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照片中的眼泪
颤颤巍巍，老人领着两个小孙女走着回家的路，家就在不远处，家却在对岸。
春节是个好日子，可对于这个老人来说却成了个例外，如果他知道春节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或许希望它永远也不要到来，千年万年又何妨。
可时间是不会停止，亦不会倒退，我们只能默默地承受它给予我们的一切，幸福欢乐也好，苦难悲痛也罢。一视同仁，是它最大的冷酷吧。
从父亲手里接过照片，我的眼睛只看到了那两双眼里流出的渴望和天真，我不在看，而是转向了天空，还是不变蓝色，可这块土地上的一些东西怎么就变的这么快呢，直到现在我也没找到答案。
一桌饭菜，却吃出了天大的裂痕，这个裂痕不是一天一瞬间出来的，他已经到了无法弥补的地步，任你有怎样的能量，也是于事无补。
老人也许料到了开始，可怎么也不会料到结局，这结局过于惨痛，这结局过于真实。
28日，儿子回来，安静的还算祥和。
29日，儿子和儿媳妇吵架，老人领着两个小孙女走出院门，吵架对于孩子不是好的，还是走出去好些。
29日，晚上，老人和儿子沟通，沟通出了儿子的另一个家，另一个儿媳妇，他给了儿子一巴掌，那是他第一次打儿子，也是最后一次。
他找到儿媳妇，只说了一句，我只认你一个儿媳妇，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又想说什么，可终归没有再说一个字。
一夜的风，没吹灭手里的烟，倒落了一地的灰。
30日，老伴回家。
老人有太多的话去说，去找一个人说，这个人终于回来了，这个人却睡了一白天的觉。
晚饭，儿子未归，儿媳不吃。
祖孙两代，四人吃着无问的饭。
老人多次想和老伴说话，几次又忍住了。
一顿饭的尾声，老伴支走了两个孙女，开始说下一个让老人更加吃惊，不不，是更加痛苦的话。
“我不想和你过了，这是咱俩最后一个年，你不要和我吵，否则我明天就走。”
“儿子和儿媳妇的事，你看着办，我不要管，这个家就这样吧”
“你有要说的吗？算了，别说了，你也说不出啥来，”
“今天我来收拾，也是最后一回了。”
“你今天就在堂屋睡吧，瞅这意思，儿子也不会回来，正好。”
老人始终没有站起来，等他终于知道自己听到了什么时，桌子已经收拾干净了，厨房里传出来碗碟的碰撞声，眼泪流了出来，哭泣是这会儿他最愿意做的事情。
妻离子散，又算什么。
初一，无事，老人领着两个小孙女在外呆了一天，没了语言的家不再是一个家了。
初二，儿媳独自去了娘家，未回。儿子一直未回。
初三，老伴走了，剩下三个人，少了一辈人。
初四，儿子回来，领走了两个小孙女，没和老人说去干啥。
初五，亲家带着两个小孙女过来，放下，没说一句话，扔下钱，走了。
初五，老人想了一天。做了一个决定。
初六，收拾屋子，领着两个小孙女在晚上到了亲家，敲了半天门，没开。
两个小孙女瑟瑟发抖，没有哭泣，拉着爷爷的衣服。
父亲路过，拍下了那一瞬间的照片，我也终于知道为啥只有眼睛是亮的。
初七，初八。。。。。。
一条回家的路，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家的尽头。
邻家的人看见了这祖孙三人，问了一句。
“你这是去哪，李老汉？”
老人回答。
“回家，领着孙女。”
邻家的人，不知所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