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一次重生了。
其实,我只是又一次经历了一个"月经第三天"。
我是不信宗教的,可是月经这件事,足以让我谈虎色变。总以为,信教的人才会真正感到害怕。
我有够认识自己了,跟大多数人不大一样,我的疼痛大多始于第三天。
今天就是第三天。我像往常一样感到迷蒙,会疼还是不会,实在没有规律。曾经以为痛经总是自己不好好保养身体,所以当年疼怕的时候,每每在下次月经来之前一两周就进入"备战状态":即使夏天,也用开水泡脚, 喝滚烫的红枣红糖茶,月经开始就用暖水袋把小腹敷得通红。可是,该疼的还是一样疼。
虽说是自己的身体,我还是没能摸清它的心思。身体总是比想象中复杂,总不能期望输入和产出对等。因为这样的不可知,让我很是泄气,我放弃了月经前过度的"备战状态",不刻意,但也没有糟蹋自己。我宁愿寄托一种超物质的力量,像日本人忌惮地震一样,把发生与不发生归为侥幸。
今天我是上午十一点左右开始发作的,之前的平静让我几乎以为,今天会不会又让我蒙混过关了。准备好午饭的时候,开始疼了,好家伙。可是强度不大,至少不在我要马上吃药的范围。然后到下午1点出门,1.30到工作的地方。一直到2点,疼痛开始有加剧的趋势。
我真的很想找个地方,静一静。我拎了一瓶水,把药吃了,然后缩在一个病人阳台的一张躺椅上。
好在,有阳光。
可是疼。我觉得很冷,我看到胳膊上冒出的鸡皮疙瘩,又加剧了疼痛。我骺着背,绞着身子,我听到同事在病房和病人说话的声音。
我想回家。可是我想到工作人手的问题,我该撑撑,我还没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疼痛大约激惹了身体的其他器官,胃里有种势不可挡的力量就要冲出。
吐吧,一次,再一次,吐空了就好了。呕吐的过程,也是舒缓身体的过程,好像胃里的斗士发了狂,要把疼痛连着食糜一起轰赶出去。
能吐,说明疼得厉害,也说明疼痛最要命的时候基本挺过了。吐完的时候我也哭了,像每次那样,我是忍不住要哭的。哭自己可怜,也害怕和妈妈得一样的病然后死了。
大约同事给领导打了电话,领导穿过病人的屋子到阳台来看我了。询问了一下情况,她也走了。我有点怪自己,怎么到嘴的那句我今天上不了班了还是没说出。
我闻到尿的味道,这是一所精神疗养机构,住在里面的人生活不同程度地不能自理。我想起上次,也就是去年四月的时候也是在这里疼得呕吐,在救护车来之前,另一个拜恩州的同事忙于打电话寻求更多的工作帮手,冷得我打了寒战,然后找她讨要了一张毯子,上面的味道就像现在这样。
阳光其实是暖的,我任由头颈耷拉着,想把阳光储存个够,然后再慷慨地分给身体需要的地方。疼痛大约缓解了些,我换了个姿势,我想回家。我站起身,隔着阳台的玻璃跟已经到另一房间的同事打了声招呼,说我要走了。她还是那样,18岁的少女,红扑扑的脸上笑意涟涟。而且,她跟领导用工作手机做了报告,然后跑过来跟我转达,领导叫我去一趟。于是我上了电梯,到了早已按下的目的楼层,又硬着头皮上了领导楼层。
院长,质量管理还有护理主任,他们齐聚办公室等的不止是我,还有正在楼下办公室和质检部唇枪舌战的部门主任。质检部,是一个让所有护理单位恨得咬牙切齿的部门,也是公认的死敌,俗话称找茬单位。院长开口说,让我能不能等到质检部门抽查完了再走,我有点木呆地从喉里咕噜了一声,算是答应了,然后就被质量管理带到一个暂时空置的病人房间。
我没有听错,生病,关心,爱护,我想的事情有点简单。想起之前一个阿拉伯同事谈起因为自己的妈妈生病申请了几天休假,结果回来的时候非常不被待见,即使是自己休息的时间,如果单位需要也被上级要求过来顶班。
好像是人处在哪个位置,只能对他直接附属的领域有所顾及,所以,这些常年挂着的笑容竟都是狡黠的面具,就像眼下,大家几乎无耻地跟我说,即使生病不适,也还是以大局和工作为重。
去你的狗屁工作。
我呆在这间屋子,竟然有种身处牢笼的错觉,只是也等不到任何一个探视的人,可也不能这样等死,为这些压榨员工的主?毫不值得。
我走出房间,该是声明诉求的时候了,我不舒服,要回家,很简单。我在领导办公室门口准备按电梯的时候,被院长叫住,她居然毫无风度地招手示意我进办公室聊聊。
好些了吗?
并没有。所以我现在必须回家了。
哦,那你就这么放着这整个工作。。。
今天是一个意外,我必须走了。
那您明天来吗?
不知道,如果好转的话当然来。
希望您明天能来,实在不行只需要您发发药,不舒服的话可以躺躺。然后她做请求的手势。
我开始恶心,还是硬硬地说了句,我该走了。
他们各甩下一句,早日康复。这样没有温度的祝福,早该烂在稀泥里了。
而我,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