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布莱克公国南部的圣彼得小镇是出了名的“恶魔镇”。当然,这个别称并非因为这里的居民是崇尚恶魔的异教徒,而是因为在十年前那场的“清扫行动”中,这里声势最为浩大。也因此,之后每年的风月13日的“恶魔日”都成为小镇最为盛大的节日之一,仅次于雾月6日的“和平日”。
在“恶魔日”这天,小镇的居民会穿着各种恶魔样式的服装上街狂欢,而且还会有各种各样精彩的表演。因此在每年这个时候,小镇的游客也是最多的时候,大家载歌载舞,共同庆祝十年前的今天,十三名“恶魔的使徒”——通灵者被处以火刑。
但今天是凌如最讨厌的日子,没有之一!
当然不只是因为她现在被关起来不能参加这样盛大的集会。十年前,正是因为“清扫行动”,当时年仅六岁的她与父母失散,也再也找不到小自己两岁的弟弟,只能被身为平民的叔叔领养。
叔叔凌念义今年刚四十出头,尚处于年轻力壮之时。但十年前收养了凌如之后,再没有娶妻生子,而是专心经营家中传下来的书店,供自己和侄女生活。凌念义在家族中地位并不高,因为凌氏是出名的学者家族,每代都会出现杰出的学者大师,然而凌念义却没有继承学者的能力,只是一个普通的没有任何能力的平民,所以除了凌如的父亲凌念智外,家族中无人在意他。而凌念智也因此与家族决裂,搬到这个偏僻的小镇居住。虽然只是个无能力的平民,凌念义还是凭借聪明的经商的头脑,把书店经营地风生水起,也成为当地平民中小有地位的人物。
而最让凌念义头疼的就是他这个有些叛逆不合群的侄女了。个性乖张不说,还经常在外面惹事。但凌念义完全插不上手,因为那是有能力的贵族之间的恩怨,对此他也是万般无奈。还好,值得庆幸的是,凌如的学者箴言威力不弱,很少吃亏,而且她悟性很好,被家族那边评估为有潜力的下一代,所以家族那边非常重视,希望在开学不久的这几天就接到家族那边,然后直接转学到久负盛名的布莱克贤者学院深造。
可是,离凌如离开不过几天时间里,凌如又一次惹了麻烦。这次得罪了小镇唯一一所魔法学校校长的侄儿,结果为罚在“恶魔日”这天在学校连一处被废弃很久的屋子里关禁闭。幸好这个消息没有传出去,要不然凌念义又要瞎担心了。凌如心想,看着窗外,还能听见外面喧闹的声音。但现在自己只能待在这个废弃很久,到处是灰尘和蜘蛛网的屋子里,度过一天。
和她一起关进来的还有她在学校唯一一个关系不错的女孩黛西,和自己和灵宠,曾经是父亲的灵宠,灵猫佐耳。
“呐,小如,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啊,我都看不懂你了。”黛西突然凑过来,凌如下意识后退一步,捂住自己的眼睛,“黛西你干嘛,说好不看我想法的!”
黛西便放下刚刚挡在左眼眼罩上的手,耸耸肩,吐了下舌头。
“放心吧,说好的,你让我用能力的时候我再用。刚刚只是吓吓你。不过,小如,我是真的不明白,你为何非得故意找‘大个’丹尼的麻烦啊,难道就是为了被关到这个据说闹鬼的屋子里吗?”
凌如听见黛西没有使用能力,这才敢把挡在眼睛上的手放下,然后露出胸有成竹的自信的笑容。
“等一会就知道了。”她调皮地眨下眼睛,黛西却更加困惑了。
黛西在学校中也属于异类,因为她是天生具有读心能力的黑魔法师,其他同学难免会害怕猜疑,因此被孤立。黛西也不喜和他们打交道,独来独往也习惯了。黛西的能力很强大,但同样有着很强的副作用和限制。现阶段,黛西作为黑魔法学徒,读心能力一天只能使用一次,而且使用后还会头痛。因为她的魔法属于瞬发式,施法印记魔法阵就印刻在她的左眼,所以她平时只能用黑色的眼罩将魔法阵遮挡住。因为这个原因,被其他同学起了不少难听的外号。
在学校里,也只有同样被视为异类的凌如敢靠近黛西。估计是因为凌如是学校里唯一一个黑魔法师学者的原因吧。而且据说虽然凌如出身不错,但却是被身份卑微的平民叔叔养大,从而被其他贵族看不起,加上凌如行事怪异,还有传说中有通灵能力的灵宠,有太多太多的理由让大家不喜欢这个小女孩了。但同样,大家也不会主动招惹她,因为她能力确实很强,虽然是主修治疗的黑魔法学者,但学校里发生冲突,她从未吃过半点亏,加上多数学生都是元素使学徒,亲近一个黑魔法学者毫无益处。
不过这次,她可是玩大了,好像是诅咒了“大个”丹尼,这可惹恼了这个贵公子,便下令把她和她的“同伙”黛西一同关进这里——也是他以前经常关自己看不惯人的地方。据说这里闹鬼,三十年前还是个福利院,不知道为何突然就荒废了,然后就不再安宁。
在莫莱特大陆上,是有灵魂存在的。当人的肉体死去后,灵魂就会回归灵魂之源。但总存在一些例外,这些例外被成为“迷失者”。一般来说不会影响到人类的正常生活的,而且除了通灵者以外没有人可以看见它们,也无法交谈。但还有一些“迷失者”是危险的,这些被成为“捣蛋鬼”。
而这,正是凌如此次的目标所在。
她摸摸佐耳毛茸茸的头,然后扭头转向黛西,说:“黛西,你就留在这个门庭,我会留一个保护罩保护你的安全的。我和佐耳进里面看看情况。今天是‘恶魔日’,如果这里真的有捣蛋鬼一定会出现的。”
说着,凌如右手向前一握,一支学者法杖便出现在她的右手中,左手一个响指,散发着特殊的暗色光辉的学者之书便出现在她面前。学者法杖和学者之书是学者最重要的两样工具,学者法杖上镶嵌着灵魂之石,镌刻着学者魔力之源——学者箴言,学者之书中记录着学者研究领域的相关知识和魔法,会随着学者等级不断提升,学者之书的内容也会相应的不断充实。她现在不过是一个初级学者,因此学者之书里面记录的也只是一些初级魔法,她能施展的也不过一些初级魔法。但魔法的威力和魔法的级别其实并没有特别绝对的关系,尤其是黑魔法,更多依赖的是施咒者自身的灵魂。凌如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也可以很好地利用这一点,因此哪怕她施展的不过是一些普通的魔法,仍拥有不可小觑的威力。
凌如右手将法杖向前一推,法杖便悬浮在空中。凌如的灵魂之石是紫水晶,此刻散发出纯洁高贵的紫色柔和的光芒,而法杖上用古代魔法语写成的学者箴言——“智慧,真实,博爱”此刻也随着凌如周围的魔法波动而微微颤动。凌如伸出右手食指,在虚空中写着一些字符,嘴中吟唱着咒语。黛西认得这些是黑魔法系所用的古精灵语。“小如,我要和你一起去。”黛西忙说,眼看着凌如的魔法已经完成,黛西才反应过来,凌如是要她一个人待在这里。
最后一个字符终于书写完成,凌如长舒一口气,看着一层半透明的乳白色的保护罩在黛西周围张开。
“黛西,你别担心,你第一次接触这种事物,安全最重要。这个保护罩是我借灵魂之力书写的,只要我还活着,这个保护罩就会坚固无比。不过一定要记住,一会无论她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要离开这个保护罩。”凌如叮嘱道。
“小如,你...为何看起来你似乎对这些很熟悉?”黛西被凌如脸上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因为在她的印象中,凌如一直都是吊儿郎当的样子,很少见这么认真的时候。
只见凌如从怀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奇怪的黑色小匣子,上面刻满了黛西没有见过的符号。凌如并没有回答黛西,而是回应了一个让黛西安心的笑容,便转身和佐耳一起离开了。
“快到时间了呢。”凌如取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自言自语道。
“小如,你为何要带着那个女人一起啊?”一旁的灵猫佐耳突然开口问道。如果黛西还在的话,她一定会被佐耳吓到,因为在大家的认知中,除了学舌的鹦鹉外,灵宠是没有说话的能力的。
“佐耳,黛西是我的朋友,不可以用‘那个女人’这样的词来称呼。而且我想在最后一次任务中证明一个猜想,也好放心离开不是。”凌如解释道。她们已经离开了门庭,穿过走廊来到正厅。这里到处都是灰尘,佐耳动动耳朵,显得十分不悦的样子。它灵巧的跳上凌如的肩头,然后舔舔自己的爪子,两只如果蓝宝石一般透彻纯净的双眼扫视着周围,似乎在寻找什么。
凌如摸摸佐耳白色的耳朵,然后看向四周。正厅看上去似乎是之前福利院里供孩子们活动的地方。虽然被厚厚的灰尘掩盖,但还是能看出这里曾经的装饰精良。两边墙上挂着几幅油画,两旁的红木架子上还摆放着瓷器花瓶,加上精美的装修,凌如不由得撇撇嘴,这哪里像一所福利院,简直都和自家的宅子有一拼了。要知道凌念义也算富裕,不过家里装修也比不上这里。
但是又有一个疑问出现在凌如脑海中,那就是这里有着那么多值钱的物什,为何在福利院关闭时没有被带走,而且这么多年,没有一个人打这里的注意。凌如环绕一周,并没有看到任何盗贼造访过的痕迹。
“这里有些奇怪,佐耳你注意下,有异常情况马上告诉我。”凌如握紧学者法杖,提醒道。可以解释这一切的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里有“鬼”,要么真的是捣蛋鬼,要么就是有人故意搞鬼,混淆视听。佐耳蹭蹭凌如的脖子,作为回应。
凌如确认过正厅没有任何问题后,便离开正厅,往走廊深处走去。一层的走廊尽头是厨房和大餐厅,同样装修豪华,但除了厚厚的灰尘外,她们并没有其他收获。而且这里没有任何打斗或者发生过争斗的痕迹,如果不是到处布满了蛛网,凌如绝对不会相信这里是被废弃三十年的地方。餐具整齐地摆放在桌子上,橱柜里餐具还能看出曾经的光芒,刀具整齐地置于刀架上,看上去完全没有值得人怀疑的地方。
“这里看上去太过正常了。”佐耳说道,它显得有些不安。“的确,这里完全不像有捣蛋鬼存在。我之前还真没见过这么乖巧的捣蛋鬼。”凌如关上储存柜的柜门,一不小心扬起灰尘,不由得打了个喷嚏。佐耳不满地挠挠鼻子,它可是最爱干净了,但每次跟着凌如都要出入这种布满灰尘的地方。
凌如抱歉地笑笑,然后准备离开餐厅,打算上二楼的住宿区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
但当她刚走到楼梯口,便听见门庭那边传来一声尖叫。
“难道是黛西?”凌如心中一紧,糟糕,自己光顾着找线索了,忽略了黛西那边的情况。可是她并没有感应到保护罩出问题,按理说黛西应该是绝对安全的才对。凌如想着,立马跑向门庭。
刚跑到正厅门口,却和一脸惊恐的黛西迎面撞上。一看见凌如,黛西便如同看见救世主一般,急忙拉住了凌如的手,似乎是怕凌如会再次丢下她离开。
“我看见了!小如,这里真的有那种东西!”
凌如发现黛西的眼罩不知道什么时候脱落了,与蓝色的右眼颜色完全不同的异色紫眸里印刻的魔法阵还残留着施法后的光芒。
“你看见了什么?”凌如皱起眉头忙问。
“我看见他死了!”黛西带着哭腔说道,身体不住地颤抖。然后她又像发了疯一般拉起凌如冲向了正厅,然后马上关住正厅的大门,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外面。
凌如下意识摸摸佐耳的脑袋,然后看向仍然没能平静下来的黛西,眉头皱的更深了。她上前一步抓住黛西的胳膊,嘴中默念一串咒语。这是初级治疗魔法,可以帮助人头脑保持清醒。
黛西在咒语的作用下慢慢冷静下来,停止了颤抖。她抬头看向凌如,美丽的大眼睛中却噙满泪水。
“黛西,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凌如的声音异常冰冷,没有夹杂一丝情感。黛西从凌如眼中根本无法看到任何情绪,那黝黑的眸子如同漩涡一般,让黛西在一瞬间失了神,她第一次感觉到眼前这个女孩非常陌生,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看不透这个看上去大大咧咧经常惹是生非的女孩。
“我......”黛西慢慢冷静下来,用仍有些发颤的声音回答,“在小如你走后,我就很无聊地待在门庭,然后突然听见这边传来东西破碎的声音,我担心是你出事了,接着我又听见一声刺耳的尖叫,我吓坏了,便想去找你。但当我一踏出保护罩,我就看见我面前站着一个小男孩,满脸是血,笑着向我伸出手让我陪他玩。我当时就吓坏了,想跑开,却又看见他被一个瓷瓶子砸中脑袋,血溅了一地,都溅到了油画上。他倒下,但又爬了起来,追着我要和我和他玩。他现在就在外面!小如我们该怎么办?那个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黛西一提到刚才所见,身体就控制不住地抖起来。凌如拍拍黛西的肩膀,但并没有马上回答黛西,而是向一旁的佐耳使了个颜色。佐耳马上明白凌如的意思,身体一晃,眨眼的功夫居然就消失了。
幻听,幻视,不,是瞬发的读心术。没想到父亲笔记中对于读心术的描写是对的。读心术是施咒者和中咒者之间的灵魂互通,所以利用读心术是可以看见灵魂的。这个“看见”和普通人的“看见”差别很大。普通人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是可以看见“迷失者”的,但看见的只不过是半透明的隐约能辨认出人型的东西,即便是捣蛋鬼利用幻视的能力让普通人产生幻觉,也只会让他们看见他们内心最恐惧的东西,而从黛西刚才描述中可以看出她不仅看见了捣蛋鬼的本体,而且很大程度上,她可能看到了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件,这是其他普通人绝对不会看见的。真是有趣。
刚刚在设保护罩时,凌如特意做了个小手脚,当黛西离开保护罩时,她的眼罩也会自动脱落,借此瞬发读心术。不过是想做个实验,没想到不仅证明了自己的猜想,还误打误撞接近了事情的真相。
在她离开时,她就料到那个捣蛋鬼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引黛西走出保护罩的。不过一切都在她的计算中,因为读心术的作用,捣蛋鬼不会伤害到施咒者黛西。要是换做普通人,捣蛋鬼利用幻听幻视等能力,是有能力将闯入者困在这里,慢慢折磨疯的。她已经让佐耳到外面去处理捣蛋鬼了,她相信佐耳完全可以搞定。
不过,小男孩、破碎的瓷器和血溅的油画......当凌如再一次回想这几个词时,心中不由得一惊,不好,中圈套了!
“黛西,我们快出去!”凌如大喊道,拉起黛西就要往门口走。但黛西十分抗拒,似乎门外有非常恐怖的东西。“黛西,你听我说,正厅才是那个捣蛋鬼的大本营,外面你看见的那个是引我们入圈套的!”但黛西并没有听凌如的解释,一下子打掉了凌如拉扯自己的手。凌如没有办法,只能先留黛西在原地,自己去推正厅的门,却发现门竟然无法再打开了。她试着用魔法打开门,却发现正厅居然被一个只能从外界打开的结界锁住了!
佐耳还在外面,凌如眯起双眼,这次是她大意了,结果却忽略了摆在眼前的事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突然,一连串的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自上方响起,在空荡荡的正厅中回荡。刚刚还有些许赤月光芒照射的屋子此刻被黑暗所笼罩,房间里突然刮起一阵风,凌如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别,别过来!小如,救救我!”
黛西尖叫着,似乎又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事情。凌如连忙利用法杖,让灵魂之石发光,照亮了大半间屋子,然后马上来到黛西身边,警觉地看向周围。刚才点亮灵魂之石的瞬间,她明显察觉到一个黑影在黛西身边一闪而过。
该死,那个捣蛋鬼在暗处,根本无法锁定目标位置。都怪自己大意,把佐耳支开了。如果佐耳在这里,利用它的能力,对付这个捣蛋鬼绰绰有余,只能先寄希望于佐耳可以尽快破解困住自己的结界了。
突然,从她们左边传来瓶子破碎的声音。黛西被吓了一跳,不由得捂住耳朵尖叫起来。但这声音没有停止,凌如举着法杖一看,之前摆放在两旁架子上的瓷器花瓶居然就在自己眼前一个接着一个全都碎了,破碎的声音在这种氛围中更显恐怖。凌如一只手搂住黛西的肩膀,不断安慰她,一只手紧握法杖。但隐藏在黑暗中的那个东西才不愿这么容易放过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