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唯有爱与美食不可辜负。因为是你,我愿将这世上所有的温暖与美好赠予你。在别人都关心你飞得高不高的时候,只有我关心你吃得好不好。
——题记
志丹县城的擀面皮店,就像蒜辫子上的一圪嘟嘟蒜。顺着周河川,从高级中学发端,面皮店攻陷了一道街二道街三马路的黄金地段,拿下了桥北城南灵皇地台的临街门面,挤占了城隍庙沟桥沟小石山的路边边,头也不回一直扬达到城南的汽车客运站……仿佛只是倏忽间,这个外路小吃一经心灵手巧的志丹人打扮,就立马占据了县城餐饮的半壁江山。
小城里究竟有多少家面皮店,无人统计也没人计算。但可以肯定的是,有多少家门店,就有多少种口感——黑白面皮相互装点,香辣三鲜口味任选,汤水干拌形式不限,配菜调料随意加添……小城居民和擀面皮店的关系,就像情窦初开的男孩和邻家女孩的青春一样灿烂,终有自己在意的一家,钟情的一款。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会有恩怨。在小城擀面皮的江湖里,铁杆粉丝对于自己心仪的门店,决不允许他人有任何的评判指点。关于口味正宗的争辩,再大度的人也会固执地坚持已见——“你介绍的那家油泼辣子不香擀面皮太软。”“你推荐的那家好?半袋子味精调汤,满嘴的味极鲜。”“面皮太软?橡皮筋筋道弹牙,颜色鲜艳,要不然给你来一碗?”“你这人怎么说着说着就胡扯连篇”……诸如此类朋友间的唇枪舌剑,见天里轮番呈现。
有吵的就有劝,事摆平才能算。口舌之欢的争辩,自会有人化解——看看你俩为五块钱面皮针尖对麦芒互不道歉。走,带你们品尝品尝我的新近发现。不打劝,不尝鲜,仅仅只是两人之间的内战,这下可好!战争愈演愈烈,全面上演三人车轮战的升级版……擀面皮的江湖恩怨,“我之蜜糖你之砒霜”的口味大战,注定不会就此停演。
闹归闹,喊归喊,舌尖上的美味之争,终究只是平淡日常生活中的零星皴染。日上三竿,几近饭点,不管是机关单位的领导干部,还是商场超市的普通职员,无论是趾高气扬的土豪大款,还是衣着朴素的平民商贩,都在电话微信中呼朋引伴,相约而行寻觅内心钟情的门店——小城擀面皮的江湖世界里泛起波澜,那隐于市藏于街泯然众人矣的世家豪强、名门望族纷纷抛头露面,秀出与众不同的非凡:城北老孟,城南小张,年龄一老一少,位置一南一北,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灵皇地台胖老婆,城南市场碎婆姨,体重一胖一瘦,身形一高一矮,巾帼不让须眉,红颜更胜儿郎;盛世百货楼下河庄坪,红都福院子里唐老鸭,店面一大一小,地址一闹一静,同为加盟品牌,生意风生水起。
边走边瞧,边找边看。大街小巷里,寻常巷陌间,不大的门店人挤满。无论是一人坐镇,还是两人配合,抑或是更多人忙活,但操瓢主调面皮的永远都只有一个主角——切成条条还是打成片片,香辣重味还是口味清淡,少倒蒜汁水水还是多加咸水汤汤,来撮芫荽末末还是只要芹菜秆秆……大家诚诚恳恳,店家问一句,食客答一句,街上的日色仿佛变得很慢。
口味请多关照,余下只有等候。店家一手操起马勺,一手提起切好的面皮甩抖几下,连同先前撕好的面筋和备好的配菜悉数丢进马勺里,随即伸手攥起小勺就在面前的瓶瓶罐罐、盆盆碗碗里动作麻利地扬达起来——这种一勺,那样三勺……严格的数量控制是无数次尝试中总结出来的最佳口感配比,也是各位面皮门店掌门人立足江湖的不传之秘。
硕大的马勺中面皮在静默,配菜在沉睡,各种调料混合在一起,摩拳擦掌准备开启一场渲染天地的盛会。刹那间风起云涌,顷刻间高潮迭起。店家肆意挥洒,马勺上下翻飞,清亮洁白的的面皮被浸润帮衬得浓妆重彩、熠熠生辉。顿时,一股勾人的鲜香味儿便升腾而起,四处飘散。口腔中的涎水早已蓄满,眼看眼就要漫过嘴唇,肆意倾泻,还矜持个锤子,谦让个鸟儿,无论西装革履文质彬彬的帅帅男,还是裙袂飞扬巧笑顾盼的乖乖女,都迫不及待地一屁股坐在窄窄的板凳上,或者倒背着领带,或者露半截嫩腰,面红耳赤地对着一碗擀面皮——
咥!
吃得震山响,深藏功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