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乘风传

        徐乘风者,鄂东麻城人也,共和泽民二年冬月夜,乘风诞,是夜风雨大作,天雷滚滚,龙光射牛斗之墟,天狼犯北冥之腹,有红光闪耀,紫电纷纭,乡人久居太平之世,百年未曾观此风云变幻之大景,以为末世降临,皆乱作一团,俯首战栗,以头抢地,号哭之声遍于四野。时有七旬老翁游于此地,夜宿乡里古庙,盖一道士也,自云茅山马家传人,谓众人曰:此乃天人渡劫,轮回转世,必乘风御电以为尊,尔等不必惊慌,众心始安。

        乘风既诞,生于大别山麓,长于举水之滨,世隶耕,七代贫。泽民五年,岁在甲申,三岁小儿皆相与戏于野外,侣鱼虾而友泥鳝,或攀高枝捉蝉子,或嬉庭院食鸡粪,乘风忽啼求学,父母甚异之,,乘风遂入私塾,既无悬梁刺股之苦,亦无凿壁借光之事,每日得先生教诲,仅以识字为乐。然则诗词歌赋,信手拈来,中外文章,一览无余,学问精进,一日万象。尝端坐课堂,倏发一问,先生百思而不得其解,羞愤难当,自惭弗如。越明年,先生告其父母曰,吾为学六十载,无论寒暑,披星戴月,始得圣贤,得意门生遍于宇内,桃李丰硕四海流芳。然此子之才思禀赋,,穷尽余生之所学而莫能及一成,虽苏子之辞采,太白之诗韵,韩柳之华章,,解缙之博学,纳兰之才情,亦不能望其项背也,盖天降文曲星再世,吾力有不逮,师于此子,乃吾旷世之荣光也。先生一言既罢,吐血数斗,含笑而卒。

        乘风闻此,恸哭于先生之冢,其声愈凄,其色愈哀,风云黯淡,日月无光,飞鸟走兽,无不愀然惊惶,路过众人,莫不掩面而泣,皆有感于乘风之德,交口相赞,一时传为佳话。


        泽民九年,逢中考之期,乡镇学子皆辛苦为学,通宵达旦,秉烛夜读,唯乘风仰面颔首寝于塌,吟杰伦之七里香,读古龙之武侠以自娱,有同窗者喜涛见此状,弃书本于地曰:余自幼研读孔孟之道,殚精竭虑,尚不能与子一辩,有何颜面与子共处一堂,遂休学而归。放榜之期渐近,考生皆面有惧色,独乘风谈笑自若,榜出,乘风之名赫然列于榜首,冠绝全市,荣于乡里。其班主任闻之,振臂高呼,口吐白沫,抽搐不止,若癫狂状;训导主任闻之,以拳捶首,自语曰:此非梦哉?或吾之癔症复发?校长闻之,喜极而泣,不能自已,曰:吾乡读书久不效,子之成,则可待乎?顷刻之间,满校俱知,众皆唤乘风之名奔走相告,然寻乘风而不可得也,其室友归宿舍,但闻鼾声如雷,盖乘风以衾覆面,寐于床久矣。

        是岁,乘风赴市里,就读于麻城第一中学,师从龟山陈益鹏,陈益鹏者,鄂东大儒也,八代书香门第,其太师祖为清嘉庆年间进士,尝为湖广学督。益鹏语乘风曰:吾学贯中西,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常恨世间无人可承吾之学问,今观汝天资异于常人,谦厚忠良,盖吾之关门弟子也,自当倾囊相授。乘风哂笑,曰,余素闻吾师麻将大法功力了得,麻将,国粹也,愿得吾师教诲,习麻将大法,发扬中华之文化,,余甘悉心侍奉,左右不离,益鹏闻之,抚掌而笑,曰:汝真乃一代名士也,昔阮籍嵇康之徒,徒有狂妄之虚名,如得相见,当效仿高力士,为汝提靴磨墨尔。乘风喜,遂与益鹏结为忘年之交。

        乘风习于麻城一中,尝修理科,习物理化学,每临考试,动辄满分,同窗之人询其道,乘风笑曰:无他,天才尔,此言既出,四座俱惊。乘风尝眠于课堂,科任老师曰,汝若当踏实学习,清华北大,指日可待也,若顽劣不恭,他日则与方仲永无异。乘风似有不快,斥其师曰:此言差矣,以吾三成之力,虽麻省理工,牛津哈弗之名校,吾亦如探囊取物也,况乎清华北大哉。其科任老师闻此言,弗能应也。翌日,课堂内不见乘风之桌椅,班主任寻天才少年而不可得,他人告其曰:乘风乃倦理科之僵化死板,已转入文科矣。班主任闻之,仰天太息曰,虽中华之大,然则诺贝尔之奖,国人尝未得其一,乘风者,旷世奇才也,今彼弃理入文,盖国之大不幸也,亦民族之大不幸也,吾未能尽力挽留,有何颜面复为人师,遂辞班主任之职。


        乘风既入文科,纵横历史,博弈政治,舌战群儒,言和而色夷。指点江山,睥睨古今,众人莫不叹服。更有豆蔻学妹,妙龄二八,慕乘风之名高山仰止,数寄锦书,欲诉衷情,然乘风之超然洒脱,更兼俊逸不凡,虽春风摇落,万花满园,弗有能匹者。城北有山,名曰五脑,乘风每于清风徐来之夜赴此,诵明月之章,歌窈窕之诗,复长啸,声震山林,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时有同窗者闻此事,谓乘风曰,予观乎子之高洁,德隆望尊,若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虽子猷再世,亦当雪夜相访,谢安复生,难安东山之侧。此等情怀,当生于魏晋,与王右军续曲水流觞之志,吾等粗鄙之人,鼠目寸光,饱食终日,安得与君执经叩问,求学于一中耶?乘风曰,噫,子之言,高论也,诚不我欺。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锦涛二年,高考之期渐近,校内举百日誓师之大会,校长者,一代名师也,叱曰:此危急存亡之秋也,诸君自当勉励,潜心学问,方能入本科高等学府,得圣贤之道。两千高三学子皆摩拳擦掌,誓与高考共存亡,然乘风每日或赋诗文,或作小说,无题海之迷乱,无试卷之劳形,怡然自得。方其钻研侦探推理之术,有叹曰,吾真乃福尔摩斯也,独缺一华生尔。众人皆以为是。

        及六月六日之期,乘风提笔赴考,面不改色。于考场外置黄鹤楼香烟一根,以火机燃之,随即昂首入考场,但见华文漫卷,字字珠玑,行云流水,左右逢源,一挥而就,势如破竹。俟其交试卷,出考场,而香烟尚正燃也,时有监考之老师,年逾五旬,见此状,泪如泉涌,俯首长叹曰,吾监考无数,自问识尽天下英雄,然此子今日所为,亘古未见,若不能上吉尼斯之世界纪录,吾死不瞑目也,言罢晕厥倒地,众急趋前,行人工呼吸之事,久之,乃得救,然经此一事,其或染老年痴呆之症,目光呆滞,每日口中但念念有词,曰:学神,学神,如此往复。

        高考既逝,暑假之期至矣,同乡有一少年,富二代也,月入百万,金银无数。乘风语其曰:吾欲之西藏,何如?富二代曰:子何恃以往?乘风曰:一山地车一银行卡足矣。富二代曰:吾数年来欲买奔驰越野而至,未能成行,子何恃以往?乘风摇头大笑而去,负箧曳屣,披荆斩棘,行深山巨谷中。西藏之地,极寒也,烈风永夜,大雪深数尺,足肤皲裂而不知,四肢僵劲不能动。亟八月,乘风自西藏归,以告彼富二代,富二代闻之,面有惭色,羞赧不能言,遂闭门不出,自挂于梁上。

        高考之榜既出,乘风举湖北省乡试第一甲第七名,满校俱惊,奔走以告乘风,乘风闻之,拍案而起,怒曰:吾不能举状元,第七名有何用哉!吾心向佛久矣,宠辱偕忘,名利于我粪土耳。言罢拂袖而去,恍若仙人,众人莫知其踪。


        近平三年,终南山有樵者,砍柴为业,荷薪柴一担,缘山行,忘路之远近,遂迷于大山之中,弃薪寻路,凡三天三夜,不得出。忽见一白衣少年,骨骼惊奇,衣袂飘飘,端坐于巨石之上,飘飘乎若遗世独立。樵者甚异之,复前行,问道于少年,少年以手指点相告,樵者复问少年此石险峻非常,少年既无攀援之工具,何以能至其上。少年但皓首坐定,笑而不语,久之,曰:吾乘风也!樵者大惧,屁滚尿流,狂奔下山,既出,得其薪,便扶向路,处处志之。及省城,诣省委书记,说如此。书记即遣人随其往,寻向所志,然不复得路。深圳瞿登发,高尚士也,闻之,欣然规往。未果,寻病终,后遂无问津者。

        乘风尝语众人曰,吾之于中国,克伦威尔之于英吉利,拿破仑之于法兰西,富兰克林之于美利坚,俾斯麦之于德意志,凯撒之于拜占庭也。盖乘风之率性洒脱如此。

        太史公有云:天才者,尝能为凡人之所不能为之事,故能扬名立万,或有所成,如达芬奇,海明威,乔布斯之辈,而鄂东徐乘风者,尝能为天才之所不能为,是鬼才也,方其笑傲考场,独步西藏,固一世之雄哉,而其弃尘世之名利,修道行于山中,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此乃鬼才之归处也,即非其所愿,世间岂可容哉?

        有好事者闻知此事,作《徐乘风传》以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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