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婉婷,吸血而不知耻

文/ 叨叨糕  (微信公众号 叨叨糕 )

9月27日,中纪委国家监委网站发文。

张明杰2014年被检方指控犯有贪污、受贿、滥用职权三项罪名,涉案金额高达3.5亿元人民币,其中包括1100余万元的哈尔滨市原种繁殖场员工安置费,直接导致566名员工下岗。据悉,张明杰正是反腐热剧《人民的名义》大风厂事件中 “高小琴” 参考的原型之一。

张明杰的女儿曲婉婷16岁就前往加拿大留学,现定居加拿大,曾经登上2013年央视春晚,因为一首《我的歌声里》家喻户晓。

9月22日,歌手曲婉婷微博发文为其母“诉苦鸣冤”。

笔者在查阅了相关的新闻报道,案件材料,调研报告,以及微博和知乎上部分网友的分享后,基于自己的想象和创作,以文学故事的形式讲述了这一事件。文中人物系作者虚构。

01

1973年,我出生在哈尔滨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

我爸妈都是原种繁殖场的职工。原种场是干什么的呢?说白了,就是给国家繁殖种子的。

后来,我也进了原种场,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女工。

我进场子那天,我爸摸着墙上贴着的他那早已褪色的“五四标兵”奖状,笑得从未有过的灿烂。

其实那时候,场子已经不太景气了。工资大不如前,偶尔还会拖欠。

日子虽然过得紧巴巴,但一家人整整齐齐就是幸福。

1991年,我经人介绍,和我们单位的老刘结婚了。

老刘其实不老,只比我大三岁。

第二年,我们的儿子出生了。我爸给孩子取名叫刘强辉。强辉强辉,愿我们的国家永远富强,也希望我们的场子能留住曾经的辉煌。

很可惜,孩子他姥爷的希望落空了。

原种场仿佛一架老旧的机器,正晃晃悠悠走向它生命的尾声。

90年代末,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下岗。

我身边的工友们,王姐,老李,赵哥,一个一个都看不到身影了。

我爸妈因为年龄大了,提前“被退休”。

这个我爸为之奋斗了大半辈子的地方,不再需要他这个五四标兵了。

我和老刘的日子也不好过。虽然没有下岗,但每天的生活就像在走钢丝,一不小心就可能摔下去。

后来,场里所有的繁殖项目都停掉了。

工人的工资全靠着场里土地的租金。我和老刘每月加起来能拿到600块。

我爸妈的退休金则全靠市里的补贴,每天省吃俭用,靠着大半辈子的积蓄,勉强能换得温饱。

但是,生病却是万万不敢的。

我爸年轻时候干活伤了腰落下病根,我妈的老寒腿一到冬天就钻心得疼,可是他们不敢上医院。他们总是说,挨挨就好了,半辈子都过来了,哪有那么娇贵。

对我和老刘来说,不仅要解决温饱,还要供强辉上学。

在强辉上学这件事上,我从来没有商量的余地。

90年代的下岗潮,让强辉的很多同学都辍学了,可我从来没想过要让强辉辍学。

老刘好几次欲言又止,可在这件事情上,我近乎偏执。

我们俩这辈子,除了为国家繁殖种子,什么都不会。

可我不能让强辉走我们的老路。

我和老刘干过很多小买卖。大冬天我们在街边推着车子卖柿子。有一次有个大哥刚买了一斤柿子,还没付钱城管就来了,我们顾不得要钱,推着车子就跑,柿子散了一地,最后还是被城管抓住了。一车柿子都被没收了。后来我们沿着原路回去,想看看有没有还没被人捡走的柿子,可以拿回家给爸妈还有强辉吃。

我们自己,是舍不得吃的。

一路回到卖柿子的地方,发现大哥还在那儿等着,等着把钱给我们。

城管没收柿子的时候,我死死咬着嘴唇没有哭。可是那一刻,看着大哥破了洞的棉袄,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越是贫穷,我们越知道善良的可贵。

我们也摆过地摊,支过早点铺子,蹬过三轮车。

老刘还背着我,偷偷卖过一次血。

后来,下岗的人越来越多,钱也越来越不好挣了。

有一天,我卖柿子的时候遇到以前场子里的会计小丽。小丽一直拉着我唠嗑,说着场子里的人的近况。“陈姐,我哥在洗浴中心上班,昨天他跟我说,看到咱们单位的王姐了。” 我第一反应是惊讶。王姐和她老公都下岗了,怎么可能有钱去洗浴中心呢。见我想岔了,小丽恨铁不成钢,“她哪里是去消费,她是被人消费。”我看着小丽唏嘘的眼神,一瞬间从头凉到脚。

我们都懂“被消费”的含义。

之后,传言多了起来。流言的主角不只是王姐,还有别人。我陆续听说,女人们有的是自己主动去的,有的是被家里的男人强迫着去的。更惨的是,有些女人明明是被迫去做那些事,回到家还会被嫌脏,被感觉自己带了绿帽子的男人抡起拳头打。

我不知道那段时间我是怎么过来的。十多年夫妻,我相信老刘不是那样的人。可是,在贫穷面前,人性有时候脆弱得不堪一击。

02

2005年,事情好像出现了一点转机。

听说原种场要改制了,到时候我们这些老职工能拿不少补偿金。

改制的事情一拖再拖,直到2009年才有了眉目。

原种场的领导把我们所有员工召集起来开了个大会,宣布我们场子整体转让。而负责改制的,就是道里区的副区长,张明杰。

那时候,张明杰在我们心里,是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她个子不高,说话很威严。

张明杰说,省领导很重视,要求道里区限期改制,尽快解决我们这些职工的诉求。张明杰还说,改制完成后,所有自愿上岗的员工都可以实现返聘。

老刘和我都很兴奋,生活总算有了些盼头。

然而,想象中的好运并没有来。

几个月后,我和老刘拿到了补偿金和遣散费,一共1000元。而返聘的事,再也没有被提起。

我爸妈的退休金,则是一分也没有。

这件事成为压垮老刘的最后一根稻草。

曾经150多斤的汉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瘦下去。我让他去医院检查,他舍不得,说没有医疗保险,挂个号都要十几块。

我硬拖着瘦脱了相的老刘去医院。

一纸诊断书,断送了我们所有的希望。

老刘诊断结果出来的那天晚上,我在洗浴中心的门外站了好久,可我最终没有走进去。

我痛恨自己,也可怜自己。

我和老刘说,治,砸锅卖铁也要治。可老刘说不用了。

老刘说,我连个保险都没有,治这病,得花多少钱啊。

老刘又说,就算我多活几年,我走了以后欠下的债呢,你怎么还。

老刘最后说,把钱留着给强辉上学用吧。以后长大了,不要像他爸这么没用。

那年冬天,老刘走了,他是自杀的。

老刘留给我的信里说,他唯一能给我和强辉做的,就是早点走,不连累我们。

老刘走了,可生活还要继续。

我不能哭,也不能倒下,眼泪和脆弱都是穷人不配有的东西。

老刘走的那年冬天,是我记忆里哈尔滨最冷的一个冬天。

每天的气温都在零下二十多度。以前原种场有一个锅炉房给职工宿舍区供暖。后来,场子改制了,锅炉房废弃了,说好要给的取暖费也没了着落。我买不起蜂窝煤,只能到处挖点碎煤回来烧。

强辉的小手起了厚厚的冻疮,连笔都握不起来。

我妈的老寒腿犯了,整夜疼得睡不着觉。

我爸每天都弓着腰咳嗽,像是要把他这么多年的委屈和不甘咳出来一样。

那时候为了生活,我每天忙得团团转,连恨张明杰的时间都没有了。

一开始,我也和场子里的人一样天天去上访,可后来,我已经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恨张明杰了。

我还要生活,我要想着怎么活下去。

03

生活很艰难,可我还是熬了过来,就像那个年代很多的人一样。

2014年,发生了很多事。

强辉大学毕业,去到武汉工作。

张明杰被捕,涉嫌贪污受贿,滥用职权。

从前我以为,只有穷人才会在金钱面前把持不住,因为我们缺钱。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富人,同样可以为了金钱出卖人性,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人的贪欲,是无穷无尽的。

张明杰侵吞了3.5个亿,这里面,包括了我们原种场566名职工的安置费,一共1100万。

3.5个亿离我太遥远了,我甚至连这个数字有几个零都不清楚。

可是我知道,1100万相对于3.5亿有多么微不足道。

这笔钱,对张明杰来说不算什么。

可对于我们,却足以救命。

从那以后,我开始做噩梦,梦里满是张明杰。

我看到她在吸食一个男人的血。血渐渐流尽,男人变成了一具僵尸。

那个男人木然地看着我,赫然是老刘的脸。

04

也是在那段时间,我第一次听到曲婉婷的名字。

曲婉婷是张明杰的女儿。

2013年春晚,曲婉婷唱了一首《我的歌声里》。

“你存在 我深深的脑海里

我的梦里 我的心里 我的歌声里”。

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时,我想起了老刘,和很多从前的时光。

曾经我以为这是天籁之声,后来我才发现那是地狱之音。

一开始,我没有怪过曲婉婷,犯错的只是她母亲。

然而,随着越来越多的真相被揭露,我才发现,曲婉婷,是站在张明杰背后的那只吸血鬼。

曲婉婷读最贵的学校,玩最烧钱的乐队,住最豪华的别墅,享受最好的教育和生活,支撑这一切的,都是张明杰给她的钱。

曲婉婷怎么可能不知道,如果她的母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公务员,怎么会有这么多钱让她去追寻所谓的音乐梦想?

曲婉婷什么都知道。她称张明杰为童年的英雄。她说张明杰给了她最好的生活,不管是如何得到的。

张明杰是吸血鬼,吸食了我们566个职工的血。

而曲婉婷是另一只吸血鬼,她在吸张明杰的血,无论张明杰的血是如何得来的。

曲婉婷还想要源源不断的鲜血。

从2014年开始,几乎每一年,她都要在网上为张明杰诉苦伸冤。

她上演的每一场苦情戏,都是在用一把匕首无情地把我们还未结痂的伤口再一次狠狠捅开,撕裂,再捅开,再撕裂。

她写下的每一个文字,都是在提醒着我们,失去的亲人,破碎的家庭,所有的苦难,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而曲婉婷,喝着无数东北老工人的心头血,在加拿大活得恣意猖狂。

更可笑的是,曲婉婷也把目光投向了张明杰。

这些普通工人的血怎么够呢,她还想要张明杰的血。

曲婉婷是真的想要为张明杰伸冤吗?不是的。

她只是想榨干张明杰最后的价值,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利益。

自从张明杰被捕,曲婉婷六年未归。

2014年张明杰被捕时,我以为这个把母亲视为童年的英雄的女人会回来,但是她没有。

2016年张明杰开庭受审时,我以为这个说着自己如何思念妈妈的女人会回来,但是她没有。

2019年张明杰再度开庭受审时,我以为这个不断为母亲“以泪洗面”的女人会回来,但是她没有。

一次都没有。

张明杰,你可恨又可悲。

不知道当年你对我们食肉啖血、敲骨吸髓时,可曾想到有这么一天,你倾尽一切为之付出的女儿,也会一点点吸食着你的血。

05

2020年初,武汉爆发疫情。

而我的强辉,就在武汉工作。

听说武汉要封城,我慌了。

做母亲的自私占据了我所有的思想,我一遍遍给强辉打电话,“回家吧强辉,赶快回哈尔滨吧。”。

可是,电话那头的强辉沉默了。许久他说,“妈,我不能乱跑。”

强辉的话让我瞬间清醒了。

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命换强辉的命。可是,我不能自私地拿别人的命来冒险,来换强辉活下去的机会。

我对强辉说,你说的对,是妈妈糊涂了。

我的儿子,他没有钱接受好的教育过好的生活,他可能一辈子都没有什么大出息,但他是个好人 ,是个不会为了自己利益而牺牲别人的好人。

我为有强辉这样的儿子而自豪,我想地下的老刘也会欣慰。

06

我今年47岁,却觉得已经过完了一生。

我这辈子最大的念想,就是亲眼看着张明杰被绳之以法。

我只是个小人物,除了等待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诉自己,也告诉我的孩子,一辈子都不要做像张明杰和曲婉婷那样的吸血鬼。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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