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姑姑,我什么时候能见到爹爹啊?”弦思坐在小板凳上,挠着头问。
等乔倦回将手中桂花酒封好,一回头,顿时火冒三丈,才一刻钟而已,辛苦给她梳好的垂鬟分肖髻已经又乱了,更别说头上的花饰,落了一地。
“你个小混球,再这么皮我就不管你了!”乔倦回也不顾手上还沾着些许酒,双手叉腰,颇有······气势?
“那······若是姑姑不管我了,爹爹会来照顾我吗?”弦思显然没读懂自家姑姑的怒气,反倒是有些······高兴?
乔倦回深深看了弦思一眼,她倒不是气她“忘恩负义”,只是这孩子,唉,早知道当初还不如跟她说爹娘都死了呢!
纵然是不忍心伤害小孩子幼小的心灵,但是她更明白,一些没有必要的希望,给了只会更残忍。
“不会。”
等到将弦思的表情全都收入眼中后,她还变本加厉的威胁道,“如果我不管你了,你爹爹也不会管你,记得街口的小云朵吗,你只能和他作伴,每日乞讨。”
只听前两个字,弦思眼里的小星星全都熄灭了。再听到后面那句话,情绪一下就从失望变成了惊恐,弦思麻溜地施了个法术把自己的头发变好。
这回就轮到乔倦回吃惊了,她才三岁?就已经无师自通了?果然还是基因好啊。
当然,弦思的成长之路,是少不了骚包的洛然兄的存在的。
“洛然叔叔!你又来看弦思了呀!”弦思因着今日心里有小算盘,便格外亲热了些,兴高采烈扑上去。
乔倦暗叹,真是一只小白眼,竟然轻易就被男色诱惑,这丫头可从来都没有这么高兴扑向自己的时候,出口讥讽,“你洛然叔叔是来讨酒喝的,看你?嗬。”
洛然眼看着弦思嘟起来的嘴,赶紧甜言蜜语伺候着,“别听你姑姑瞎说,洛然叔叔最喜欢小弦思了,她这是在吃醋呢,小弦思不生气了啊。”
乔倦回冷眼看着,感叹果然他的桃花运之好,是有好的道理的,未免弦思将来也成为失恋大军中的一员,她快步走过去,从洛然手中抱过弦思,瞪了洛然一眼,“男女授受不亲,我警告你,你少对我家弦思动手动脚的。”
“洛然叔叔,你真傻,你没看出来姑姑这是在吃我的醋吗?”
据弦思观察,出入“倦回酒馆”最多的妖就属洛然了,她敢断定,洛然绝对心怀不轨!所以继续循循诱之,“洛然叔叔你说,每天和姑姑接触最多的人是谁?当然是我!所以你要想追到姑姑,如果有我在旁边推波助澜是不是就会事半功倍?”
“弦思!你再给我多说一句话,我今晚就把你扔到山上喂狼!”乔倦回咬牙切齿的威胁。
然而弦思根本不买她的账,“你别理姑姑,她这种吓唬三岁孩子的招数早就对我不管用了,我们俩继续讨论下你要如何讨好我吧?”
洛然笑得开怀,很配合的问弦思,“我需要拿什么作交换?”
“这个简单。”弦思笑的得意,心想,有了洛然,应该见到爹爹就指日可待了吧?
2、
有了和弦思的约定,洛然隔三差五就要来倦回酒馆。
一日,弦思在后山温习洛然所授功课,没在酒馆待着,乔倦回终是忍不住担忧,问洛然,“弦思有希望吗?”
洛然叹了口气,“你我都知道,妖要成仙,太难了。这么多年我吃了多少苦,也仅仅是可以上去一趟不被瘴气所伤。我能帮她的,也就只能是这里了。”
“那就辛苦你了。”
本是真的感激,可随即语气一转,悠悠然,像是他洛然占了多大便宜,调侃道,“这酒,看来你是可以蹭喝一辈子了。”
“你们这两姑侄啊。”洛然晃着扇子,啧啧不已。
弦思和洛然算是相同的出生,所以洛然倒也不诧异她的天赋异禀,只是对她越发严格。时间飞快,弦思早就和一年前有了天壤之别,但却依旧离那一日还早着呢。
可是弦思却良心难安,沉不住气了,趁着休息时间,衔着狗尾巴草,和洛然闲聊。
“洛然叔叔,你真的很喜欢姑姑吗?”
“不啊。”
“骗人,要是不喜欢姑姑,你怎么以我帮你追姑姑作为交换条件,教我?”
谁都知道,一别镇的洛然,是最厉害的妖,但他也从来不收徒弟,当初她自己也没多大把握,可他却毫不推辞的答应了。
洛然失笑,这小丫头,“确实有看在我和你姑姑多年的交情上,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弦思才不管他生硬的解释,继续问“如果,我其实没有办法帮你追到姑姑,你还会不会帮我?”
洛然挑眉,示意她接着说。
“我之前是想诳你的,可是你是个好妖,我不能再骗你了。我根本不可能帮着外人去对付姑姑,姑姑是一定要和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的,如果她不喜欢你,我也不会帮你的,之前那一年,就算是洛然叔叔你这么多年蹭我们家的酒钱吧,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们两清。”
洛然忍不住大笑,就说这两姑侄,还真是,一个比一个鬼头,也一个比一个,在意对方。
弦思愣了,他这是在笑什么?该不会是知道自己被骗了,气急攻心,傻了吧?
“少唧唧歪歪了,你就是偷懒,刚刚和我说这么多话,少练了多久?今天再加一个时辰!”洛然故意装凶。
所以,他是还愿意教自己?
弦思心里默想,果然,姑姑说的没错!笨妖都是好妖!
洛然却沉默了。
他帮弦思,一是为了与乔倦回多年知己之情,二也是为了同弦思这般年纪大时候的自己,他何尝不知道,也许弦思今日所做,都是不值得的,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
但是正因为一样,他也知道,弦思是绝对没有办法放弃的,罢了,这也许就是他们这样的孩子共同的命吧。
3、
本来弦思的一生,就要这样枯燥无味,但是又满怀憧憬的走下去了。
谁知道,竟然会遇到青时。
那日,青时也不过是溜出来透透气,恰好路过一别镇,却看见一只小妖,不像那些蠢妖,这只小妖颇有灵气,一个对她这般年纪算是难度不小的妖法,她却只用了一个时辰就练好了,当然,这一个小时,她也委实能吃苦,一点都不像天上那些娇滴滴的上仙。
当下心中就有了判断,这小妖的基因如此之好,肯定有了天上的爹爹或者娘亲,青时一向无聊,就凑过去打算辨辨她到底是谁的孩子。
这一看,不得了。
这不是子青和凡间女子的那个孩子吗?自己找了好些年,却不想再这里遇到了,也不再隐身,现了形。
还没等他想好应该怎么张口,弦思就先说话了,“你是上仙吗?”
青时点点头。
虽然他不是爹爹,但也是和爹爹一样的上仙,原来,上仙就是这样,那爹爹也是这样吗?
长这么大头一回见到上仙,弦思一激动,就激动哭了。
“呃,你哭什么?”
青时没想到,自己是个上仙竟然这么伤子青家姑娘的心,但他总不能不做上仙啊。
弦思哭的伤情,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什么来,青时更是不知所措了。
他回忆了一下哄小孩的步骤,轻声道,“叔叔给你变糖,你别哭了好不好?”
随手捏了一个诀,一朵小云飘过来,哗啦啦的掉了一地的糖。
看到这里,弦思哭的更厉害了。
原来上仙也就是这个水平,还不如自己呢。她一边哭一边捏了诀,招来了比青时更大的云,掉落了更多的糖。
青时面上一红,一气之下,使出全身本领,这下一别镇整个镇子都下起了糖果雨,所有的小妖都在捡糖欢呼。
果然,弦思停止了哭泣,愣住了。青时满意的笑了笑,收了云。
青时哪里知道,此刻弦思心里想的是,原来,这才是上仙的实力吗?自己可离这个水平十万八千里呢,那见爹爹得等到猴年马月?思及此,迎接青时的是比刚刚更加狂暴的哭声。
青时再一次认定,这是子青那家伙的亲闺女!和她爹一样气人!气是真的气,可当下也只得拿出撒手锏继续哄。
“你别哭了,要不我带你去找你爹爹?”
雷鸣的哭泣戛然而止。
他说什么?他说带自己去见爹爹?见爹爹?弦思简直难以置信,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完全的痴呆样。
青时此刻只想收回自己刚刚觉得她是一个有灵气的妖的想法,这分明是个傻子。
“你真的能带我去见爹爹?”弦思小心翼翼的问,明明脸上都还挂着泪呢,还很努力摆出自己这辈子最好看的笑,甜甜的,希望他喜欢能自己,不要反悔,真的带她去见爹爹。
看她这般模样,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再联想到她刚刚那般刻苦的练功,问道,“所以你刚刚练功也是想以后去找你爹爹?”
“对啊,我是洛然的徒弟,洛然可是我们这里最厉害的妖,他是唯一一个可以去天上的妖,只要我比他还厉害,我就也能去天上了,然后就可以见爹爹了。”
说起见爹爹,弦思满眼都是星光。这可是她从记事以来,唯一的追求。
青时本就不赞成当初子青的决定,此刻责怪的心越发重了,这也是他的亲闺女,他怎么忍心!
“叔叔这就带你去见你爹爹。”
青时用仙法将弦思周身都围起来,免得待会儿过通天井的时候她被瘴气所伤。
而弦思依然没有从马上就能见到爹爹这种天大的惊喜中醒过来。不管青时问她什么,她都是条件反射般,老老实实的乖乖作答。
虽说她口中的姑姑将她照顾的很好,自己了解子青的为人,当初他必定是找了妥帖的妖照顾她,可这孩子对爹爹的想念,怕是子青犯的最大的错。
他轻轻的摸着她的头,一次又一次的安慰弦思,“马上就能见到爹爹了。”
4、
弦思在看到子青上仙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自己的爹爹,就像青时能立刻认出她来一样,他们实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所以弦思不相信,他会认不出自己。
奈何事实如此。
当她满怀欢喜扑向她的爹爹,在她的设想里,他会抱起自己,会温柔的问她过得好不好,会和自己一样想哭,会说对不起这么多年都没陪在自己身边。
可是她错了。
那个子青上仙,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把目光转向了她身后的青时,他甚至一句话都没对自己说,仿佛她只是一个闯入他世界一个无关的人。
他仅仅是旁若无人的让青时和他继续上局未完的棋局。
她嘴一扁,泫然欲泣。
青时就是这个时候抱起了她,让她觉得,原来她是存在的。
不是空气。
“子青,你这是做什么?”青时对子青的不满到达了极点。
“我倒想问问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子青满面嘲讽,仿佛他所作所为才是最应该不过,而弦思只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青时则是助纣为虐。
可是,沉墨的双眸,又好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情绪。
“你这样不公平,她还这么小,你不应该迁怒于她。”青时自然是清楚他的心结在那里,语气稍微缓和了些,有些无奈的劝说。
“把她送走吧,这不是她该来的地方。”子青不想再多说什么,拂了棋局,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青时也没想到最后会是这个局面,看来这么多年,子青他一丁点都没有放下,不然也不会这样对弦思。
而弦思,却用一种飘渺的声音问他,“爹爹为什么这么不喜欢弦思?”
这个问题,青时回答不出来。
不是他不知道答案,是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去跟一个孩子解释。
弦思也看出来他的为难,更加认定自己心中的答案,她拉了拉青时的衣角,“你可以送我回去吗?我想姑姑了。”
青时这才想起,两人走的时候招呼都没打,这下怕是那边找弦思都找疯了。
乔倦回确实急疯了,弦思从来没有一声不吭离开这么久,她哪里都找过了,就是不见弦思的踪影。
“会不会是她爹把她接走了?”洛然显然想起了之前一别镇的那场糖果雨,当时确实是有仙来过这里。
“不会,她爹当初把她托付给我就是打定了主意不愿意见她了。”乔倦回回忆起当初那个男子,眉间紧缩,颓然不堪,他打听到了她的原则,以人情作为交换,让自己抚养弦思。
“可是除此之外,也不会有别人,你和弦思一向与人为善,不可能树敌。”洛然虽是理智分析,但是也尽可能的把情况往好处想,不然乔倦回非急死。
“事到如今我倒是宁愿她爹反悔了。洛然,你说我怎么能把弦思作为交换,去答应这样一个要求,如果没有我横插一脚,她是不是就会有父母照付的成长,而不是现在这样。”
乔倦回后悔了。
“弦思的事情不怪你,当初子青上仙那样的状态,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护着弦思好好长大的,也许没有你,弦思会比现在更糟糕,至少现在她有疼爱她的姑姑。”
乔倦回如何听不出来这是安慰,眼瞧着,又是一个天黑了。
可是弦思还是没有回来。
万一,她永远都不回来了呢?
除了她辜负了当初和子青上仙的承诺,好像她也失去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人了。
洛然见她已经不眠不休几日,双眼通红,把手搭在她肩上,传了些功力给她,消除她一点疲乏。
“洛然,只要弦思能回来,她想要找爹爹我帮她,只要她能回来。”
经洛然刚刚将内力注入她身体,她又有了些精神,下定决定般拉住洛然另一只垂下来的胳膊。
“你还要怎么帮她?你让我教她不算是在帮她吗?”洛然失笑。
乔倦回摇头,“不,太慢了,这样太慢了,我这么多年东奔西走,总会有其他办法的。”
洛然明显眼睛睁圆了几分,乔倦回的那些谋划与计量,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包括自己。她四处为友,已经不少妖、仙许了她一个人情了,没有人知道她想做什么,但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可她现在竟然愿意为了弦思耗去一部分心血?
“好,那我们现在就等那丫头回来。”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宣布这个“好消息”,见到的就是一个失了魂的弦思,匆匆安顿好弦思,她请青时到竹园去。
弦思都能看出来青时是个上仙,更何况乔倦回,可是她怎么对这个上仙毫无印象,他怎么会和弦思在一起,弦思又怎么会是现在这幅模样。
莫非是被眼前这人欺负了?乔倦回暗暗捏紧了拳头,若真是如此,她可不怕区区一个上仙。
“我带弦思见了子青,可是······”
青时看这乔倦回的样子,看来真如弦思所说,她这个姑姑待她极好。
听到这句话,乔倦回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她一直都不赞成弦思去找她爹就是因为她很清楚,弦思期待的父女团圆除非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否则就是无望。
可是还是抵不过那小丫头提起爹爹时眼睛里一闪一闪的光芒,就由着她吧。
本来想着也许长大了些,分散她注意力的事情再多些,就会好点吧。
“子青因为弦思娘亲的缘故,至今都无法释怀,所以弦思这边只能劳你多开导。”
“我明白。”
“我会常来看她的,子青那边,我也会尽力劝劝的。”
“多谢。”
因着子青的缘故,乔倦回无论如何对青时也热络不起来,即便他才替弦思圆了多年来的一个梦,虽然结局是惨淡了些。
青时也不计较,说了告辞。
弦思再也没有练过功,整日陪着乔倦回酿酒,通常都是酿着酿着酒就去了她肚子里,乔倦回拿她没辙,只能是盼着青时来,通常青时来,就会带着她四处去走走,因青时总是会讲一些子青的事情,她对青时也格外亲近些。
但乔倦回又觉得,弦思好像对青时依赖太过了。她想,也许是因为青时上仙是弦思接触的人中离着她爹爹最近的人吧,所以才把缺失的父爱转移到青时身上。
“青时,那个粉红袍子是不是很好看,你快去给我买过来,诶诶,那个翠绿耳饰也好看,我也要!”
“青时,我头发又乱了,你快来给我束。”
“青时,我走不动了,你背我。”
“青时,青时。”
乔倦回偶然一次和他们一起去街上逛过一圈,回来之后甚是感慨,还好这丫头没把自己当爹,不然这折腾劲。
估计青时上仙也是被天上憋坏了,又或者是良心不安,帮着好友赎罪。
总之对弦思,乔倦回头一次觉得能够出现一个让她都自愧不如的人。
“我觉得弦思这样也不是个事儿,青时上仙也不可能一辈子都陪着她。”洛然倒是旁观者清。
“想那么多干什么,他这样子,还不知道要光棍几千年呢,照顾照顾我家弦思难不成还是他亏了?”乔倦回觉得洛然这话实在难听,直接夺了他的酒。
洛然,一向不跟她计较。只是看向外面两人的目光,却越发玩味,这可不是自己的错觉。
看外面,云卷云舒,夕阳洒在整个园子,所有的花都比不上弦思挂着笑的脸,这岂止是心情好了点。而青时,则是一副你说什么都对,你要什么我都去给你取。
如此,也好。
5、
弦思一日比一日大了,出落的越发光彩动人。
洛然瞧着这势头,不止一次给乔倦回打预防针,“你家这姑娘,估计就快要泼出去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这么些年,除了你和青时上仙,也再没有接触什么别的男子啊。”
洛然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啪。”
乔倦回手中的酒瓶掉了,一时间酒香四溢。
“你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这么经不住事儿,能不能不要这么大惊小怪?”洛然可惜酒啊。
“青时可是和她爹同辈的啊。”
洛然只笑不答。
“哈哈哈哈,不愧是我养的,好!有本事!”乔倦回终于消化了这个信息,抚掌大笑。
这下轮到洛然诧异了,这是为人家长该有的反应吗?不是应该棒打鸳鸯吗?
不过乔倦回好像一直都是这个德行,越是有着身份差的远的爱情,她倒是越乐见其成,上次隔壁的温晨书爱上一个凡人女子她也是这样,只差击掌庆贺了。
当晚乔倦回就直言不讳的问弦思准备怎么拿下青时。
洛然听得心惊胆战,忍不住暗自琢磨,“这俩都什么妖?”
就在弦思快要去睡了的时候,乔倦回叫住了她,“弦思,你对青时上仙,不是为了报复你爹爹吧?”
乔倦回不介意弦思和青时的身份,年龄,但是她不希望弦思是因为其他人,才这样对待自己的感情,哪怕那个人是她爹也不可以。
弦思沉吟了一会儿,给了乔倦回想要的答案,“他还不配。”
那就好。
“你疯了吧。你还真支持弦思?”洛然看他们姑侄如此认真,倒是沉不住气了。
“既然弦思喜欢,那有何不可?”
“就说子青上仙那里,他们就过不了。”
“他敢!”
“他是弦思的爹,他有什么不敢的。”
“他配吗?”
和弦思如出一辙的话语表情,她俩倒是越发像亲生母女了。
洛然见她一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狰狞样,心中暗叹,她能打得过谁,做苦力不还是自己吗?
真是自己上辈子造的孽?
彼时,青时正在青宫和子青喝茶。
“子青,有一件事,我觉得给你说一下比较好。”
子青看向他,等着他要说什么。
“我要成亲了。”
子青眼皮一抖,这万年铁树开花了?最近没听说他和哪个小仙娥或者是上仙鬼混啊,倒是从那日弦思来过青宫以后,他就老去一别镇。
一别镇?
这次他眼皮抖了两抖。
青时看他这反应,也不兜圈子,“是弦思。”
一向稳重自持的子青上仙,碎了一个上好的白玉瓷杯。
“你觉得这合适吗?”
“我和我好友说我的喜事,有什么不合适的?”
子青感到好笑,当然,这好笑落到子青眼中就成了报复的讥讽了。
“你明知,弦思和我是什么关系。”
子青上仙说这话,虽是名正言顺,却不知为何,总是有底气不足。
“我只知道,弦思长这么大,只有一个姑姑照拂,娘亲早逝,爹爹不知所踪。”
“青时,你这是在为了那丫头打抱不平吗?”
子青突然想笑,青时和自己几万年的交情,小打小闹不少,这般严肃是第一次,竟是为了他的女儿?
呃,不对不对,眼下这情景,怎么能笑?
“是又如何?”
青时今日是铁了心要帮着弦思出出气了,上纲上线一点都不含糊。
“罢了罢了,你说的对,我的确没什么资格过问,你们觉得好,那就好罢。”
看着青时这个态度,子青不欲过多纠缠,这样下去也不会有个结果。
“你当真对弦思如此不在意吗?”
青时看他这个反应,更是一气。
却不曾想,方才还一脸无所谓的子青,确实哭中带笑,语气幽幽,“不是不在意,是我不敢在意了。”
作为好友,青时何尝不知道他在怕什么,只是,不一样的,“弦思和她娘亲不一样,她可以长长久久的陪着你的。”
“那样只会更讽刺,为什么陪着我的人,不是她?”
子青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恨意,妻子的早逝,他这些年,没放下分毫!
青时叹了口气。
“当初我劝过你,是你执迷不悟,非要同弦思的娘亲在一起。”
“是啊,所以这么多年我都在反思,当初我是不是错了,今日我不论弦思,就单单同你当日一样,站在好友的立场劝你一句,你和弦思,也不合适。虽说她的寿命的确能长久陪着你,但你们,也不是一个世界的,她是妖,这天上的仙气于我们而言是空气一样的存在,可是对她来说是要命的瘴气,你总不能终日在一别镇伴着她,那难道你们要一直这样分离下去吗?”
即便是因为怕伤心不认她,也不想她自小父母不在身边,日后爱人也不在身侧,那未免太过于残忍了。
“我自有我的考量。”
子青见他执着,也不在相劝。就当是,儿孙自有儿孙福。只是青时这,实在······是在占自己的便宜啊。
他哪有那么年轻可以做自己的女婿?
6、
弦思出嫁的那天,乔倦回只觉得光阴如梭,白云过隙。当初软糯糯的小孩子,如今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倾城之色了。
也好,算是又圆了一次自己的念想吧。
“你瞅瞅你,弦思都出嫁了,你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洛然恨铁不成钢。
乔倦回难得不争辩,实在是事实如此,内心苦涩,无以为辩。
“姑姑,你也会有这一天的。”
弦思贴心的抱着她,宣誓一般在她耳畔轻声说,她知道,姑姑心中有一个万分珍重的人,虽然姑姑从不提起,但是她知道,总有那么一天的。
姑姑这么好,自然是值得的。
青时从乔倦回手中接过自己的新娘,觉得还真是缘分可叹,他是看着子青当初同那个凡人如何相爱,分离又是如何苦痛,没想到,自己倒是娶了那两人的闺女?
还好子青不认这个闺女,不然自己那一声岳丈,还真是拗口。
说起岳丈,子青终是没来观礼。
反倒是这么多年,头一次去祭拜月之。倒也不是如今放下了,只是女儿今天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样也要告知一声的。
子青站在她的坟头前,他悲凉的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开口说一句话。
那是他最爱的人,如今他要如何对着一块石头诉说深情?
只是长长久久的伫立着,凝视着。
脑子里突然想起弦思那张脸,可真是像极了她的娘亲。
当初弦思出生,把月之开心坏了。可奈何弦思是妖,她的几个月却是月之的几十年,月之至死都没有见到女儿长大的模样。
女儿却像极了月之,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看的他甚至醉酒之时难以分辨。
所以才在那个时候,送走弦思。
那时候她才几个月吧。
青时说自己狠心,可是他不能不狠心。
月之回不来了。那弦思的存在,就不是温暖的慰藉,倒更像是一把刀,是月之死的时候插在他心口的刀。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
月之也走了这么多年了。
往后还有许许多多个艰难的这么多年要一个人走下去。
弦思从前有姑姑,日后有青时。
也算是,上天公平。
弥补自己和月之都不在她身边。
而这边。
青时揽过自己的满面桃花的新娘,当着乔倦回的面,手在弦思面上一抹,弦思就晕了过去。
“你这是?”
乔倦回讶然。
“还要劳烦姑姑和洛然兄帮我守着,未免我和弦思日后长久分离,我打算渡我的修为给她,助她成仙,然后带她一同去天宫。”
洛然一听,嘶的一口冷气。
而乔倦回则是笑的慈祥。
只是可怜了弦思,新婚之夜,毫无防备就被自己的丈夫迷晕,莫名其妙承受那么多的修为,全身排斥难受不说,白白错失了自己了的洞房花月夜。这青时也是个榆木疙瘩,修为又不会跑,明日再渡难不成会死?
乔倦回一向疼爱弦思,这口气自然是要帮忙讨回来的。
不过是在青时替弦思渡完修为以后,躺在床上将息的时候,多灌了青时一些东西进去,也只是让他迟些醒来。
总之青时醒来就见到泪眼汪汪的妻子。
“你哭什么?”
青时看着花猫一样的小妻子,眉眼都温柔的能掐出水来,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姑姑说隔壁的妖怪来抢亲,你浴血奋战,为了娶我,差点被打死。”
弦思完全忘记自己正是被眼前的夫君迷晕,只知道自己醒来就看着躺在这里的他,三魂七魄都不知道去了哪儿,自然是姑姑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你看我这样哪里像是被打。”青时抬手抹去她的眼泪安慰着,只是,怎么自己的手抹在弦思脸上是有血的?
他打量了一下自己,发现周身的血气,看起来红彤彤的格外吓人,难怪弦思哭成那样,当下黑着一张脸,“姑姑,我这新婚,你泼我一身鸡血不合适吧?”
而姑姑本人,正笑的前俯后仰。
天朗气清,一切都好。
end