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李晓木 · 主播 | 应犹

十点读书签约作者

她的父亲是中国最大的百货富商。她穿最精致的蕾丝长裙，出入需要有防弹玻璃的汽车和保镖接送，住在有百叶窗的别墅里。

后来时代变迁，她又经历了丧偶、受辱、赤贫......大起大落的人生没有打败她，她始终湛然、美丽、优雅。

她就是上海最后的贵族大小姐，郭婉莹。

我觉得后人对她最切确的评价是：花开花落，金枝玉叶不败。

因为，她用了一生的时间，对这句话做了最好的注解。

坚韧，是人生最好的富养

1909年，她出生在澳大利亚悉尼，一个种满玫瑰的大庄园里，那时她叫戴西。

1918年，他的父亲应孙中山先生的邀请，举家搬迁至上海，开办了当时全国第一家西式百货：永安公司。同时还是孙中山的造币厂厂长。

做为大富之家的女儿，她自然要接受当时最好的教育，她进入宋庆龄和宋美龄的母校中西女塾读书。

也是在这里，她用作家冰心的本名谢婉莹来做她的名字，从此有了一个真正的中文名字，郭婉莹。

这是当时最有名的贵族学校，真正的美式教育，收费昂贵，有严格的管理，主要培养为人处事的教养和坚强的性格。

学校要求学生一进大门，必须除去所有艳丽珍贵的服饰和珠宝，否则就会被作为捐赠而被学校充公。

在学校里的所有举动都要按照学校的校规，所有的物品和仪容，都要整齐有序，一丝不苟，任何家庭背景的女孩子都不能例外。

即使如此严苛的标准，无论各门功课还是道德规范，她都是全优的好学生，普通家庭的孩子未必做到的事情，她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做到了。

是她天生不服输的性格，更是来自于家庭的教养。

她曾回忆说，有人称，她去买衣服，需要店员把最新款的衣服给她拿出来，排队站好，她一手烟，一手茶，来选哪件包起来。

她说这种报道实在太不负责了，如果她真如此，早就被家里人赶出去了。

由此可以窥见，她的家教之严厉。

女孩子多的地方，自然总是比样貌，她是出名的美貌;西式教育，自然比英文，她是出众的成绩; 贵族学校，自然比家世，她也是头挑的优渥。

即使如此，在她身上从来没有让身边人感觉到一丝大小姐的娇戾和优越感，她甚至比同学们更认真的学习功课，遵守纪律，积极参加剧团演出。

作家陈丹燕说: “原来，富裕而明亮的生活，才是一个人坚韧品质最好的营养。”

从这里我们就知道了后来她被暴打，被迫刷公用马桶，所有的东西都悉数充公……历经我们想象不到的苦难，她却还能很好的活下来的真正原因。

独立，是人生最聪明的选择

1928年，郭婉莹中西女塾毕业，她已经出落成为了迷人的姑娘，追求者众多。

当时她有两条路可以选，要么结婚，要么去留学。

本来郭婉莹想去美国留学，可在父亲的安排下，郭婉莹和郭家是世交的富家子弟艾尔伯德订了婚。

直到一次，她的未婚夫送给她一双价值不菲的丝袜，告诉她:“这袜子真结实，穿一年都穿不坏。”

她心里突然特别反感，她发现她真的不喜欢这个和她讨论丝袜结不结实的男人。

随后解除与艾尔伯特的婚约，去了燕京大学心理系，继续求学。她也放弃了自己练习多年的钢琴，这个时髦的淑女标配。

一切的改变，就发生在中西女塾毕业这一年，她做事情，已经完全听从自己的内心的意愿。

此时，眼神里已经盈满了明亮又独立的光芒。

后来，她爱上了一个叫吴毓骧的英俊男人，他是名门后代，母亲的奶奶是林则徐的女儿。而到吴毓骧这一辈，已是徒有富贵虚名的清寒门第。

两个人一见钟情，所有人都说他高攀了郭家四小姐，也不妨碍他们轰轰烈烈的爱恋，风风光光的结婚，成了众人仰慕的神仙伴侣。

她爱上了人见人爱的男人。他是一个有情趣的情人，但也是一个缺少责任感的丈夫。

很快，吴毓骧与一个年轻的寡妇有了婚外情。

在一个伤心的夜晚，她平静的把丈夫带回家，即使如此，她没有对别人说起这件事，也没有抱怨过，始终保持着一家人的体面。

不过她的内心终是发生了变化，她不再做那个相夫教子的少奶奶，而是和朋友一起做了一间服装工作室“锦霓新装”，走出了独立人生的第一步。

她懂得，经济的独立永远比爱情靠谱得多。

1937年，日本人燃起的战火渐渐逼近了租界，“锦霓新装”关门了, 日本人炸了她丈夫的厂子，她丈夫也失业了，这时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生活艰辛的一面，已经向她撕开了一角。

丈夫创业连连失败，两个孩子也相继出生。她又开始出去工作，和第一份工作不同，这一次出去工作有了补贴家用的意思。

那时候大家都传言，郭家四小姐千挑万选还是嫁错了人。

可是郭婉莹从来不认为女人出去工作，就是人生失败的原因，相反，一个女人能够依靠自己补贴家用，在她看来是成功，而不是失败。

生活以痛吻我，我却回报以歌

后来吴毓骧终于创业成功，和德国工厂合作，成为了一个贸易商人。一家人的日子也好过了起来。

直到后来，吴毓骧的生意再次受阻。郭婉莹正式加入丈夫的公司，第三次走出家门，参加工作。

每次家里陷入低谷，郭婉莹从来都是行动派，不抱怨，不较劲，尽自己所及的努力。

不久丈夫吴毓骧被捕，两个人也从此开始了炼狱般的生活。

三十多年后，她在美国遇到了肯尼迪的遗孀杰奎琳，她问郭婉莹的情况，郭婉莹说：“劳动有利于我保持体型，不在那几年急剧发胖。”

这就是那个永远正面积极的郭婉莹。把多年的苦难，用一句幽默轻松化解。她的那样的不容易被击碎，那样的顽强生存。

50岁那年，丈夫不堪折磨去世了，她成了寡妇。她还要替丈夫偿还14万人民币，成了一个夫债妻还的负债者。而儿女因为家庭问题，前途未卜。

她从来没有对自己孩子说过抱歉的话，也没有对自己的丈夫抱怨过，她总是乐观地告诉孩子：一切都会好的。

让孩子没有痛苦的阴影，这是她的母爱和力所能及保护孩子的苦心。

她本应退休的生活，却被调到外贸职工业余大学教英文。

后来她又被迫去清洗女厕所，别人嫌脏，嫌累，她却以找到清洗的窍门而高兴很久。

经历了10年的身心折磨，她没有自杀，精神状态没有出现问题，已经是奇迹了。

在最艰难的日子，她在贫民窟的媒炉子上，用完全被煤熏得乌黑的铝锅，做出了许多个彼得堡风味的蛋糕，并用煤火上的铁丝烤吐司。

这一切都不是矫情，而是一种力量。她用“精致”来表达一种坚忍的安静，一种沉默的自尊。

就像王尔德说的：“生活在阴沟里，依然有仰望星空的权利。”

她尽量与命运合作，调和尖锐的冲突，保持乐观的生活态度，坦然地接受生活给予自己的所有，好好生活，尽力生活，不念过去，不畏将来。

真正的高贵，是从未折断过精神的脊梁

仿佛人不经历最苦痛的煎熬，就不知道自己有多坚强。

她对孩子们说：“人这一生总会遇到很多事，那时候一定不要怕，什么也不用怕。”

是啊，什么都不怕，支撑了她走过了这黑暗的几十年，能在时代的泥沙流之下，保持得体和优雅。

那些留下的泪水，滴下的汗水，那些磨难和疤痕，全部让她成为自己的独一无二。

她做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脏活累活，却仍然能笑着对孩子说：“你们看！没有妈妈不能做的事情。”谈笑之间，好似这就是她最骄傲的事情。

1971年62岁的郭婉莹终于退休了。

人生磨难的齿轮终于咬合，仿佛一夜之间就离开了她的身边。她终于感觉日子是真的终于越来越好了。

1977年，68岁的郭婉莹又被人请去做私人英文老师和英文信函顾问，她的脸上永远有精致的妆容、静谧的笑容，身上穿着干净得体的衣着，非关取悦，只是因为她的教养和礼貌。

七十八岁那年，她与三个年轻女子一起去吃晚饭，只是一起走了几分钟，那三个女子都感觉当时的情境，像三个男子陪一个迷人高贵的美女去餐馆，而不是三个女子陪一个老太太。

那时，她不再被人称为四小姐，也不再是少奶奶，而是尊称她为“郭老师”。

她依靠自己的双手和得体，获得了世人的爱戴和承认。

她用自己为榜样，告诉世界：真正的高贵，不是从来没有低过头、弯过腰，而是从未折断过精神的脊梁。

她拒绝了子女要求她移民海外的要求，独自留在上海直到1998年的夏天，安然地谢世，享年89岁。

作家陈丹燕形容她的一生: “ 就是敲开一个胡桃，被敲开时的惨烈和敲开后的散发出的芬芳，是审美的人生。”

而这种“审美”，是她能够将苦难遮蔽，照亮本来的世界。

就是清代的哲学家王夫之所说的“显现真实”，于是世间的一切都变得那么有情味、有力量。

三毛说：“世界上许多事，只要甘心，吃了多少苦都不会受到伤害，它们反而成就了一种可贵的印记和生命的痕迹。”

这是三毛的经验智慧，也是郭婉莹的人生艺术。

-背景音乐-

柿島伸次《ニコルのピアノ“涙のテーマ”》

-作者-

李晓木，十点读书签约作者。白天职场，晚上写作，愿我有文，疗愈你心。已出版《千万不要看低自己，没人喜欢尘埃中的你》。欢迎关注公众号：李晓木，也许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本文首发十点读书(ID：duhaoshu)，超2900万人订阅的国民读书大号，转载请在后台回复“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