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是一种无目的自由行动”
维特根斯坦的语言哲学要分为晚期和早期来看,其中当然具有一定的连续性。
语言在维特根斯坦的哲学中具有本体论的地位。因为语言就是世界自身的符号化,世界只能被把握为一种图示,所有事实必须将自身注册为一种语言体系,进行逻辑化的自我整理。我们把握事物的显现,只能通过它被语言逻辑符号化。而主体就是这个认识的边界,同时也是世界的边界。可是这样一来,人就完全变成了一个符号学注册机,这套哲学没有给审美或伦理学留出任何空间,我只能言说世界上可以被符号化的东西,而不能超出我的语言去思考这个世界背后是否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同样,我也不能超出这个本体论机制去把握或者理解我的语言。
听起来可能比较复杂,但是理解起来并不难,我做个类比就懂了。我们把年轻的维特根斯坦理解成一个黑道小弟,但是他不是那种讲什么江湖规矩、兄弟情义或者快意恩仇的小弟。他属于没什么情商那种,除了钱(语言)啥都不认,世界的一切都可以用钱来衡量。并且他自身拥有一个能力,就是能够把一切东西的意义换算成钱。钱就是他认识世界的的边界,同时他也不能超越钱去把握别的什么价值。如果这样的一个混混交了女朋友,女朋友去问他伦理学问题或者审美问题,他会保持沉默。(能转化成钱的就可以说,不能转化的就两字,闭嘴。)这里我们看到,初出茅庐的黑道小弟维特根斯坦没有反思到的一点是,这个从语言逻辑生成-世界逻辑化过程中,主体的位置非常尴尬。形而下和形而上的存在被世界图示调和,但是世界图示的合法性从何而来?
维特根斯坦认为,世界图式是“天经地义”的,它是我们怀疑的基础,而它本身是不能随便怀疑的。他说:“如果一个人甚至怀疑起地球在100年以前就已存在了这个事实,那么我也就不知道他还会将什么作为证据,什么不作为证据了。” 世界图式不能怀疑,也不需要根据。由此见得,对于钱的合法性从何而来的问题,谁掌握了赋予一切事物的价值的权力?他不能反思,也不敢反思,正如那些黑道再怎么喜欢钱,也不会去抢银行。而这也为什么分析哲学不喜欢谈政治的原因。但是我们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暴力,而非那些江湖中的打打杀杀。
晚期的维特根斯坦和晚期海德格尔一样,发生了本体论和认识论的转向。他终于看明白。语言的意义在于用法,而主体化的私人语言只是个幻觉,根本就不存在。语言没有了主体的支撑,变成了无根的现象学意义发生工具,具有相对独立性,而不是某种私人经验。
在整个结构里面符号的基本的差异性关系及它的意义,是由主体对它的用法决定的。这样的结果就导致认识论不存在了。从此,语言变成了一种无目的地自由行动。
这就像维特根斯坦从一个黑道小弟混成了黑道魁首。虽然他还是非常喜欢钱,但是多年的江湖漂泊,已经让他有点开悟。到了退休年龄,突然发现自己追求了一辈子的钱,竟然是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东西,作为不是自己能掌控之物,留着迟早惹来杀身之祸。于是主动放弃了一切私产,捐赠给了帮派在海外的慈善基金会。他明白,钱的意义是主体的用法决定的,而不是年轻时候信的那套衡量一切的规则决定的。比如他年轻时候在大排档和兄弟喝咖啡十五元一杯觉得贵,后来给贫困小学捐款十五万他觉得很值。因为他的规则变了,而且这个规则是去主人话语的,也就是去大他者,去癔症化的,因为他不再相信有规则了,这就具有一定的解放性。反而是在这个游戏中,曾经作为规则的符号被压抑了,就会产生不停生成新的规则的享乐机制,语言游戏在精神分析里面就是辩证法。
所以维特根斯坦后来理解到的沉默不是不说话,而是语言的游戏。沉默不是不说话,而是,要想不在任何规则或目的论下,进行纯粹的自由的行动探索,就必须保持对某个世界图示,或某种主人话语的沉默。沉默的意义就在于,不使得自己的话,在为某个大他者背书。这和海德格尔的诗一样的语言游戏是一样的,当你沉默了之后,真正的哲学探索就开始了,所以语言哲学是真正的哲学,但也不是属于一般人的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