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说到清明节,第一反应是杜牧之的那句诗: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此时清明,虽是柳绿花红、春光明媚的时节,可气候也是善变的,常常赶上“闹天气”,而孤单的诗人在孤独地行路,可巧遇上了一场纷纷洒洒的春雨。此时节,本该是家人团聚,或游玩踏青,或上坟扫墓缅怀先祖,而孤独的诗人冒雨趱行,心境也凄迷纷乱,如何不教人“断魂”呢?
好在清明期间并未下雨,连续三天都是万里无云的晴天,太阳曝晒,气温攀升,炎热难耐,一派夏日之象。所以出游时,没有纷乱惆怅的心情,也无须借酒消愁。没有牧童指引,视野开阔,也能杏帘在望。
“一候桐始华;二候田鼠化为鹌;三候虹始见。”白桐花我并未见过,只知道它状如喇叭,对田鼠倒是有所认识,小时候见过。从清明而后,雨过天晴就能见到七彩之虹,横越天宇,是极美的。
二
想起小时候,我们一伙小孩子跟着家族里的亲房长辈,翻过一个山头,去家族祖坟扫墓、添土、挂纸、祭拜。
所谓“挂纸”,是替祖先修理房子的意思,将黄、白及五色三种的彩色纸剪成长条状,上面剪出波纹,挂在墓地里的枯草上。经过后辈们的“修缮”,每一座墓都变得花花绿绿,和春天的草木复苏相得益彰,竟有姹紫嫣红的感觉。祭拜完先祖,埋了一点供品,剩下的供品不能带回家,大家分着吃,据说是预意后人要团结一心,不要纷争。先祖披荆斩棘,积厚流光,吾辈族人更应上承懿德,团结一心,孝亲敬祖。
清明上坟的来回路上,我们这些小孩子们欢蹦乱跳,不亦乐乎,当真是“踏青”。后来,高中的清明节是不放假的,所以至今再也没有和爷爷他们一起在这个节日去挂纸了,想来上坟的人很少了,老祖先也会觉得门庭冷落了吧。
三
几天前的一场山火,夺走了三十一位无辜的人的性命,他们是和平年代里的英雄,替我们挡住了危险。可是他们绝大多数人都是那么的年轻,正值壮年,大好年华,他们也有亲人,如何不教人心痛垂泪,呜呼哀哉。
生命无常啊。
想起了逝去的亲人,他们的音容笑貌曾陪我成长,带给我欢乐种种。有一晚,我梦见了太爷爷,场景是熟悉的戏院,而人影模糊,任凭我怎么抓也抓不住,不禁潸然泪下。那些个往昔时光,都藏进了旧物什、旧梦境,再也回不去,再也见不到。
每个人最后的结果都是相同的,花落,人亡。一个人的一辈子到最后都是用一块石碑铭记,用一方黄土铭记。我知道,一切都会归于尘土,但我们依然希望时间的脚步慢点儿,再慢点儿,好让我们多多珍惜所拥有的。每周会给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打个电话,听到他们爽朗的声音,便很满足了。一切安好,便是晴天。
四
清明假期,和姐姐姐夫一起出游爬山,踏青赏花。想看桃花,可惜花已开尽,每棵树只留下几瓣残花。想起了黛玉葬花,同问“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登高望远,心境豁然开朗,天气炎热,也有凉风习习。远离了城市喧嚣的郊区田野,满山绿色,多像是家乡村庄。游玩古镇,游客很多,比肩接踵,商业的繁华已然抢尽了古镇的风头,古色古香也挡不住美食的香味诱惑。新修的复古风格的小镇,门口的狮子似乎比荣国府门口的狮子还要大,走进客家土楼,像是走进了大鱼海棠的故事,也了解了客家文化。
小镇不小,我们没有走完,回去的时候开车疾驰在大道上,高大的建筑物飞一样掠向身后,太阳绕过高楼,逐渐接近城市天际线,天蓝色逐渐变成橘黄色。大道的一端延伸向落日的方向,光线柔和却也刺眼,汽车疾驰着,我们像是与日逐走的夸父,向着阳光的方向前行。车内放着流行的诉说爱情的歌曲,我有了困意。起了云,日色隐没,霞光漫起,太阳小而建筑物硕大无朋。这些块状的结构,形成了断断续续的高低起伏的线条,这是属于城市的天际线,不同于水天相接的平整天际线。
在校园这个小圈子里,时常以自我为中心,走入了城市,才发觉自己的渺小,过客匆匆的感觉也更深了。晚上在等公交车的时候,夜色阑珊,路灯亮着微弱的光,来来往往的汽车飞驰,站牌旁三四位老人,于彼此而言,我们都是匆匆过客,我们会相视一笑,然后乘坐自己的那趟公交,远去。在小店吃串串的时候,我们举杯,聊着自己的事,为疲惫又开心的一天收尾。旁边的一桌,他们聊着自己的事,喝着啤酒,也许忧愁也许烦恼,也是为一天收尾。地铁上,手提公文包的白领、相互依偎的情侣、抱孩子的妇女、绑着绷带的伤者、昏昏欲睡的、玩手机的、发呆的,夜的黑暗带来更多的孤独感,那亮起的灯,哪一盏为你照亮?
去姐姐家的第一晚,夜里将近十一点,我们还在回家的路上,街上绝大多数都是俊男靓女,想来中老年人群体都已回家休息了,而青年群体才开始夜生活,酒吧门庭若市。这是我第一次亲见何为灯红酒绿。第二天晚上,夜深时我们才回家,三人并肩而行,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抬头看见天上一颗明亮的星星,独自放着光芒,这也是第一次在热闹都市里抬头看见了星星,那种沉寂的美动人心魄,车来车往中,繁华不息处,觅得心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