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届小说创作月 镜面城市 第三章 关艮篇

“临时插播一条新闻，今早五点整，我市深宏区第六大道汇成公寓，一名男子从楼顶坠下，当场死亡，据有关部门认证，该男子名叫孙焕，祖籍山东，从浔汐职业技术学院辍学后，在汇成公寓对面的游仙网咖工作，据网咖的其他工作人员称，当天凌晨，他的情绪就极不稳定，死亡原因还在进一步调查当中，警方已经通知他的家人前来认领尸体。

我国平均每年人口死亡率接近百分之一，非自然死亡率在百分之零点三左右，而数据统计，其中自杀死亡率每年都在逐步增长，社会各部门应该引起重视。

下面是另一则新闻……”

唉，年纪轻轻的，搞什么嘛，这样的人真是太多了，所以才搞得我们这么忙。

我关了电视，换上一件曾新的白色衬衫，其实我最讨厌的就是穿衬衫了，尤其是这种很正式的款式，很约束，生活中的约束本来就够多了，穿着上再不随意些，还有什么乐趣？不过今天是第一天到浔汐市局，总不能太过邋遢，丢了我们江州市局的面子。

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干练的短发，皮肤白皙，眉清目秀，无瑕疵的脸庞，唉，这还是一个天天出外勤的警员么，上了梯台就能当模特了啊。

好像少了点什么，对了，发胶还没打呢。

“咚，咚.......”

“”来了啊。”

敲门声这么重，一定是师傅了。

我打开门，一股实质性的怨气疯狂地挤了进来。

“你干什么！磨磨蹭蹭的，曾队长都等我们半天了。”

“知道了，师傅，咦？你怎么还穿警服啊？不是说我们暂时借调过来的警员穿便衣就可以了么？”

“什么借调不借调的，只要是在岗位上，就必须得穿警服，再说你这是便衣么？你这是要上台讲话么？赶紧把你身上那花里胡哨的衬衫脱下来。”

“我才不要换，再说哪里花啊？就是胸口有两条很浅很浅的花纹而已啊。”

我果然还是换上了警服，不是我不愿意穿，关键是这种半截袖的警服贴身穿很难受，里面要是再穿件背心还会觉得热，不过实在是犟不过这个倔老头。

说起这个倔老头，还真的有那么一点不简单，自从我警校毕了业，在派出所实习一年后，就到了江州市公安局刑警大队，从第一天开始就跟着他学习。

你问我为什么这么快就调到了市局？

除了优秀我实在想不出其他的根本性原因。

我师傅已经年近五十了，但身体依然强健，出警抓犯人他老是冲在最前面，让我们这些年轻的警员没有机会去表现，或者是丢人。

他个子不高，头发已经接近全秃了，所以他在平时不戴警帽的时候会戴上自己的帽子，可见即便是男人，多大岁数都会很在意自己的外表。

还有满脸的黑褶子，那代表着他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的勋章。

很多人都说他个性古板，尤其是对于案子，他专门去办别人都不愿意去碰的积案，要知道，江州每年都能发生数以百计的无头案，有的刑事档案放在柜子里几年甚至十几年都落灰了还没破呢，而他，恰恰好这口，所以他一直也办法升职，人家一年几十件的案子都破了，然后升职加薪登上人生巅峰，他可能还在某个不知道哪年的案发现场附近找人唠嗑呢，导致他一年可能一件案子都破不了。

别人普遍都同情我，说跟着他你是没出头之日了。

不过我乐在其中，每天跟着他开着公车各个街口逛逛，或者在办公室盯着手中的一些证物发呆，这是最无聊的时候，我最期待的是到一些会所啦酒吧啦去蹲人，偶尔还能去几次大酒店，反正都是为了破案，公款消费，谁让我们局长跟我师傅以前是同学呢，了解我师傅的个性，给予特殊照顾，这些‘烂尾’的案子还得靠我师傅消化呢。

所以跟着师傅并没有错，这不，昨天刘局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顺道还夸了我......

“小关啊。”

“在。”

“你真是人如其名啊，你父母给你起了一个好名字啊，我一点半给你办公室打电话让你过来，你看现在几点了，我都快下班了。”

“嘿，嘿，局长啊，你给我打完电话我是马上就要过来的，不过我师傅突然让我帮他找一个通缉犯的资料，那家伙的资料就那档案室我雷厉风行的孙姐都找不着，这顿找啊……翻来覆去的啊.......”

“行了行了！是你师傅好使还是我好使！”

“这……局长啊，当然是您了，不过您大量啊，我师傅小肚鸡肠啊，我要是得罪他……您看........”

“够了，我有个事找你，就是关于你刚才去找的那个通缉犯。”

“哦？”

刘局跟我师傅同岁，不过外表可比后者年轻十岁，为官没有架子，局里的人无不尊敬他。

“浔汐市局的朗局上午给我打电话，说他们在浔汐市似乎发现了那个已经消失了六年的通缉犯的行踪，他知道你师傅一直都在追这个案子，想让他去协助办案。”

“这是好事啊，我师傅肯定老高兴了。”

“是啊，但是他岁数大了，我有点不放心，这次还是你跟着，好好跟你师傅学习，护着点他。”

“明白了，局长，保证完成任务。”

“还有，少吃点少喝点！在江州这儿也就罢了，别到人家那儿去祸害人，人家不给报销了我可不管。”

“啊？局长你说什么呢？”这时候我当然装糊涂了。

“我说什么？你跟你师傅每次出去查案子，回来报销的单子都有一本书厚了，你师傅一向节俭，平常抽烟都抽黄果树，那不是你还能是谁？！”

这话我可就，不知道该怎么接了，虽然刘局不是真的生气，但自己是有那么一点点过分了好像。

“对了，”刘局见我无话可说，似乎很满意，继续说，“给你们的订的今晚六点的高铁，你告诉你师傅快点准备。”

“哦，局长，是我们自己去高铁站，还是单位车送啊？”

刘局面色不善，“怎么？去高铁站还要占公家便宜么？”

“不是不是，我不是觉得有我们局里的车开道，能快一点嘛，要不正常坐公交得半个多小时呢。”

“那你们现在抓紧收拾肯定来得及啊，时间还有呢。”

“是啊，嘿嘿，关键那个通缉犯的档案还没找到呢……”

“那你之前那么长时间干什么了？！你去档案室玩了去了啊！没找到你搁我这儿磨蹭什么玩意儿呢！还不赶紧去找啊！”

“是！局长！”我还哪敢逗留，超人般飞出去了。

“这个关艮，是真艮啊，老罗啊，也就是你吧……”

“哟，罗老哥，终于等到你了。”

我与师傅刚下电梯，有两个人就迎了上来，刚才与我师傅说话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头发也略显凌乱的人，大概三十几岁，再憨厚的表情也掩盖不了他眼中的世故。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小伙子，比我长的还高，所以显得有些驼背，一旁傻傻的附和。

“小关，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你一直想见到的曾队长，怎么样？真人比我们口中常说的要更有气度吧？”

这老头，也真会说话，我什么说过要见他了，要不是你之前提起他，我都不知道他是谁。

“原来这就是曾队长啊。”我笑的一定比那个高个子还傻，“经常听我师傅提起你，你的事迹我在局里耳朵都听出茧了，今天终于见到本人了。”我说完有点后悔了，祈祷他可千万别蹬鼻子上脸，问我都听过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听过啊。

“哈哈，罗老哥，你这徒弟不错，以后得好好培养啊，”接着又跟我说，“你师傅是我非常敬佩的一个前辈，你可真有福气。”然后他指了指身后的傻大个，说，“这是我们刑警队的新上任的副队长，叫李优基，还年轻，需要多锻炼。”

这傻大个居然是副队长？优基？真是有优秀的基因还是有优秀的背景啊？真是让人嫉妒。

“哦？李副队长，你们年轻一代已经把我们拍在沙滩上了啊，我们小关还得跟你多学习。”

“哪有哪有，我要学习的还多着呢。”

“好了，罗老哥，我们上车吧。”

就是啊，赶紧上车吧，再互捧下去可不知道啥时候结束了。

李大个开车，我坐在副驾驶，我师傅和曾队长坐在后。

虽然江州离这儿不远，但我是第一次来，不愧是新开发的市区，道路很宽，这个时间刚刚是上班高峰期，所以车况有些堵。

“曾队长，这个通缉犯张怡凤是什么情况？”

“是这样，一般人大概是不会记得那么清楚通缉犯的长相的，何况这是你们江州市六年前的案子，但是巧的是，我们这位李副队长，刚毕业的时候是在你们江州实习，当时正好碰上三条人命那个案子，那是他第一次接触案子，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哦，原来李副队长在我们那边实习过？这我还真没印象了。”

“是的，但是当时我是在下属的派出所，所以您没有印象。”李优基说道。

“他昨天就是在汇成公寓附近，看到了一个很像张怡凤的人，但是跟丢了。”曾队长说。

“汇成公寓？那不就是今早上新闻里…………”我说。

“对，很巧，今天凌晨坠楼的地点。”李优基说。

“你觉得怎么样？罗老哥？”曾队长问道。

“这个张怡凤，最开始调查她，是六年前的一起毒杀案，当时监控拍到她在案发现场附近，询问她时，她似乎有些遮遮掩掩，所以列她为嫌疑人，当时的被害人本身就是一个通缉犯，跟她也没有任何交集，而且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谁知道没过多久，有人报案，有三个人在其中一个人的家里被杀，到现场一看，原来是四个人在一起打麻将，结果有一个人用菜刀将其他三个人全砍死了，而这个人就是张怡凤，因为尸体是案发后两天才发现的，她早就跑了。最奇怪的是，她们这四个家庭主妇平时最喜欢在一起打麻将，关系也最好，也没听说因为钱或者其他的事情有矛盾，很莫名其妙的一次谋杀，杀人动机现在也是个谜。”我师傅说。

“哦，那她丈夫和孩子呢？”

“法院早已经同意他单方面离婚，现在已经另成家庭，女儿现在在江州上中学。我这几年与他们时常有接触，并没有发现张怡凤的痕迹。”

“消失了六年，又突然出现，一出现就出了人命？会是巧合么？”曾队长皱了皱眉头，他已经第一时间安排再在公寓附近安排了便衣，但如果这次坠楼事件与她有关，那她还留在那里的可能性几乎为零。火车站飞机场根本不可能，如果她想离开浔汐市，方法太多，要想找到她，必须要先了解她。

“罗前辈，她的孩子在上中学？”李优基问道

“嗯，是的。孩子倒是不错，学习优秀。”

“我的表妹在浔汐市省实验中学，她好像跟我说过，最近江州市的几个中学会派出优秀的学生到她们学校开展学法交流会。”

“哦？”曾队长说，“有这个可能，我马上给她们学校打个电话……别了，我现在马上让人去她们学校，看有没有来交流的学生名单，老哥，她女儿叫什么名？”

“也姓张，叫张呈呈。”

“师傅？”

“嗯？小关，你有什么想法么？”

“我想临时跟你请个假，约了一个朋友今天见面。”

“别怪我说你，在江州也就罢了，现在出来办案，一切都得听曾队长的，你别给我丢脸，刚来就要请假？”

一旁的曾队长眼中的不快一闪即逝，笑着说："没关系的，罗老哥，我是请您来帮忙的，哪有什么听不听的？关老弟这个朋友应该也很重要。”

“谢谢曾队长，也不是说很重要，本来我是想案子结束后再找他的，不过我刚才想到，他昨晚跟我说，他住在汇成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