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2024年6月16日的下午5时26分,我坐在阴暗的客厅餐桌上敲打着键盘,窗外又黑成一片,快要下雨了。
这雨,长长久久笼罩在深圳的上空,涂抹2024日历上的每一个日子。将来,深圳人回忆起2024,也许会缓缓地说,“那一年,一直在下雨……”
从黄梅时节家家雨到端午前后的龙舟水,下雨,是深圳春夏的常态,但今年却有些“变态”,这雨一直一直一直下,总也不会停下来。昨天看深圳本地公众号,说过去的一周深圳日照时间只有29.6小时,每天4小时多一点。实话实说,我觉得这个日照时间还是超过我的感觉。下雨的间歇,太阳也并没有照耀大地,而是躲在厚厚的云层之后,好像在等待下一场雨。
下雨的深圳,朋友圈里常跳出这样的场景:
堵在路上,一动不动,文案配的是“深圳的天漏了”;
湿漉漉的阳台,散落的,紧贴着地板的湿衣服,文字是“又要重洗一遍”;
抽湿机在客厅工作,半天就抽满一箱水,挂在各处的衣裤像颜色各异的国旗,写了句“买晚了,谁知道能下这么久的雨”。
当雨天荒地老地下着时,人们就会抛去那些文艺与浪漫,抱怨窘迫与无奈,况且,深圳的雨好似本身就少了点艺术的气息。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歌楼与客舟,如今的深圳寻不到,僧庐倒是还有。三月,去了趟弘法寺,那天阴沉沉的,雨也如期而至了。
寺里香火缭绕,微微细雨飘落,僧人坐在寺里低头念经,并不为雨所动。走上去又走下来,台阶有点滑,寺前小叶榕的叶子被雨水浸得青翠,是雨中难得的亮色。
曲折穿过金门街到厦门街迷宫式的长巷短巷,雨里风里,走入霏霏令人更想入非非。想这样子的台北凄凄切切完全是黑白片的味道,想整个中国整部中国的历史无非是一张黑白片子,片头到片尾,一直是这样下着雨的。
雨落在每一座城市,但独特的书写让不同城市的雨有了各自的性格。台北的雨在余光中的笔下是凄凄切切的黑白片,台北也染上了凄切的色调。
冬季到台北来看雨,别在异乡哭泣。冬季到台北来看雨,梦是唯一行李。
孟庭苇的一首老歌,让台北的雨深深根植于我的心底,从曲到词,也都弥漫着凄迷感,又让我想起一部老电影《悲情城市》。
其实不管哪个城市,只要雨下久了,都会让人感觉“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日日雨,声声慢,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古人对久雨的理解,早就融化在诗词中了,李清照也好,李商隐也罢,诗词里水汽都特别足,读上去好像世界就开始下雨。
在北京读大学那会,春夏偶尔会下一两场雨,北京的雨干脆,天一黑就下,下完就晴,绝不拖泥带水,有着帝都的敞亮。
春天,如果遇到下雨的早晨,我下铺的吴诗人是绝对不去上课的,他会从书架上抽出《李商隐集》,专读里面的《无题》诗,伴着雨声,用江西普通话吟咏,感觉屋内也落雨了。
晴耕雨读,下雨天,还是窝在屋里读书吧。近来痴迷三国历史与魏晋风度,还把十多年前的老游戏三国志十一找回来玩一下。看着那些阔别了许久的人物小头像与介绍,好像找回了以前的日子,回望青春的岁月,如同透过玻璃窗看雨。
黯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铮鸣。
眼前飞扬着一个个,鲜活的面容。
湮没了黄尘古道,荒芜了烽火边城。
岁月啊,你带不走,那一串串熟悉的姓名。
刘勃在《天下英雄谁敌手》这本书里说这首老三国的片尾曲《历史的天空》词曲俱佳,深以为然。
现如今我还能张口就唱出来,这一唱,就把人带入到属于自己的历史中——历史和天气一样,归根到底是个人的私藏,谁也无法移植。
三国中,关羽好像和雨比较有缘。曹操冒雨一路逃命,在一片泥泞的华容道与关羽相遇,关羽看其狼狈,念及旧情放曹操而去。这是不是雨救了曹操呢?雨中,好像特别适合逃出生天,又比如《肖生克救赎》的经典画面。
关羽据守荆州,与于禁、庞德对垒,大雨七日,水淹七军,一战封神。关羽面若重枣,脸看起来像个红太阳,却始终与雨有缘,挺好玩。
雨天里,人的心思好像也变得细密,思考起来就如雨,一阵阵,但又像雨落在地上,没留下什么,浮想联翩却空空如也。
一个下雨的周末,在办公室加班,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听到沙沙的雨声伴着音乐,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站起来,发现后方也有一个同事在加班。
“什么声音?”
“放的白噪音,这样感觉舒服一点。”
“外面不就在下雨吗?”
“听不到,也不想听。”
确实,自然的雨声如果不是安安静静听,是很难听清的。雨声本就就听不清,听的是一种感觉。
加班累了,端着茶杯到走廊上,雨还在下着,更大了。身体贴在护栏上,听清了雨声落在树叶上的声音,哒哒哒的,不大,却密。
下雨的日子,茶也不香了,喝到嘴里总感觉滋味单薄了许多,不过还是喜欢喝,喝着茶看雨,甚至举着茶杯接点雨,也太有趣了。
深圳的雨一直下,潮湿包裹住城市,放在角落的乒乓球拍柄都长霉点了,不禁苦笑。
雨水打落了凤凰花、紫金花、紫薇花,一时间,“花落知多少”?花没了,果也没了,今年深圳荔枝减产严重,本地桂味上市要150一斤,唉,这恼人的雨。
下雨,跑步断了,骑车难了,篮球场和足球场都是空的。偶尔放学时下小雨,看着学生们在足球场“水战”,想想自己小时候也这样玩,而且乐此不疲。也许,孩子是喜欢下雨的,他们和佩奇的弟弟乔治一下,喜欢踩水坑,喜欢雨里的一切。
从孩子到成人,才慢慢知道下雨天的不容易,起码接送孩子下雨,就让很多家长苦恼了。
很多家长吐槽,深圳的雨专门挑着上学和放学的时候下,一阵很大,等冒着大雨刚把孩子送到学校里,雨就停了,深圳的雨就是这样的个性。
深圳2024这个漫长的雨季啊,我买了两把大伞,换了一件更防雨且更轻便的雨衣,在办公室放上一双洞洞鞋,这些都成了日常用品,天天用,月月用,雨还是不停呢。
电动车的座椅每天早上都要擦,踩湿的鞋子排满了阳台,洗衣机的烘干功能经常用,这雨还是下着,空气还是潮湿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雨没有停下的迹象,有人说,萧敬腾常驻深圳了。
今天,2024年的6月16日,早上一场大雨,下午一场大雨,下雨的间歇出了两趟门,把家里的猫送去洗澡又接回来,这潮湿的雨季,也让它挺难受的。
猫猫洗好澡,在烘干机里烘得干干爽爽,回到家,又下雨了。
对了,今天还是父亲节,儿子送了我一个自己装饰的茶盒,里面有六块普洱茶。这六块茶,怕是喝不到深圳的雨停吧。
2024年的春夏,深圳的雨一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