思,不仅是吃好的和穿好的,还应该具备许许多多他现在也不能全部说清楚的东西。”而这东西直到他遇到田晓霞才逐渐清醒的认识。
田晓霞典型时代知识女青年、“白富美”、“官二代”。田晓霞受家庭影响,忧国忧民,喜读书看报,时常对国家大事都有自己独到的看法和理解,这让孙少平打心眼里对她佩服。受田晓霞影响,他开始看《参考消息》(内部政治刊物),以及各种国外的小说和哲学书,这些都给孙少平精神上带来了从未有过的满足,他现在可以用更广阔的目光看待自己和周围的事物,对生活也有了一些自信和审视的能力。田晓霞甚至夸他:“我发现你这个人气质不错!农村来的许多学生气质太差劲。”而他那时还不懂什么叫“气质”,只能感到他想竭力摆脱和超越他出身的阶层,但现实生活依然那么具体,所有看过的书,以及和田晓霞的高谈阔论并不能改变他眼前的一切状况。
在高中的一年半里,教育和圈子的力量让他懂了不少事,开阔了眼界,也抛弃了许多纯属“乡巴佬”的狭隘和偏见。但这一切都好像才刚刚开始,却又随着毕业马上结束,毕业意味着他还是得回到农地上去。那里虽然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但又反倒没什么意思,他渴望去一个陌生的世界去!而这也只是一个少年的可笑幻想罢了,他超越不了严峻的现实,他得为一家人整天为一口饭吃喝基本生活条件而战,这如此可悲而渺小的愿望,他也从来没有满足过,这让渴望到陌生世界去的幻想变得如此幼稚而又堂吉诃德。
毕业离校那会,他和田晓霞一起吃饭,田晓霞说到:
“不管怎样,千万不能放弃读书!我生怕我过几年在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满嘴说的都是吃;肩膀上搭着个褡裢,在石圪街上瞅着买个便宜猪娃;为几根柴火或者一颗鸡蛋,和邻居打得头破血流。牙也不刷,书都扯着糊了粮食囤……”
孙少平仰起头,晓得都快喷饭了,但立刻又严肃道:“你不知道,我心里很痛苦。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特别想到一个更艰苦的地方去。……我不是为了扬名天下或挖金子发财……我也说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但我就心里这样想的。我回到家里,当然也为少吃没穿煎熬。但我想,就是有吃有穿了,我还会煎熬的。说实话,几年前,我没这么些怪想法。但现在我就是这样想的。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不知道着情绪对不对……”
“坚决正确!”晓霞对着他说。
这种痛苦一定也是现今很多农村大学生感同身受的,幸运的是孙少平有田晓霞的“坚决正确”支持,这种幽默的用词法,可能这有两个人才能品尝得到。
在毕业后回到农村的日子里,孙少平按照世俗的观点有分寸的表现自己的修养和才能,他敬老、尊大、爱小,他努力做一个一般舆论上的“好后生”,以免被公众成为“晃脑小子”。当然,在这黄土地上孙少平的精神思想实际上有形成了两个系列:农村的系列和农村以外的系列。这种混合型的精神气质对他来说,是矛盾的,也是统一的。毫无疑问,他已经很不甘心在农村度过自己的一生,而愿意出去闯一闯,不为金钱不为荣誉,仅仅出于青春的激情。
孙少平暗暗把自己外出的目的地选在了比县城更大更远的黄原城,他和父亲说:“我待在家里不痛快,想出去跑一跑……爸爸,你放心!”他和哥哥孙少安说:“我已经二十几岁的人了,我自己也可以干点什么事!”
来黄原城后,经远房舅舅的介绍来到了一个大队书记那做小工。
书记问:“工钱怎么说?”
“老行情都是两块钱……”他舅对书记说。
“一块五!”少平立刻插嘴。
终于得到了第一份工作,他瞒着自己之前的农村教师身份,生怕书记觉得自己担不起重活。他工作时,每当背着石块爬坡,意识都处于半麻痹状态,三天下来,脊梁就被压烂了。两只手随即也肿胀起来,肉皮被石头磨得像一层透明的纸,连毛细血管都能看得见。甚至在他睡觉时,还被一个石匠撒尿尿到了脸上。之后,他又揽活到了一个单位的建筑工地上当小工,脊背的皮肉已经稀巴烂,但他忍着疼痛,拼命支撑这超强度的劳动。夜里休息时,他不急着睡,而是拿本书在路灯下看一会。
命运就是这么奇怪,也这么让人惊喜。有次,孙少平去看电影时遇到了已读师范的田晓霞。当看见“一头黑发散乱地披在肩上,上面沾着碎银屑似的水珠。和声的风雨衣用一根带子束着腰;脚上是一双棕色旅游鞋”的田晓霞时,穿着两个肩膀破烂不堪,里面的红绒衣都暴露出来的少平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为自己这一身破衣服而感到害臊,相反,他觉得这身衣服见到田晓霞正“合适”。
这种感觉可以理解为已告别了可别的虚荣和自卑,但同时也可以理解为孙少平开始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变得实际,变得自信和坦然。
晓霞带少平回她爸的常委院聊起天来。
少平说:
“你不要对任何熟人或咱们的同学说起我的情况……我不愿意我目前的真实情况让别人知道。要是传回原西,我父母一定会着急的。我希望在老人的想象中,我在黄原的一切都是美好的……我不是因为虚荣,而是不愿遭受虚荣者的嘲笑;我想默默地、宁静地走自己的路……”
在孙少平回去的路上,晓霞突然发现,他已经变了,他已经开始独立地生活,独立地思考,并且选择了一条艰难的奋斗之路。说实话,上大学后,田晓霞似乎认定,孙少平最终不会偷逃大多数农村学生的命运,这些不能进大学,有进入不了公家门的农村青年,即使性格非凡,天赋很高,到头来仍然会被环境所征服。当然,她并不是说农村就一定干不出什么名堂,主要是精神境界很可能被小农意识的汪洋大海所淹没。
但现在,田晓霞从孙少平的谈吐中,知道他已经是一个对生活有了独特理解的人,他不甘心把自己局限在狭小的生活天地里,他带着一种悲壮的激情,在一条最为艰难的道路上进行人生的搏斗。他顾不得高谈阔论或愤世嫉俗地忧患人类的命运。他首先得改变自己的生存条件,同时也不放弃最主要的精神追求;他既不鄙视普通人的世俗生活,但又竭力使自己对生活的认识达到更深的层次。
田晓霞也开始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孙少平,正是他不伪装自己,并不因自己生活的窘迫及就感到自己活的没意义。他也感觉到,甚至少平对困难有一种骄傲——只有更深邃地理解了生活的人才会在精神上如此强大。的确如此,少平在给他妹妹兰香写信时说到:
“我们出身于贫困的农村家庭——永远不要鄙薄我们的出身,它给我们带来的好处将一生受用不尽;但我们一定又要从我们出身的局限性中解脱出来,从意识上彻底背叛农民的狭隘,追求更高的生活意义。”
尔后,两人开始约会。当孙少平第一次拥抱并亲吻田晓霞时,他感觉到一切那么不真实,不真实的感觉过后接踵而来的是一种无限的忧伤。他知道在实际生活中,这一切都没有丝毫的改变,他仍然像一丛漂蓬流落在人间,到处奔波着出卖自己的体力,用无尽的汗水赚几个钱来养家糊口。爱情温柔让他变得脆弱,他痛心的认识到,即使他和田晓霞到了这一步,但他们仍然还在两个世界里。他强迫自己回到现实生活中来,当然他也绝不会像哥哥一样,为了逃避不可能实现的爱情,就匆忙地给自己找个农村姑娘。
他觉得即使最后没能和晓霞在一起,但他也要走自己的道路!生活包含着更广阔的意义,而不在于我们最后实际得到什么,关键是我们的心灵是否充实。对于生活理想,应该像宗教徒对待宗教一样充满虔诚与热情。
行文至此,大概把平凡世界中的蝼蚁孙少平的成长历程,特别是心灵路程捋了一遍,这段变化实际上为以后故事情节的发展做了很好的铺垫,后面发生的事也是水到渠成。诸如孙少平经田晓霞介绍到铜城当煤矿工人,在田晓霞毕业去省报的当记者,在一次抗洪抢险中因解救他人而牺牲,和孙少平的师傅再一次矿难中发生意外后。他不顾世俗的眼光照顾师傅的遗孀及子女,直至发生微妙的爱情。书中在结尾写道:“他上了二级平台,沿着铁路线急速地向东走去。他远远地看见,头上包着红纱巾的惠英,胸前飘着红领巾的明明,以及脖项里响着铜铃铛的小狗,正向他飞奔而来。”
此时,《平凡的世界》中孙少平已大抵感悟到了蝼蚁生活的意义,就在于心灵的充实,不因贫穷而虚荣而自卑,也不因贫穷相伴随而来的目光狭隘变得世俗,而放弃改变的勇气;同时,他也找到了蝼蚁前进的道路,就是朝着心存的那份理想,在泥泞不堪的道路上艰难跋涉,不停止与人生搏斗的脚步。
记得高三那年,语文老师在黑板上了写了几个字,然后喧嚣的教室变得安静,每个人埋下头开始认真的学习。
喧嚣的舆论带来的只有噪声,以及情感的发泄,热度过了我们还是该干嘛就干嘛。而此时我们是否应埋下头来,在阅读中静谧的思考?毕竟没有谁能对他人的生活随便进行评论和指点,也没有谁能做上帝,拯救整个世界,生活不能等待他人来安排,而需自己去争取与奋斗。我们能做的更多地的是阅读和思考,在阅读和思考中接受另一种可能性,在阅读和思考中接受价值的洗涤,在阅读和思考中坚定自己那些微不足道或被人嘲笑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