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猫子斗虎父

那年八一前夕，上级首长要来视察，小公园布置一新，人工湖里放进了成群的锦鲤，我们还是第一次看见五颜六色的成群的鱼儿。我们五个，林一鸣、杨帆、叶朝阳、刘畅、张翼飞，想趁着中午人少抓几条，谁知太难抓了，几个人在水里扑通了半天一条也没抓住。

后来我们转移了目标，想看看水下喷泉是怎么回事，可那些管子是焊在一起的，我们拧、砸、拽，折腾半天也没找出头绪，只好作罢。

我们又对湖里几颗荷花来了兴趣，荷花都是种在水下的大花盆里的，徐畅说底下有藕，张翼飞说现在还没长呢，我说，拔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拔出来一看还真有，于是剩下几颗全拔了，把藕掰下来，又把荷花重新种到大花盆里，我们把藕送到住在公园边上的杨帆家，又跑到小山上玩去了。

下午管园子的工人一上班就合上了喷泉的闸门，谁知电线漏电了，不一会儿水面上飘起了花花绿绿的死鱼。没有了根的荷花、荷叶也飘了起来。

我们在小山上看见一群一群的大人进园来围在小湖边，指手画脚，又看见湖面上飘着的死鱼、死花。知道又闯祸了，谁也不敢回家了，躲进梨树林里，觉得这里也不安全，后来一商量，干脆去动物园吧。

动物园和我们的大院是邻居，由于军人免费，一米二以下儿童免费，爸爸们早带着我们玩儿遍了每一个角落，我们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动物园除了出口和入口还有一个专门运送动物的大铁门，一般不开。我们从门下边的缝里钻了进去，小胖子刘畅钻不过去，就在动物园门口伺机跟着没领孩子的大人混了进去。

在动物园转到了天黑，动物园关门了，我们从东南角的矮墙跳出来。叶朝阳说他爸爸出差了，妈妈今晚值夜班，让他去姥姥家。姥姥家就在附近，于是我们集体去了姥姥家。

一进门姥姥就问：“你们的爸妈都知道吗？”

我们连忙说：“都说好了。”

这一夜我们挤在姥姥家的大床上睡的很香，整个大院却全乱了。杨帆妈妈看见了家里的莲藕，知道公园里的坏事是我们干的，可怎么也找不到我们。

这时有人说在动物园看见我们了，于是去查动物园的录像，那时动物园只有出入口有摄像头，查到了刘畅进去的录像，可是没有出来的。于是大人们断定我们还在动物园里。让大人们紧张的是，动物园不仅有凶猛的动物，还有一个很大的沉碧湖，当年还涌现出了全国闻名的勇救落水儿童的英雄群体，有纪念碑为证。

动物园方面紧急通知员工回来加班找孩子。

大院的最高首长也被惊动了，特派了一个连的兵力，去动物园搜寻。这一夜，动物园里的动物们全没睡好，灯火通明，人声如潮，大喇叭里一遍一遍的对我们喊话，折腾了一宿，连个人毛也没看见。

第二天上午，我们在大院门口没发现可疑情况，就放心的进去了，谁知刚进大门就冲出来几个战士，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我们捉进吉普车里，直接送到首长办公室。

在那里，爸爸们整齐的垂首站立，正听首长训话：“整个大院让你们搞的乌烟瘴气，你们连自己的孩子都管不好，还怎么带兵？听说你们有几个人整天打孩子，还关小黑屋！关禁闭可是教育士兵的最后一招，你们现在就给孩子用上了，以后还怎么管？亏你们还是大学毕业、硕士毕业，号称有文化的人！小孩子，你怎么对待他，他就怎么对待别人、对待社会，早晚有一天孩子得被你们打进监狱！

秘书把我们带进去。首长从桌子后面转出来，很和蔼的挨个问我们叫什么？昨天晚上去哪了？然后说：“你们很了不起，五个小鬼把两个大院折腾个底朝天，都成五鼠闹东京了！告诉我，长大想当将军呢，还是想进监狱？”

后来看《大宅门》，李天意每天上学前姥姥问：“长大开银行啊，还是掏大粪？”就想起这一段。

“当将军。”

“听不见，大声点儿！”

“当将军！”

“那就给我带点儿将军的劲！别净整些偷鸡摸狗的事，丢不丢人啊！”

首长让爸爸们把孩子们带回家去，管不好孩子就别来上班了。

林中啸把我带回家，往沙发上一扔，对我妈说：“没事了，你上班去吧。”

我妈哪里肯走，他把我妈推出门外，反锁上了门。

我知道真正恐怖的时刻来临了，这次的事闹得太大了，不知道爸爸要怎样惩罚，吓得缩在墙角直哆嗦。

爸爸双手插在裤兜里，低着头在屋里走来走去。过了好一阵子，我奇怪的问：“爸爸，你怎么还不打我呀？”我早等烦了，心想要打就快打，打完就没事了。每次捣蛋我就想顶多屁股受点儿委屈或者进小黑屋里玩一会儿就没事儿了。等爸爸惩罚完了，我就觉得还清了，谁的也不欠了。

一句话把爸爸问笑了，他把我抱起来：“以后爸爸再也不打你了，好不好？”

“也不关小黑屋了？”

“不关了。但是以后我得严格要求你，不让你犯错误。”

“你早说呀，害得我紧张了半天。那我出去玩儿了。”我觉得爸爸今天很反常，不知他葫芦里又给我配什么药，使劲从爸爸怀里挣脱出来，落地就跑，没想到屁股上又挨了一脚。

“你刚说的以后不打了！”

“以后不打，没说今天不打！”

从那以后，爸爸不像从前那样打我了，他果然又给我配出了新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